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勃然變色,上一刻還笑逐顏開的百姓們,紛紛加入了逃命的人潮,一齊向街口湧去,小販們,連自己的攤位也顧不上收,也爭先恐後地向街口奔去。
莫寒一把摟住沈映月,提氣一躍,便帶著她離開了長街主道,到了一旁無人的巷子口。
丁堯一直遠遠跟著他們,見到此情此景,便連忙擠了過來。
莫寒問道:“怎麼回事?”
丁堯道:“回將軍,有一隊西夷兵馬,忽然集聚到了雲城城外,如今太守已經調集守備了。”
莫寒長眉微蹙:“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就在半個時辰前。”
莫寒麵色更沉,沈映月道:“將軍,難不成西夷要對我們開戰了?”
莫寒沉思道:“不確定……但如今這事,與探子的消息有悖。”說罷,他抬起頭來,眼中有一絲歉意:“阿月,抱歉了,我可能要去……”
“將軍。”沈映月直視莫寒的眼睛,認真道:“不用管我,去忙你的事就好。”
沈映月的目光,清澈淡然,讓現場的焦躁也穩定了幾分。
“那好……丁堯,你送夫人回去,我去一趟軍營。”
莫寒用“孟羽”的身份,在南疆掛了個閒職,方便了解軍隊裡的消息。
丁堯沉聲應是。
莫寒看了沈映月一眼,低聲道:“等我回來。”
沈映月微微頷首。
莫寒不舍地放開了沈映月的手,毅然轉身。
所有人都擠向街口,唯有莫寒一人,向人群相反的方向離去,背影孤絕,孑然一身。
沈映月凝視他的背影,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兔子燈,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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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堯送沈映月回到宅子,巧雲見沈映月提前回來,有些詫異。
“夫人,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城外出了點事……我就先回來了。”
沈映月說著,回頭對丁堯道:“若是……有了什麼消息,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丁堯會意點頭:“夫人放心。”
沈映月輕輕“嗯”了一聲,邁入臥房。
小兔子花燈已經滅了,沈映月將它放在窗台邊的矮榻上,她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腹部,被火芯照得有些熱。
“夫人,這花燈好漂亮啊!”巧雲看了,忍不住讚歎道。
沈映月低聲:“嗯……幫我仔細收好它。”
巧雲便接過了小兔子花燈,放到箱籠裡麵去了。
而後,巧雲為沈映月備了熱水,伺候她沐浴。
沈映月渾身泡在熱水中,但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巧雲。”沈映月問:“這兩天可有聽到莫衡的消息?”
幾日前,沈映月便聽說莫衡已經從宛城出發,沿著雪山一路行進。
若是順利的話,此刻……應該要從雪山裡出來了。
巧雲將花瓣放入浴桶中,低聲道:“夫人,最新的消息,還是兩日前的……不過,莫衡公子如果入了雪山,應該也沒有那麼方便送信出來。”
沈映月擔心的正是這一點。
按照推測,如今西夷內亂,應該沒有那麼快能整頓邊防,來襲擊大旻。
但看今夜這情形,恐怕有變。
莫衡身在宛城,距離西夷的腹地更近,沈映月自然更加擔心。
沈映月沐浴完畢,便坐在書桌前,寫起了信。
夜燈如豆,外麵寂靜無聲,聽不出任何硝煙彌漫的異樣。
巧雲靜靜立在一旁,為沈映月磨墨。
沈映月道:“去請丁堯過來。”
巧雲低聲應是。
丁堯很快便到了門口,沈映月將三封信遞給他,道:“幫我儘快送出去。”
丁堯接過一看,一封是給老夫人的,還有一封送給沈太傅,最後一封則是送去宛城給莫衡的。
丁堯小心地將信件收好,沈映月問:“他回來了麼?”
丁堯愣了下,搖了搖頭。
沈映月心頭微頓,頷首,讓他退下。
“巧雲,你也先下去罷。”
臥房門被關上。
此刻,夜深人靜。
燈火閃爍,沈映月卻並無睡意。
她索性坐在床榻邊,看起了書。
自從來了南疆,莫寒便送了好些書來,供她閒時。
但今日不知怎的,才翻了兩頁,她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沈映月放下書本,坐到妝奩旁的銅鏡前,拿起雕花木梳,輕輕梳理還未乾透的長發。
而今夜買的素雅簪花,就在妝奩上擺著。
沈映月放下梳子,拿起簪花。
素白的手指,輕輕撫過簪花邊沿,精致、美好。
沈映月忽而想起,莫寒站在自己麵前,小心翼翼為她戴簪花的樣子。
對於沈映月來說,那眼神溫暖中帶著一絲寵溺,仿佛一張細密的網,將人柔柔地裹住。
讓她忘了掙脫。
沈映月覺得自己有些反常。
她手裡拿著簪花,想起外麵此刻的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這一夜,沈映月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卻總也睡不著。
隻要一閉上眼,便是莫寒在人海中逆流而上的場景。
如今戰事一觸即發……也不知道今夜過去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
宅子裡四處都點著燈,各處護衛都知道外麵的情形,一絲不敢大意。
而臨近天亮之前,院子裡終於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沈映月刹時睜眼,翻身下床。
她披起外衣,幾步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房門,恰好迎上一雙漆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