58、058 報複(2 / 2)

老太太沒站穩,跌在地上。

邵氏臉色更黑,似乎知曉老太太下一步動作,先聲奪人道,“你動手在先,彆怪我不給你留情麵,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們直接去短學找何兄弟。”

出門前青桃還和她說,臘月底回家給邱婆子買隻銀鐲子,邱婆子嫁到譚家來時是有豐厚的陪嫁的,但為了養家養孩子,這些年全沒了。

譚秀才讀書花的就是邱婆子的嫁妝。

邵氏是清楚這些事情的,邱婆子嫁給譚老頭是低嫁,據說邱家是不同意的,覺得譚家窮,譚老頭懶,沒有出息,可邱婆子喜歡,在家鬨死鬨活的,邱家人沒法子才同意了這門親事。據說邱婆子在家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嫁到譚家來後不僅要乾活還要照顧家裡,辛苦了很多年。

給邱婆子買件首飾是應該的。

她和青桃說到時一塊去鋪子瞧瞧,挑個好點的。

豈料遇到這種事。

邵氏喉嚨堵得難受,“賠錢,必須賠錢,不賠錢彆怪我去短學鬨。”

何樹森是夫子,名聲受損的話明年就收不到學生了,邵氏像捏住了何樹森短處,語氣凶狠起來,“彆以為我做不出來,嬸子不賠錢,我天天去短學鬨,見著個家長就說你家壞話,何兄弟不是想去府學嗎,我還去府學鬨。”

她真的是太生氣了。

自認沒得罪老太太,憑什麼這麼對她們。

邵氏顫著手,嗓音沙啞,但眼珠沒有丁點晃動,“青桃,數數地上包子饅頭有多少個!”

老太太已經被氣得說不話來了,怎麼也沒想到有天最好拿捏的邵氏會梗著脖子威脅她,去府學是兒子的心願,如果出了點岔子,自己怕要遭埋怨的,但要她拿錢是不可能的,她盛氣淩人的怒瞪回去,“你們做了什麼你們自己知道,彆以為我老太婆怕你們,就是鬨到衙門我也不怕。”

邵氏氣笑了,“我們做什麼了,我們好好在路上走著,你不分青紅皂白掀了我們背簍還有理了,去衙門就去衙門,誰怕誰啊。”

邵氏也硬氣了,挑起擔子,立刻要去衙門。

清水鎮這種小地方沒有設衙門的,衙門在縣裡,裡邊有縣令官差,邵氏緊緊拽著籮筐的繩子,說了句從小到大就想說的臟話,“不去是狗雜種。”

青桃:“......”

邵氏的確氣著了,額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輕柔的嗓音粗了十倍不止。

邵氏沒去過縣城,但她知道怎麼走,出了城沿著官道一直走一直走,她看了眼青桃,憤怒的眼神有短暫的溫和,“青桃,你數完就先回家,娘辦了事情就回來。”

她低頭挪了挪扁擔,一瞬不瞬的盯著老太太。

老太太急了,目光閃爍得厲害,“瘋子。”

掉頭欲走。

邵氏發了狠,“你不去我自己去,明天就是官差直接敲你家門了。”

老太太身形一頓,青桃看不見的臉,好奇她有沒有後悔招惹她們。

稀稀疏疏的行人經過,看地上散落了許多包子,還有遭踩爛的,無不露出惋惜,“譚姑娘,你背簍繩子斷了?”

邵氏和老太太對峙著,沒有說話,行人不清楚發生何事,以為背簍斷開,裡邊包子饅頭灑了出來。

墩身幫忙撿,青桃叫住他們,“掉地上沒法吃了,不撿了,她會賠我的。”

青桃指著何家老太太,明顯看到她雙手握成了拳。

青桃繼續說,“她嫉妒我生意好,把我背簍掀了。”

老太太不說原因她來說。

聞言,老太太氣急敗壞轉過身,手背青筋直跳,“誰嫉妒你生意好?”

