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展青忍不住插話道：“周伯，這樣的人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你怎麼把自己給忘了。”
周主任麵帶驚詫，指著自己問楊君蘇：“小楊，你想挖我？”
楊君蘇笑著反問道：“是啊，你覺得我挖得動嗎？”
周主任朗聲大笑：“當然挖得動，隻不過，你挖我這棵快要枯萎的老樹用處不大呀。”
他雖然休養了幾年，身體略有好轉，但精力早不如從前了。而且昔日的雄心壯誌早已消磨殆儘，他現在隻想抱抱孫女，釣釣魚，提前過退休生活。
楊君蘇說道：“周伯，曹孟德說，‘老驥伏櫪，誌在千裡’。你這個年紀，就像地裡的高粱和菜園裡的辣椒，紅透了辣味也夠了，正是豐收季節，哪能就退休了。”
周主任笑而不語。
楊君蘇接著說：“你也彆有什麼顧慮，你沒覺得這兩年政策開始有所鬆動嗎？再加上，我們四分場是農業學大寨的典型，我們做什麼事都是師出有名，誰也說不出什麼來。誰敢反對，我就反對誰。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撐著，沒你的事兒。”
周主任感慨道：“你真是有銳氣有闖勁。隻是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能跟得上你們的腳步嗎？”
楊君蘇笑道：“我保證你能跟得上。周伯，我請你出山，有多方麵的考慮，一是為了四分場的職工著想，這麼大攤子，我交給彆人不放心，年輕的震不住場麵，年紀大的又怕思想跟不上。想來想去隻有你最合適，你經驗豐富思想先進，以前就搞過改革。不光我覺得你合適，展青也給我推薦你。”
周主任意外地看了一眼孫展青，孫展青衝他笑笑。
楊君蘇接著說道：“另一方麵，是我個人的私心問題，估計到後半年，我就得半退下來，接替我工作的得是我信得過的人；還有就是，你當年的改革行動被迫中斷，想來也是一種遺憾，不如借此機會把曾經的願望實現了。”
周主任聽到楊君蘇直截了當地說出她的私心，不由得佩服她的坦率。聽到第三個理由，心中不禁微微一動。是啊，當年的改革被迫中斷，他還被人舉報，心中到底存著遺憾和憤懣。
周主任沉思半晌，問道：“你請我過去，不怕人說你任人唯親？”
楊君蘇笑道：“古人還有句話叫舉賢不避親呢，我是任人唯才，不怕人說。你到時候好好乾，發揮一下餘熱他們都曬蔫了，看誰還敢說閒話。”
她這話逗得孫展青和周主任再次忍俊不禁。
周主任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說道：“行，那我就試試看，也幫你分擔一些壓力。”
他在檔案室純粹是混日子等退休，出去發揮一下餘熱也可以。
楊君蘇滿意地說道：“周伯，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出山的，像你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心中的火焰不是那麼輕易熄滅的，正如梁啟超所說，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周主任被楊君蘇的最後一句話觸動了，久久不語。
楊盼回來時，得知公公要去妹妹手底下工作，自然是難掩驚訝。周義良先是詫異，接著便說道：“爸，你早該乾點什麼了。總比你整天釣魚還釣不著好。”
周主任尷尬地笑笑。
在飯桌上，楊君蘇跟大家閒聊幾句，接著跟周主任聊工作：“我明天去跟紀書記打聲招呼，他一同意，咱們就去總場辦手續，你的職稱不變，仍是總場的主任，這是借調下去幫忙。”
周主任點頭同意。
晚飯吃完了，事情也談完了。楊君蘇陪楊盼說了一會兒話，逗外甥女玩一會兒才告辭離開。
周義良要送她們兩個，楊君蘇拒絕了：“不用，天還沒黑透。”
楊盼到底不放心，給她拿了手電筒，囑咐她路上小心些。
兩人也沒騎自行車，推著車子慢慢往回走。
楊君蘇說道：“今天搞定了周主任，明天去找梅雪。”
孫展青自告奮勇道：“我跟梅姐很熟，我先去問問。”
“那太好了。”
