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原本沒計劃現在就說這些。
他當然是要追求的。
今天聊開、和好,以後一步步來，不著急，他向來很有耐心,尤其是在賀曉遠身上。
但剛剛在樓下，年輕男生突然撲向他，又流露出明顯的情緒起伏與不安全感，陸琛便察覺不對。
他心知一定有什麼是讓賀曉遠為難、他剛好又不知道的。
雖然不清楚具體內情,但上樓期間陸琛暗自想了想,外加賀曉遠始終沒流露抗拒厭惡,反而有親近之意，陸琛怕過後再有節外生枝的情況發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該說的都說了。
反正這些本來就是要說的。
他要麵對,小遠也要麵對。
兩人之間已經浪費了幾個月了，沒必要再拖。
陸琛說完，身形後退了些，不把男生逼得太緊。
但目光始終一瞬不瞬，仿佛在當場等待回複。
臉色紅透的賀曉遠眸光閃爍不停。
太突然太直白了。
雖然因為長得好，從小到大不乏追求者，“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也沒少聽人說,但陸琛的攻勢還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紅著臉、眸光躍動的回視,直接成了啞巴。
啞了片刻,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像有話要說又不知怎麼開口。
陸琛:“嗯？”
想到自己要說什麼,賀曉遠覺得自己但凡換個人開口都可能被打。
還好是陸琛。
又默了默,賀曉遠緩緩道:“你……喜歡我什麼。”
給陸琛聽笑了。
年輕孩子這麼在意這個的嗎。
這都問了幾遍了。
陸琛手裡鬆開賀曉遠,側著身往沙發一靠，耐心又認真的解釋道:“很多。在你看來可能隻有臉，但不是的。”
“我這人眼光太高，光長得好我是看不上的。”
“各方麵優秀甚至都不是加分項，是基本條件。”
賀曉遠馬上跟著心想自己算不算優秀。
勉強大概算？
他自打進公司後還挺努力的，尤其夠卷。
還有呢？
陸琛含笑注視:“關鍵是，要我喜歡。”
陸琛:“‘喜歡’和‘喜歡’是不一樣的。我懂你說的‘喜歡’，意思應該就是具體的條件、優點，我說的這個‘喜歡’，是感覺。”
陸琛非常直白道:“小遠，我對你有感覺。”
“這個感覺不太好具體形容。”
“一定要具象化，大概就是，我看到你的時候、靠近你的時候，本能的就想親近你。”
“這遠不是工作優秀、能力強、性格好這些一個人身上具體的特質可以去比的。”
“這是內在層麵的東西。能理解嗎？”
陸琛永遠理性強大沉穩，連說這些，都能清晰分明到叫人信服。
和從前一樣。
賀曉遠覺得熟悉的同時亦覺得心安，聽在耳裡本能的逐漸內心柔軟。
“嗯。”他低聲回應，臉依舊紅著，眸光似小鹿。
看得陸琛心底輕輕一歎。
想男生還是太不自信了。
被喜歡，為什麼想要去知道彆人喜歡自己什麼？
隨便誰，有小遠的條件，都會覺得自己被人喜歡是理所當然的事。
會問，就是不自信，內心有不配感。
但陸琛也想到會這樣，或許也和他自己有關，如果他不是思普的大老板，小遠大概也不會這麼刨根問底。
想到這兒，陸琛問:“是因為我嗎，知道我不光是項目組的領導，還是思普的老板，覺得以我的情況，不會看上你？”就算看上，隻是因為臉？
確實。
是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賀曉遠眨了下眼，承認了。
陸琛心底有些心疼，麵上牽出些溫柔的笑意:“不要這樣想。人是有出生差距、實力懸殊，但沒有尊卑高低，萬物平等。就算是我眼光高，也隻是一個人在某些方麵的選擇，並不是因為他世俗意義上的身份地位高才這樣。”
“再說了，你哪裡比我差？”
“你不差，我也不是看起來那麼好。”
賀曉遠聽著，熟悉的陸琛式寬慰，又順耳又叫他信服，彆說身上，心裡但凡有毛，心毛都要服帖了。
現在他算是徹底相信陸琛喜歡他了。
像他自己喜歡陸琛那樣的喜歡。
賀曉遠心中怦怦跳。
陸琛這時接了個電話，手機附耳，道了句“好”，起身。
賀曉遠以為他要拿什麼，卻見陸琛徑直走向門口，打開門，伸手向門外，合上門，手裡多了一個袋子。
陸琛拎著袋子來到餐桌邊:“晚上的沙龍沒吃的，這個點餓了吧，讓人送了點吃的過來，有胃口嗎，過來墊幾口。”
賀曉遠收攏神情，沒拒絕，緩緩起身，確實“折騰”了翻，也餓了。
桌邊坐下，陸琛已經利落迅速的將夜宵擺好，又去身後開放式廚房的櫥櫃裡取了碗筷勺子，遞到賀曉遠麵前擺好。
——這一幕也完全與從前一樣。
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從前如何，現在如何。
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隔閡？
陸琛不介意？足夠包容？
不是的。
賀曉遠心裡明白，這都是陸琛待他的好。
