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小路在溝壑縱橫的土地上延伸。
櫻發青年順著小路一路疾馳, 所到之處，雨點靜止，風聲隱匿, 唯一走動著的唯有血色雙眼中的時鐘和它們的主人。
宇智波緋世躍上一處製高點, 居高臨下的望著腳下的戰鬥, 呼吸因為長時間的奔波而有些急促。
滿目狼藉的深淵之下，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的查克拉都已告罄, 進入了肉搏階段。千手柱間的左臂無力垂下，顯然已經斷裂, 隻用右手拿著一把太刀。
而在他的對麵, 宇智波斑左手持鐮後手持扇，雖然在不斷急促喘氣，但顯然比柱間的狀態要好得多。
他看著狼狽不堪的柱間，譏諷的勾起了嘴角。
“這次, 輪到你扔不過去了。”
話音剛落, 對峙的兩人同時衝向了對麵。
刀光交錯, 千手柱間倒了下去。
斑傲然直立於水麵上，細密的雨絲打濕了他的頭發, 一串串水珠順著他輕勾的嘴角流下。
“站著的是我。”他說著, 轉身直麵倒地不起的柱間, 神色暢快而睥睨, “和那時正好相反。”
千手柱間費力的從水麵上半跪起身，沒有回應他，隻是眼神變得深沉而痛苦。
“夢想才剛剛實現……我想保護好它。”
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從他嘴中溢出, 他一點一點的握緊拳頭，似有不忍的閉上了眼。
斑俯視著他，因為不解而微微蹙緊了眉。
下一秒，異變突生。
“鐺！”
武器相撞聲從背後傳來，斑瞳孔一縮，閃電般轉身格擋，不想卻看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
“緋世？！你……”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揮刀替他擋下了身後另一個柱間攻擊的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猛然轉身看向原來的黑發男人：“難道？！”
“嗯，那是木遁分|身。”
緋世將被自己擊飛的刀拿回來，一邊按原樣放回到僵硬靜止的柱間本體手裡，一邊聲音平淡的肯定著他的猜測。
斑驚愕的回頭看他，愣愣的露出不知是失落還是惆悵的樣子，臉色灰敗的說：“我竟然被人從背後捅刀……？”
“啊，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緋世安置好柱間，麵無表情的望向他，目光若有若無的往他的背上飄去：“畢竟你是個後背那麼敏感的人。”
“……閉嘴，你這混蛋。”
“？”
隻是實話實說的櫻發青年看起來有些不解，但他看了眼斑黑成鍋底的臉色，還是聽話的閉上了嘴。
斑心累的長歎了口氣，看了看四周靜止的雨，又看向眼神空洞的柱間，最後看向緋世雙眼中“滴答滴答”不停倒轉的時鐘，神色複雜的說：“這是你的能力？使時間靜止？”
緋世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望著他。
斑：“……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緋世立刻麵無表情的否定；“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是明天晚上的我，這個時間點的我應該還在草之國執行暗殺任務。我和你現在正身處時間夾縫中，所以這裡的一切才都是靜止的。”
斑聞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可以跨越時間，改變過去？”
“有時間限製，目前來看不能超過一天，而且有副作用。”
緋世指了下自己眼中還在不斷後退的黑色指針，坦然的向他解釋著。
斑心裡一跳。
“……副作用？是什麼副作用？對你的身體有害嗎？”
他沉下聲音，蹙眉緊盯著他，想到是因為自己的大意才導致了這個局麵，神色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了懊惱。
緋世沒有注意到斑情緒的轉變。他隻是看了眼自己身旁不會被其他人看到的巨大時鐘，用幾乎是輕鬆的語調說：“對我的身體沒有影響，隻不過能力解除之後我會立刻脫離這個時間點，去到幾十年以後。僅此而已。”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眼底透出幾分微光，卻沒有留意到自己話音剛落斑就已經徹底愣住。
——僅此而已……麼。
他深深的看著一如既往欠缺表情的人，隱在袖子裡的手無聲的扣緊了掌心。
半晌之後，像是終於留意到了斑不同尋常的沉默，緋世轉過頭，朝他望了過來。
大雨打濕了櫻發青年的全身，但卻絲毫無損他的美麗，紅眸在雨中染上幾分水汽，看起來像璀璨的紅寶石一般瑰麗。