“你。”青桃說,“你和趙嬸子關係好,知道麵館被我搶去很多生意,想為趙嬸子出氣,故意掀我背簍。”

從頭到尾在邊上看完事情經過的行人覺得的確是青桃說的這樣,不由得幫腔,“做法太惡毒了,生意不好就好好研究味道,掀人家背簍做什麼?年紀大就能為所欲為?”

得虧秀才娘子在,要不然譚姑娘嬌滴滴的哪兒是老太婆對手。

街道兩側有幾條巷子,零零星星有人出來,喊青桃買包子。

青桃讓他們等等。

對方不耐煩,自己過來。

清楚狀況後,對何家老太太沒有好臉色,“每天包子饅頭本就不夠賣,還被你糟蹋這麼多,你讓買不到的人怎麼辦?”

“譚姑娘,快給我包幾個,免得到時沒了。”

青桃問他要幾個,去籮筐包來給他,何家老太太肺都氣炸了,手顫抖的指著青桃,訴說她的惡行,當聽到老太太說她被糞潑了時,在場的人嫌棄的捏鼻。

她說話避重就輕,掐掉了她詛咒青桃那段。

“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長大還得了?你們看她長了副聰慧溫婉的模樣,心肝比墨水還黑。”

其中個捏著鼻子的漢子反駁,“嬸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啊,天寒地凍的,譚姑娘在家裡待著不舒服去你家乾什麼?還大晚上的爬牆進去設陷阱陷害你,你是不是做夢沒醒啊。”

照老太太所說,青桃是把房門拉開條縫,再把裝糞的盆放在門上,開門時,縫隙開大,盆滑落,糞就潑了下來。

糞裝在盆裡,落下來也是盆砸到頭,怎麼就是糞潑下來呢?

老太太的邏輯沒對啊。

況且誰家夜裡睡覺不是關上門的...

老太太也發現有問題,然而她渾身臭烘烘的,根本沒多想。

她跳腳,“不是她做的還有誰?”

“青桃每天晚上要揉麵,要剁肉,忙到很晚才睡覺,天不亮又要早起乾活,你汙蔑人也編個好聽點的...”邵氏怒瞪著老太太,覺得老太太怕不是瘋了,譚家離何家的距離可不近,青桃哪兒敢半夜出門,即使就算她半夜出門,不可能不驚動家裡人。

邵氏想了想,“彆以為往青桃身上潑臟水就不賠錢了,走,去短學找何兄弟。”

擱下籮筐,讓青桃守著,她大步上前,揪著老太太衣袖往短學拽。

老太太使勁掙紮,“邵氏,你敢,信不信我收拾你。”

“賠錢。”

邵氏心裡隻有賠錢兩個字,她步子邁得大,像把老太太甩起來似的。

老太太感覺腳還沒貼地呢又被迫提起來了,傾斜著身體,像在風中飄,她想打邵氏都做不到,憋屈得眼睛充血。

早上的事情何樹森是清楚的,那灘汙穢還是他清理的,不止老太太覺得臭,何樹森也總能聞到味道,眉頭沒有舒展過,知道老太太掀了青桃背簍,何樹森臉色和邵氏差不多,然而生為人子不好訓斥父母,他沒有和老太太說話,隻問多少錢,他賠。

邵氏哪兒知道多少錢,青桃沒和她說。

不由得愣住了。

何樹森打量著她,和平時看到的大花臉不同,邵氏今天沒有擦粉,皮膚比尋常人黑些,但眼睛很有神,襯淡了硬朗的五官。

比不得趙氏的柔美,但彆有股英氣。

何樹森聯想到了花木蘭,替父從軍藏在男人堆裡雌雄難辨的那種。

他笑吟吟看著她,“不著急,嫂子回去算算,多少錢我絕不賴賬。”

短學幾位夫子鬥爭厲害,老太太再糊塗也不敢大吵大鬨,否則被其他夫子捉到錯處何樹森就毀了,她攪著衣服,滿臉憤懣,望著邵氏的目光能迸出尖銳的刀子來。

邵氏訥訥的說了句好。

霎時沒了話。

何樹森又說,“難怪青文他們兄妹幾個模樣好,竟是繼承了嫂子長相的緣故。”

邵氏:“???”

