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草緊跟在後，哼唧哼唧聲音鑽入斯然腦海：“杜絕一切潛在挖牆腳行為！”
墨劍在地上畫了個指著黎九箭頭，然後噔噔噔地在箭頭上畫了一串小叉叉來表情自己憤怒。
五行靈根智力比這三要低一點，隻是默默地打了個對勾，表示讚同以上說法。
斯然：“……”
斯然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是該欣慰好還是該怎麼地好，一番沉默後，為了不打擊這四個小家夥積極性，便道：“很好。”
身後雲漠也低聲道：“不錯。”
此話一出，墨劍這才歡樂地竄進劍鞘裡麵，寶書也嗖得一下鑽了回去，五行靈根重新化作塑封裹上新鮮出爐鬼迷草書簽，乖乖地回到了該有位置。
而至於眼前這個黎九——要怎麼處理？
真要說起來，這個黎九問題也不算大，隻是被雲漠美色吸引膽大包天地過來搭訕，不僅如此，還以說出雲漠身份為要挾提出了更過分要求……
但她也沒做出什麼實際上舉動，斯然還特意找寶書查了一下，這人還是內城黎家後代，身份還挺高，真要出了什麼事恐怕比較難善後。
他們來這裡隻是為了詢問一下那位精怪而已，鬨出這麼大事來有點不劃算。
斯然便向寶書要了一份能迷暈黎九半個月配方，掏出之前小圓珠打包靈物臨時配置了一份藥粉給她灌了下去，雲漠再用靈力把人給提拉起來，在客棧屋後邊找了個偏僻小角落一丟。
以妖族生命力，半年不吃不喝問題也不大，就讓她歇上半個月，等斯然和雲漠問完後離開妖域，她再想找人，也是幾乎不可能事情了。
等到處理好黎九問題後，內城門差不多也快開了。
雖說黎九是因為原型特殊，才能發覺到雲漠眼神細微不同，但為了以防萬一，在接下來路途中，雲漠還是特意注意了一下眼神問題，儘量垂眸掩蓋住眸中情緒。
他們順利進了內城，有著斯然地圖導航，抄了最近那條小道，不到一個時辰，便停在了那位精怪住處。
這是一處和內城畫風也截然不同院落，總體來說並不大，門前分出了一小塊地麵，栽種著鬱鬱蔥蔥竹子，院牆是白色，可見裡麵白牆黑瓦小屋，似乎還有淙淙流水聲傳來，滿是清幽而寧靜感覺。
斯然來之前了解了一下，這位精怪是毛筆化形，化形前為一佛修所用。
此佛修熱衷於研究佛法，日夜用此筆謄抄經文，於是在某一日，佛修突有所感，勘破了最後一道魔障，從此修行之途可謂是一帆風順，也就是那日，筆精得以化形，得名連竹，妖域這邊都叫他連竹道人。
“咚咚咚。”
雲漠上前兩步，屈起指節敲了下塗漆都有些斑駁木製紅門。
修真界內眾人多用禁製籠罩洞府，若有人前來，隻需要觸動禁製便可，但連竹院落卻沒有禁製，雲漠便用了最傳統方式——敲門。
片刻之後，門內傳來細碎腳步聲，吱呀一聲木門打開，露出一個紮著包包頭小廝。
小廝睜圓了眼睛，警惕道：“你是何人？”
“在下雲……然，”雲漠用了化名，胸口處斯然動了動，似乎對這等不動腦子取名行為有點不滿，“前來拜見連竹道人。”
小廝狐疑地將雲漠從頭打量到尾巴，眼前這個妖族氣勢太強，看樣子就不太好惹，他悄悄把門合攏了一點：“你有何事？”
雲漠平靜道：“有一問題，想要詢問一下連竹道人。”
小廝下意識問：“什麼問題？”
雲漠沒有回答。
包包頭小廝愣了下，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有點過分了，他站在門邊猶豫了一下，剛想說回去問問連竹大人意思，耳畔就傳來了連竹聲音：“讓他們進來。”
小廝有點疑惑，這個他們中“們”是何意，畢竟眼前也就隻有一個人而已，但既然連竹發了話，他也就把木門兩邊給打了開，道：“請進，我家大人就在裡麵。”
這個院落確實很小。
進去之後，路過一塊小小空地，左邊是兩棟連起來小屋，似乎是小廝們住著，右邊是一棟大一些，卻被術法嚴嚴實實封鎖住二層小樓。
中間那棟看上去好一點，卻也不算大，門敞開著，隱約可見門內人影。
雲漠徑直走入，連竹坐在屋子中央木凳上，麵前是一個長桌，桌子上鋪著一張雪白宣紙，紙上沒有一個字，卻在中央滴了一團墨跡。
聽到腳步聲靠近，連竹轉過頭，目光確是一片虛無，他雙眸都是霧蒙蒙灰白色，視線沒有焦距，似乎並不能視物。
連竹作為精怪，對天地靈氣需求極高，斯然之前便從儲物袋裡翻出來一小塊高品質純玉靈晶作為這次拜訪見麵禮。
雲漠做事向來極為直接，他取出純玉靈晶，開門見山道：“我想詢問有關精怪化形問題。”
純玉靈晶一出，屋內靈氣都活躍了幾分。