斑已經多年未見過宇智波緋世了，但因為那該死的陰封印的作用，這人看起來還是像當年一樣年輕和俊美。他的樣子與斑記憶中的模樣重疊起來，穿越十數年的時光，讓他漸漸柔和了僵硬的眉眼。
半生的歲月曆儘滄海桑田，唯有這個人還一如初見。
斑想到這裡，突然放鬆了緊扣的手掌，輕笑一聲，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幾十年以後啊……也好，那這應該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他頓了一下，又在心裡補充道：暫時的。
緋世歪頭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說：“你的身體狀況還算樂觀，活到幾十年後也不是不可能，還是有機會見麵的。”
“不，即使還活著，我也不會跟你見麵了。”斑果斷否決著，覷見緋世疑惑的還想說什麼，他咬牙暗歎一聲還是這樣不解風情，伸手扯住他的領子，主動親吻了他。
世界靜止，萬物寂靜，呼吸交纏，唇齒相依。
這是一個跟以往不同的吻，幾乎囊括了宇智波斑所有的感情，再不複以往的內斂。
緋世無聲垂眸，看了眼斑輕顫的眼睫，心裡突然湧現出了一個想法。
——從今天開始，斑是不是也要孤單一人了？
就在他頭腦中剛剛出現這個想法的瞬間，宇智波斑放開了他。
他輕喘了兩口氣，伸手撫了一下緋世的唇角，唇邊牽起了一抹淺淡的笑。
“這樣就很好了，緋世，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他低聲說著，微闔的眼簾讓緋世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他很快收斂起所有的溫情，抬眼望向緋世，一下子又變為了那個不知在追求什麼的、異常偏執又高傲的宇智波斑。
“——現在，解除你的能力，讓我被柱間‘殺死’吧。”
他迎著緋世微愕的目光，如此斬釘截鐵的說道。
*
宇智波斑倒下了。
當然，那是用過伊邪納岐的斑，不久之後，他死亡的事實就會被更改，然後複活。
櫻發青年站在誰都看不見的時間夾縫中，沉默的看著一天前的扉間帶人趕到，將柱間與斑的“屍體”帶走，血紅的眸中沒有絲毫波動。
日後會成為終結之穀的地方重新安靜下來，緋世聆聽著周圍一刻不停的“滴答”聲，緩緩閉上了眼。
時鐘停止了。
逆向轉動的指針以幾倍於原來的速度開始往相反的方向轉動，繁複的裝飾飛快交錯，紅色的小路迅速消失，機械運作的聲音令人膽寒，被回溯的時間重新歸位。
然後，伴隨著“哢噠”一聲機關扣上的輕響，三枚指針再次重合，長短不一的尖部直指零點，巨大的時鐘從緋世身後消失，隨即出現在了他麵前。
秒針動了。
緋世睜開眼，碧色的眸中無悲無喜，靜靜的注視著麵前開始走動的時鐘，瞳孔微微收縮。
“終於動了啊……還以為要一直待在這個【零點】的時代了。”
他喃喃的念著，抬手伸向行進中的秒針，不出意外的沒有碰到，而是直接穿了過去。
他沒有強求，轉頭看了看周圍還沒有停止的雨，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
“……竟然還有【時間】留給這個時代麼？”
他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著，伸手想要觸碰細密的雨絲。
破空聲突兀響起，伸出的手被握住，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傳遞過來。
“那個【時間】，是留給我的吧？”
風塵仆仆的白發男人憑空出現在他麵前，全身濕透，晦暗的紅眸直直地望向他。
緋世沉默的感受著手上過大的力道，無聲的歎出了一口氣。
*
“……這就是我的能力。”
緋世為兩人撐著素淡的油紙傘，行走在雨中的木葉街道上，淡淡的做下總結，然後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不會隱瞞，會全部告訴你的。”
千手扉間蹙眉看著他，謹慎的問道：“所以，你沒有救下斑？”
“……嗯。”緋世目視著前方，緩緩點了點頭。
扉間的眉頭皺得更緊，伸手拽住了他的肩膀，強迫他直視自己，臉色嚴厲至極：“你看著我再說一遍，你有沒有救下斑？”
緋世依言停住，毫不避讓的與他對視，語氣冷漠而肯定：“沒有。斑最後是我親眼看著倒在地上的。”
“那你發動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在我怎麼都找不到你的這段時間裡，你就隻是待在時間夾縫裡，乾看著斑和我大哥戰鬥嗎？”
扉間絲毫不為所動，眼神犀利又具有洞察力，逮住疑點寸步不讓的逼問著。
緋世麵無表情的望著他，碧色的眼中死水一片，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看起來像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偶。
千手扉間扣著他肩膀的手無意識收縮了一下。