何兄弟是在誇自己長得好看嗎?邵氏臉頰滾燙,倏然,想起自己此刻素淨著臉,啊啊啊的捂住臉,掉頭狂奔。

何樹森臉上笑意更甚,“嫂子慢點,彆摔著了。”

青桃若是在場,必會罵句渣男。

老太太舍不得罵兒子,罵邵氏是狐媚子,一把歲數還到處勾引人,難怪青桃那妮子是那副德行,竟是學了邵氏做派。她是過來人,隱隱察覺邵氏看兒子眼神透著光,和兒子說話時眼神很亮,這點在譚秀才麵前是沒有過的事兒,她沒戳破而已。

就邵氏這副模樣,可配不上她兒子。

“樹森,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邵氏...”老太太觀察周圍沒人後,小聲警告何樹森,“她是有夫之婦,馬上是做奶奶的人了。”

何樹森的目光還望著門口,那兒已經沒有邵氏人影了,他道,“娘想什麼呢,我實話實說而已,這兩年要不是譚家幫襯,我哪兒顧得過來。”

他和譚秀才的事情不說,他對邵氏真心存了感激之情的。

娘子病重,邵氏天天兩頭跑,要忙譚家的事情,還要幫他顧家裡,到處幫忙詢問偏方,像個儘心儘責的姐姐,由衷讓他覺得踏實,何樹森收回目光,“娘以後彆找青桃麻煩了,嫂子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老太太又開始跳腳,“誰找她麻煩了,你說不是她誰半夜翻到家裡...”

現在想想一陣後怕,她明明記得睡覺前關了門的,怎麼就裂開了縫?幸虧那人沒往進屋,否則她豈不丟了命也不知?

抓住兒子手臂,驚慌道,“不行,得查個清楚。”

想到有人半夜能□□進院開她臥房的門她就脊背冒汗,何樹森輕拍她的手,“娘彆擔心,我問問。”

家裡的銀錢首飾沒有少,可見那人隻是想捉弄老太太,他問她近日有沒有跟誰起過爭執,老太太仔細想了想,“肉攤的殺豬匠,糧食鋪的掌櫃娘子,還有幾個排隊的婦人。”

何樹森:“......”

那就有得問了。

何樹森讓老太太先回去,等他上完課再說。

老太太不忍耽誤他時間,去西市找趙氏,挨個去肉攤和糧食鋪問,殺豬匠把刀往脖子一架,耍橫道,“嬸子,你看我像有閒工夫乾那事的人嗎?誰惹我不爽,我拎刀就砍...”

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老太太掉頭就跑。

又去糧食鋪,掌櫃娘子心力交瘁,“我說嬸子哪,你希望我便宜點也彆找這種借口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忙得團團轉,我連你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我去哪兒找你啊。”

沒有一點線索。

老太太還是懷疑青桃。

然而沒有證據沒人相信。

無法,老太太隻能去鐵匠家打鎖,能把房間從裡鎖起來的那種。

鐵匠覺得稀奇。

家家戶戶睡覺關門都是以門閂來鎖門的,用鐵鎖多是大門,老太太竟鎖臥房門,長見識了。

買了鎖,老太太回家弄好,心裡這才踏實了。

而邵氏就沒那麼踏實了,滿腦子都是何樹森誇自己時虔誠微笑的模樣,以前何樹森也誇自己,從沒這次這般真心實意過,她不由得想,難道真的是妝容不對?

她神遊天外,導致做事心不在焉,甚至好幾次給了包子沒收錢。

幸虧是老主顧,沒有占便宜,把錢擱蘿筐裡的。

可核賬時,錢對不上數,少了十幾文,青桃以為被稻草擋著沒看見,又去把籮筐裡的稻草仔細翻了遍。

的確沒有。

郭寒梅看她翻了許久,問她是不是錢少了。

回來清理籮筐,還是她眼見看到稻草裡有錢的。

青桃說又把背簍裡的稻草翻了遍,回郭寒梅道,“可能灑的包子饅頭沒有數清楚。”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數得很仔細。

牽涉讓老太太賠錢,她隻會多數不會少數的。

也就說,收錢出了問題。

邵氏回家就把自己關屋裡不知忙什麼,青桃擔心她受了驚嚇,不準備和邵氏說了,直起腰,就看邵氏頂著張紅似火白似雪的臉出來,青桃說紅似火是她嘴唇和顴骨,白似雪臉頰其他地方,這是邵氏最喜歡的妝容,每次去何家或者見何樹森都這麼畫。

青桃覺得頭疼。

郭寒梅繃不住想笑。

儘管邵氏以前妝容也誇張,比這次還是差遠了。

“娘。”郭寒梅害怕自己不說點什麼會笑出聲,“娘要出門?”