無論是不介意還是包容，全是陸琛給予他的獨此一份的溫柔。
賀曉遠拿著碗筷低垂著眸光，鼻子有點點酸。
他跟著想到他至今無法對陸琛開口，無法解釋，無法表白。
他心中為此內疚，也有些恨恨，覺得自己廢、很不爭氣。
桌對麵，喝著湯的陸琛鼻腔裡發出一聲輕歎。
賀曉遠抬眼，見陸琛看著自己，眼尾帶笑，說:“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問賀曉遠:“平時在這兒都是自己一個人吃嗎？”
又問:“好好吃飯了？”
賀曉遠:“還行。”
陸琛垂眸喝湯，邊喝邊用閒聊的語氣道:“年輕人就是這點好。”
“我在國外氣得一點胃口都沒有，身上練的那點肉都快掉光了，有人‘還行’。”確實還行。
賀曉遠:“……”
賀曉遠成功破功，所有情緒一下收回，忍俊不禁的笑容重新掛上麵龐。
陸琛見男生笑了，抬眸，低聲嗔怪:“還笑。”
賀曉遠看過去，半真半假:“我的錯，我剛剛道歉了。我要怎麼賠禮？”
陸琛放下碗，胳膊在桌沿一搭，故意拉臉:“賠什麼？賠得起？碎了的心粘起來沒有裂紋？”
賀曉遠原本在陸琛這裡就挺會說的，來總裁辦幾個月，受薑玄影響，貧嘴的水平又上一個台階。
他想都沒想的回嘴道:“美縫劑弄一下。”
陸琛:“……”
美縫？
當貼瓷磚？
陸琛幽幽問:“說這種話，你有心嗎？”
換賀曉遠捧起碗，湊唇到碗邊，嘀咕:“想辦法補救嗎，亡羊補牢啊。”
陸琛跟著問:“打算怎麼補？”
賀曉遠從碗上抬眸，麵露純真，老實道:“不是和好了嗎。”
陸琛:“和好是和好，補救是補救。”
賀曉遠反應很快，問:“所以現在算我做得不對，讓你受傷，要我補救，是嗎。”
倒也不是。
陸琛確實也沒覺得年輕男生有什麼不對。
他這不是賴個皮，想趁機蹭點什麼嗎。
陸琛嘴上:“是。”
賀曉遠:“……”
賀曉遠放下碗，開始想，仔細想、拚命想，想自己能拿什麼補救補償。
好像也沒什……
等等。
賀曉遠想到什麼，起身。
他走向玄關，來到門口的衣架前，一件掛著的忘記送去乾洗的西服內襯口袋裡摸了摸，摸出錢夾。
賀曉遠拿著錢夾走回桌邊，錢夾裡抽出一張卡，擺到陸琛手邊，陸琛垂眸掃了眼，挑挑眉。
他們兩個還真是半斤八兩，一個依舊，一個未變，補償都補得這麼實在。
陸琛拿起卡，前後翻著看了看，問:“新卡？”
賀曉遠在桌上放下錢包，邊坐下邊道:“我要租房子買車還要吃飯，就把原來的工資卡掛失補辦了。”
陸琛哼笑，不意外，早想到了。
他拿著卡，問賀曉遠:“確定給我了？”
賀曉遠拿筷子低頭吃夜宵:“密碼沒變，還是原來的。”
陸琛抿著笑意，把卡往手機上一放，收下了，收得心安理得。
收完還沒結束，繼續開口:“還有呢？”
還有？
賀曉遠抬眸，眨眨眼。
他懷疑陸琛是不是覺得他這裡還有彆的小金庫？
沒有啊。
他總共就一張工資卡。
賀曉遠老實道:“還有輛車。”在地庫。
陸琛知道，還是問:“買的？”
賀曉遠邊吃邊點點頭。
陸琛也知道是輛二手車，他在公司地庫見過。
車還可以，雖說是二手，至少不算差。
陸琛之前還欣慰過買車上年輕男生知道花錢沒虧待自己。
但車方麵，男人麼，陸琛還真看不上那輛破二手。
他默了幾秒，看了看桌對麵吃著夜宵的男生，片刻後不緊不慢道:“給你換輛車。”
他甚至沒提之前還給他的那輛保時捷，就跟那車已經送進垃圾回收站一樣。
一句話讓賀曉遠抬眼，麵露莫名。
？
換車？
陸琛不緊不慢，像在說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圓一樣，語氣尋常道:“賓利的那輛歐陸挺適合年輕人的，到時候去挑個好看的顏色和內飾。”
賀曉遠:“……”
賀曉遠沒說話，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搜賓利歐陸，看到300w到450w的報價，默默吸氣。
以前不知道陸琛喜歡自己的時候，陸琛送自己保時捷，他除了覺得陸琛待他好外，就是覺得陸琛挺會花錢的。
如今知道陸琛是思普的老板，大手大腳四個字算是用不到陸琛身上了，幾百萬麼，小錢，但站在賀曉遠的角度，他現在還是覺得陸琛挺能花的。
難道富豪都是這麼幾百萬幾百萬花的嗎？
這麼花也會花完的吧？
他給陸琛的那張卡裡都沒幾百萬好麼。
陸琛這是在花錢？
他不會是在開屏吧？
賀曉遠默默隔桌看陸琛，看著看著，他伸手向桌子那頭、陸琛手邊的銀行卡。
被陸琛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卡:“乾什麼？”
挑眉:“剛給就後悔？”
賀曉遠維持伸手欲要拿卡的姿勢，抬著眼回視陸琛，平靜道:“我也問下，你是怎麼做到剛和好就要給我買三百多萬的車的？”
陸琛按著卡，自信回視，笑:“因為我喜歡你啊。”
“你給我卡是‘補償’。”
“我送你車是心意。”
賀曉遠收回手:“你這‘心意’有點貴。”
陸琛也放下按卡的手，搭在桌邊:“還好吧。”
強勢發言:“九牛一毛，不足掛齒，小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