梅雪做為寡婦，她受到的困擾並不比孫展青少。本來她以為哪裡都一樣，隻能小心再小心，想著等一雙長女長大了，她年紀也老了，就沒事了。沒想到事情出現了轉機，孫展青過來告訴她，楊君蘇想調她去四分場。
她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展青，你莫不是在誑我？”
孫展青無奈道：“我是那種愛開玩笑的人嗎？我誑你乾嗎？你不是說很羨慕我們四分場的風氣和氛圍嗎？正好，楊場長身邊缺個得力的助手，我覺得你挺好的，你這人細心周到，以前又有工作經驗。我就向她推薦了你，她本來打算親自來的，不過她懷孕了不方便，我自告奮勇地替代她來。”
梅雪這才相信是真的。
她迅速考慮了一下，她現在的工作也沒什麼前途，天天混日子似的。而且因為她是寡婦，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的，跟男同事男領導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以前她跟孫展青是同病相憐。這些日子見到孫展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放鬆，她不由得羨慕起來。沒想到機會很快就降臨到自己頭上。
孫展青勸道：“梅姐，我這人不說瞎話，你調過去絕對不會後悔。你知道嗎？我去了這麼久，四分場的職工和群眾從來沒有人當我的麵說三道四，閒話也很少傳。我起初還以為是他們覺悟高，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楊場長背後發話了，說我是她請的人才，誰要是敢嚼舌根議論我把我逼走了，他們誰也彆想好過。楊場長對人好時是真好，但嚴格起來是六親不認，大家不敢違抗她的命令，誰也不敢多說閒話。”
梅雪聽罷，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原來，這事領導也會管。不，彆的領導不會管，隻有楊場長會管而已。
孫展青又說：“而且我覺得你換個環境，對倆孩子的成長也更好。”
這下說到梅雪的心坎上了，她不再猶豫：“行，我答應你。”
梅雪這邊一同意，楊君蘇便讓高潔和孫展青去一分場給梅雪辦調動手續。她去總場幫周主任辦調動手續。紀書記那邊很快就同意了，反正周主任一介閒人，去哪裡都無所謂。
楊君蘇去政治辦公室找談樹儀談副主任，找他蓋章。談樹儀名義上是副主任，可是辦公室裡的事情都歸他管。他大約三十多歲，帶著金邊眼鏡，高瘦白淨，顯得斯文儒雅，說話彬彬有禮。
談主任對楊君蘇十分感興趣，特意借著此事，多留著她談了一會兒。
談樹儀笑容親切：“楊同誌，你現在是特殊情況不要太辛苦了。以後孩子出生了，你得以家庭為重，工作上的事可以交給彆的同誌乾嘛。”
楊君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麵的人，麵帶微笑：“談主任，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不能辜負組織對我的期望和培養。我跟我愛人已經說好了，生孩子他無能為力，但養孩子他必須參與，不然的話要他這個當爹的乾嗎？以後，他以家庭為主，我以工作為主。”
談樹儀一麵震驚，“你愛人是男同誌，怎麼會帶孩子？”
楊君蘇：“不會可以學嘛。俗話說得好，男人本剛，為父則柔。”
楊君蘇起身告辭，她回到四分場後沒回辦公室，直接去合作社找到李衛紅：“衛紅，你去幫我查查談樹儀這個人。”這個人對自己過分過注了，楊君蘇可不認為是自己有魅力，對方才關注她。
李衛紅說道：“楊姐，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楊君蘇點頭：“衛紅，我休假時，擔子就壓在你們幾個身上了。你們多辛苦一些，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咱們接著乾大事。你給大夥說一聲，讓他們都好好乾，咱們不能把這個世界讓給咱們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