青桃臉沉了些。

“不出去。”邵氏摸向自己的臉,語氣沒什麼波瀾,“我打水洗臉。”

“......”

邵氏端起架子上的盆,走到灶房,青桃遲疑了下,跟了進去,麵容柔和下來,“娘怎麼了?”

“你說得對,畫成這樣不好看。”邵氏舀了大半盆水,彎唇笑眼的說,“娘以後聽你的話,再也不擦這麼厚的脂粉了。”

“......”

邵氏抓著老太太去短學受了啥刺激?莫非老太太以邵氏的長相攻擊她?

是老太太做得出來的。

不等她問,邵氏自顧往下說,“你何叔也說不好看。”

何樹森沒有明確說,但神色語氣說明了一切,比起濃妝豔抹,何樹森更喜歡她素臉。

邵氏放好盆,取了棉巾打濕水,重重往臉上擦,白色的棉巾很快被染成了紅色,邵氏滿意的伸進盆裡搓了搓,擰乾水又往臉上擦,青桃怕她把臉給擦傷了,替她心驚,哪曉得想多了,幾下後邵氏收了棉巾,將臉伸進盆裡,從額頭到下巴慢慢洗,像洗澡似的。

青桃深吸口氣,默默回了房間。

郭寒梅覺得可惜,胭脂水粉不便宜,邵氏這一洗,十幾文錢就沒了。

邵氏洗乾淨臉又回了房間,抱著個小匣子,隱約能聞到脂粉香,郭寒梅不明其意。

邵氏問她要不要。

郭寒梅受寵若驚。

女為悅己者容,哪有女人不喜歡胭脂水粉的,她嫁人前娘給她添了胭脂水粉,喜娘幫她上妝就誇她底子好,隨便畫畫就好看。

可惜胭脂水粉不禁用,沒多久就用完了。

再買她舍不得錢。

直到現在。

她難以置信,“娘送我的?”

邵氏,“我用過的,你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嫌棄,郭寒梅高興還來不及,接過小匣子,輕輕打開,女人上妝的東西全有,她愛不釋手,膝蓋上的針線籃快掉地上去了,邵氏彎腰撿起,“這玩意還是你們年輕人用著好看,我老了,用著反倒不好看。”

邵氏更想表達的是她這張臉用了反而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奈何肚裡沒墨水,一時想不起畫蛇添足來。

“你先收回屋吧。”

郭寒梅站起身,臉上難掩歡喜,“我把小匣子給娘拿來。”

“小匣子你留著吧,我往後也用不著。”

“好。”郭寒梅走到門邊,回眸朝邵氏笑,笑容有幾分羞澀,“謝謝娘。”

“都是一家人,說那些乾什麼。”邵氏沒覺得多貴重的東西,不過習慣性的添上句,“往後對青桃好點就行了。”

“嗯。”郭寒梅重重點頭,真心的。

郭寒梅踏進屋,桌邊的譚青文抬頭看她眼,又接著埋頭苦讀,回鎮上後,譚青文學問進步了許多,不過時不時會走神,眼睛落在書上,心卻不知飄去了哪兒,郭寒梅看到過好幾回,幫他瞞著,沒敢和譚秀才說。

走到抽屜邊,她拉開最上邊那層,裡邊裝滿了東西。

她把東西全部拿出來,把小匣子放進去。

甚是慎重。

似乎勾起了譚青文的好奇,他問那是什麼。

郭寒梅摸著匣子上的紋路,高興解釋,“裝胭脂水粉的小匣子,娘給我的。”又補充了句,“小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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