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深怕一不小心、自己沒多注意，把原本便對他豎起防備的男生逼得離自己越來越遠？
又為了靠近，邊裝樣子邊“重操舊業”的教人帶人，同時還得耐心再耐心的等著，見男生態度逐漸鬆動了，再抓住今天的機會坦言聊開。
短短幾個月的起伏，無論生活工作還是心態情感上的，於陸琛來說，這段經曆遠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令他在意記掛。
他也不是樣樣都精通的全能，離開兩個月回來才發現，他能做的，竟然隻有教賀曉遠工作上的東西，再以此為突破口，其他的他並不能多做什麼，令他深切的體會到了挫敗。
但眼下、此刻，陸琛正在儘可能的爭取。
審判的權利即便不在他手中，他也勢必要有所攻勢，不留遺憾。
陸琛說完了，他等著副駕的男生回應他。
他看著男生的眼睛、一動不動，連一點神情都不想錯過。
賀曉遠心中驚濤駭浪。
知道明白和親耳聽到真的是兩回事。
一句“我喜歡你”，四個字，重重在他心口撞擊。
他本該高興的，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可他內心深處始終有理智在維持，讓他一直有“差距太大”“沒有結果”的意識。
他在這時候甚至想起了媽媽，想到媽媽那些年吃了多少苦、最後病逝臨終的時候又多痛苦。
當即，賀曉遠白著臉錯開看向陸琛的目光，僵硬的扭頭看向車外。
這幾乎就是表態和拒絕，令陸琛錯愕的看過去。
不行嗎？
他拒絕？
陸琛難以相信會變成現在這樣，他脫口而出：“小遠。”
想要再說什麼。
賀曉遠豁然回頭，語氣很快地問：“你喜歡我什麼？”
臉？
賀曉遠自認差距之大如他們兩人，在陸琛這裡，他最能拿得出手的隻有臉。
隻有！
陸琛愣了下，意識到賀曉遠是什麼意思，當即否認：“不是這樣的。”
冷靜的想要解釋：“確實一開始是因為你的長相才一見鐘情……”
一句話便觸雷，讓賀曉遠想到媽媽那時候也是這樣的，一見鐘情，隨後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耽誤了終身。
賀曉遠非常反感抗拒這句一見鐘情。
什麼一見鐘情，不就是見色起意？
他以冷然回視陸琛。
陸琛心緒漸起，試圖心平氣和：“我沒有見色起意，我一直待你很有誠意。”剛剛也解釋過了。
賀曉遠似乎意識到了，收回目光，低聲道了句抱歉。
他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明好好的溝通，被他弄成現在這樣。
可他就是本能的抗拒，內心裡異常抵觸，情緒也在翻湧。
他知道不能這樣，本能地想要離開，不想麵對這些。
他伸手就要拉車門，被陸琛抬手拉住胳膊：“小遠！”
賀曉遠被叫住了，放下開車門的手，沉默地看著副駕車窗的方向，很快，他道：“我接受不了。”
審判到來，陸琛心口鈍痛。
“好，我明白了。”他接受。
陸琛沒再說什麼，沉默地靠著主駕坐了會兒，沒多久，他撥掉右轉燈，打左燈，將車重新開上主乾道。
一路上，再無人開口。
等到了公寓樓下，車一停好，賀曉遠便解開安全帶，飛快的低聲道了句謝謝，推門下車。
“小遠。”
陸琛無力地喚了聲，得到的不過是副駕合上的關門聲。
賀曉遠早已飛快進樓，按鍵進電梯，身影消失在大廳。
陸琛在方向盤上氣惱的拍了下。
電梯裡，賀曉遠心口憋悶、心底一團混亂。
他默默暗罵自己把一切搞成這樣。
梯門敞開，快步走出電梯，他腦子裡全都是陸琛。
每一幀都是陸琛從前的好。
走到他租的公寓門口，腦海裡定格的是陸琛坐在主駕深深地凝視他，對他說：“我喜歡你。”
賀曉遠罵自己：賀曉遠，你就是個廢物！
他原本是要按電子鎖開門的，手抬起，卻攥拳在門上切齒的重重拍了下，接著轉身，快步跑向電梯間，按電梯、匆忙地看向樓層提示屏，等到電梯、梯門敞開，迅速進電梯、按一樓。
梯門再敞開，賀曉遠跑了出來。
順著樓層大廳的玻璃門看出去，他看到車還在，陸琛站在離車遠幾步的地方，正抬首抬眸地看著公寓樓樓上，獨自一人的沉默身影溶在樓外的夜色中，孤孤單單。
賀曉遠快步迎過去。
繞過車頭的時候，聽到動靜的陸琛從樓上收回目光看過來，看到賀曉遠，他詫異了下，還未有任何反應，賀曉遠快步、一下撲了過去，緊緊地抱住陸琛的肩膀。
賀曉遠很難過，為自己的難易抉擇與膽怯，為他再次用言語傷害了陸琛，為他意識到他的不安全感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他真的覺得很難過。
為什麼不能坦然接受，他明明也喜歡的。
為什麼要自卑抗拒，他好想忘記媽媽受過的苦，好想不受成長經曆的影響，好想像薑玄那樣沒有顧慮、陽光積極。
賀曉遠沒有哭，把情緒憋在眼眶裡。
他緊緊地抱住了陸琛。
“對不起，對不起。”
賀曉遠慌亂解釋：“我不是接受不了你，我不是那個意思。”
跟著哽咽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我沒有怪你，你不用跟我道歉解釋。”
陸琛在最初的意外後，馬上伸胳膊回抱住男生。
他以為賀曉遠哭了，抬手攏住懷裡男生的後腦，微偏了些頭，緊張道：“彆哭彆哭，我在我沒走。”
賀曉遠哽咽了幾聲，咽了咽喉嚨，很想告訴陸琛他也喜歡他，但他始終說不出口，也一直記得自己和陸琛差距太大、不可能會有結果，這令他更難過了，更緊地抱住陸琛的肩膀。
“我們和好吧，像以前那樣，好嗎。”
賀曉遠終於鼓起勇氣道。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看起來很傻很讓人莫名其妙，他也無法跟陸琛解釋這些、難以啟齒。
他隻是再也受不了了。
他想回到從前，想繼續在陸琛身邊。
想依從自己的心意與感情。
不和陸琛在一起沒關係的。
他真的沒關係。
他從小到大擁有的就不多，感情上也從來不奢求期待什麼。
真的，回到從前、可以繼續和陸琛說說笑笑就行。
就這點奢望。
而就是這一點，已經耗儘了賀曉遠心底所有的勇氣，他幾乎是用儘全力在與骨子裡的不安全感與本能的自保在對抗。
即便始終無法說出那句我也喜歡你，他還是選擇了陸琛，違逆了出生成長帶給他的影響和這20多年刻進骨血的本能。
是飛蛾撲火嗎。
大概是吧。
但賀曉遠就是選擇了陸琛，排除萬難的踏出了這一步，在心知自己的感情不會有任何結果和未來的情況下，心甘情
願地走向了陸琛，任由原本已經被他禁錮住的感情向沉淪與深陷墜去。
賀曉遠抱著陸琛，在翻湧的心緒間甚至想：沒關係的，他接受他和陸琛不會有未來。
他接受，都接受。
至少現在，陸琛喜歡他。
他隻要抓住眼前就好了。
未來就算注定會輸，他也甘心入場。
“我們和好吧，和好吧。”
賀曉遠在陸琛耳邊低聲反複呢喃，像請求，也像一場必輸局開始的發令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