下一秒，緋世眨了眨眼，幽深如漩渦的眼神和無聲的壓迫感消失了，他將手搭在扉間的手背上，語氣平靜的說：“相信我，扉間，你再也不用為他費心了。”
扉間懷疑的看著他，看起來還是不太相信。
緋世麵無表情的按住他的後腦親吻了他一下，抵著他的額頭靜靜發問：“扉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麼？”
千手扉間愣住了，反應過來後臉上飛快的略過了一絲窘迫，一把將他推遠，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在乾什麼？這可是在大街上！”
緋世看起來既不在意又不解：“有什麼關係？時間還早，我剛才也拉低傘麵了。”
“那你也不能——”
“扉間老師……緋世大人？”
少年遲疑的聲音從一邊傳來，打斷了扉間未完的話，也讓他立刻警覺的轉頭，隨後有些尷尬的看著來人，不自知的擺出嚴肅臉：“……是鏡啊。”
有著一頭小卷毛的少年一手拿傘一手提著紙袋，有些愣愣的站在團子店門前看著他們，待緋世也跟著看過來後，才很快從不知名的怔愣中回神，眼神不自覺的飄忽著，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有些局促的微微鞠躬：“是的，那個……早、早上好。”
“早。拿團子當早飯嗎？是個好主意。”
緋世顯然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看了眼少年身後的團子店，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卷發，發自內心的稱讚著。
鏡的嘴張了張，吃驚的仰臉望向他，黑眼睛睜得圓圓的，提著紙袋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小巧的耳垂泛起粉嫩的紅色：“謝、謝謝您的誇獎……”
“……”扉間在一邊冷漠又無語的抱胸，“會覺得拿團子這麼甜膩的東西當早飯是個好主意的，也就隻有你了吧。”
“不，團子的魅力是無限的，對吧，鏡？”
緋世一本正經的否定著他，順勢攬住了少年纖瘦的肩膀，煞有介事的為自己拉著同盟。
“這個……”宇智波鏡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說，窘的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扉間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鏡身後響起了一個開朗響亮的聲音：“鏡，你還站在這兒乾什麼？快走啊——扉間老師？！”
身形靈活的少年一眼就看到了門外板著臉的老師，立刻緊張立正：“早上好！啊！還有緋世大人也是！”
扉間的眉皺得愈發緊了：“猴子，你們怎麼一大清早就這麼清閒？我布置的訓練任務完成了嗎？”
猿飛日斬更緊張了：“非常抱歉！還沒有！現在就去完成！”
“現在在下雨，訓練也要等雨停了吧？”緋世在此時望著天上的雨幕開口了。
扉間的臉黑了。
老師素日裡積累的威嚴發揮了作用，腦筋靈活的猿飛日斬一個激靈，立刻察覺到了什麼。
雖然沒看到之前發生了什麼，但他卻對村裡流傳的八卦記得門兒清，知道自家老師跟村草大人怕是有點什麼。此刻看著孤零零一人撐著傘，臉色還很黑的老師，以及攬著小夥伴的肩膀站在屋簷下與他對立，一臉狀況之外的緋世，一下子將情況腦補的七七八八。
於是機智的少年當機立斷上前拽住小夥伴，挺直脊背大聲道：“那我們就先走了老師！一旦雨停就立刻開始訓練！走吧鏡！”
“啊……嗯！”鏡看了眼老師，又看了眼緋世，匆匆忙忙的行了個禮便被小夥伴拽走了。
離開之後，身後還隱隱約約傳來交談聲。
“扉間，團子做早餐真的是個好主意——”
“你閉嘴，想都彆想。”
“……哦。”
同樣在好奇偷聽的日斬偷笑一聲，一邊跑一邊神神秘秘的對鏡說：“哎，看來傳說是真的！扉間老師和緋世大人真的是一對！”
“……嗯，應該是，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在接吻。”鏡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肯定他。
日斬立刻表露出這個年紀的少年對戀愛應有的激動：“真的？！哇塞……扉間老師真厲害啊……”
鏡回頭看了眼已經遠去的櫻色身影，語氣遊移不定：“啊……嗯，真厲害啊。”
畢竟緋世大人是那樣美麗的人。
驀地，充滿憧憬的眼神與一雙冰冷的紅眸對上了。
宇智波鏡心頭一跳，倏然轉頭，心跳一瞬間突破極限，麵紅耳赤的咬緊下唇，徹底沉默下來。
千手扉間很快就將突然發現的情況拋在了腦後。
村裡那麼多男男女女覬覦櫻發青年，其中不乏佼佼之輩，學生的這點傾慕之情還不至於讓他重視起來。
現在他最重視的，毫無疑問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