連竹輕輕笑了一下，倒也沒有推辭，揮手便將純玉靈晶放在了掌心中，摩挲片刻後，又輕輕放在了一邊，問道：“你是為了什麼，來問這個問題？”
他重音放在了“什麼”二字上，用詞也頗為奇怪。
雲漠麵色不改，卻也沒有答話，隻是靜靜地站立片刻，繼續自己問題：“精怪化形時，會有怎樣感受？”
連竹也沒有回答，停了一會，突然道：“為了你心口處那本書嗎？”
雲漠呼吸一頓，眉心猝然擰起。
自從斯然變成書以來，無論是劍宗眾人，還是塵幽穀隱蜂一族，抑或是那位自稱視力很好、能力特殊黎九，都無一人察覺到斯然存在。
斯然化身而成這本書似乎脫離了世界法則，被除了雲漠外所有人忽視了。
“你不用擔心，我看不見，所以感知比常人會好一點，”連竹閉上了自己灰白色雙眼，“而且，我跟著主人修行百年，對於一些特殊事物有著特彆感應。”
被劃分為特殊事物斯然書見狀，乾脆也飄了出來，在連竹眼前晃悠了一下，連竹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麼，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位毛筆化形精怪實際上也很符合他原型模樣，身量單薄纖細，純黑長發披散下來，皮膚白到幾乎透明，斯然忍不住猜測起來，這位原型時筆身，是不是就是純白色。
連竹頓了頓，猜測道：“你們是想知道精怪化形之事？因為這本書遲遲不能化形？”
雲漠也不遮掩了，直接道：“沒錯。”
“嗯，精怪化形通常都是某一日突有所感，頓悟而成人形，急不得，”連竹悠悠道，“我相信你們來之前也詢問過其他人，既然都無所獲，你們也自信這無法化成人形並不是一些常規原因，比如靈智不夠這類問題——”
斯然：“……”
斯然很想表示一下自己智商絕對沒問題。
“那我就說說自己化形時一些感受吧，”連竹此時語氣有點奇異平靜和懷念，“難得遇到一個同族——雖然你感知上去十分奇怪，但姑且也算是同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毛筆精原因，連竹喜歡在一些詞語上放慢聲音，加重語調，比如說這個“姑且”，以及之前那個“心口處”。
“我誕生意識是在八百年前，我主人是一名佛修，十二歲才踏入修真之途，在凡人界十二年，讓他習慣了使用毛筆，而不是玉簡，因此在他築基時，便用偶然獲得白玉竹自製了一支筆，那就是我，”連竹平靜道，“製作我白玉竹天生自帶一絲靈意，因此我靈智誕生極快，並且經過了五百年渾渾噩噩懵懂後，慢慢清晰了起來。”
“主人常用我來謄抄佛經，或是寫一些自己感悟，三百年前，他用我謄抄完一份佛法後，忽有所感，周身蓮花盛開，梵音繞耳，整整三日未曾散去，他破除了最後一道魔障，狂喜之下，他——”
連竹頓了頓，表情有種微妙懷念：“他親吻了我筆身……不知道是梵音作用，還是那個輕吻作用，那一瞬間，我隻感覺到所有感知事物都清晰了起來，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被用了流水清洗那種舒適感，回過神來時候，我已經化作人形了。”
斯然：“……”
所以……要親親？
以他這樣智商和腦子，也就想出來是這個原因了，畢竟雲漠也不修佛，更不可能來個什麼頓悟後梵音陣陣，排除所有不可能，最後這一個——
聽上去也不是很靠譜啊？
在一陣沉默之後，雲漠低聲道了謝。
這個答案比起想象中有所不同，但就像連竹所說，精怪化形本就是這樣頓悟事情，強求不得。
他輕輕握著斯然書脊，正欲離開，連竹忽然問道：“你為何想要他化作人形呢？”
雲漠停下了腳步，還未開口，連竹又道：“如果你是他主人，他隻要作為一本書，發揮出一本書應有作用，不就足夠了嗎，能否化成人形，重要嗎？”
“不是，”雲漠看著連竹，“不隻是一本書。”
連竹卻仿佛終於得到了想要答案，這一瞬間表情近乎憐憫，他搖了搖頭，道：“我化作人形後，與主人相處了一百年，我們足跡遍布整個修真界，然而百年後，他還是離開我了，因為他說我不懂感情。”
“物化人形，充其量隻是擁有人類外形，我們內心，永遠都隻是擁有著靈智，而不是情感，”連竹平靜道，“難得遇到同族，我隻是想告誡你們，人與物永遠是不可能，你覺得，路邊石頭會和你有同樣感情嗎？
他平靜道：“有些事情，從最初時候就注定了。”
一片沉默。
雲漠連嘴角最細微弧度都沒有任何變化，他隻是對著連竹微微頷首，隨即便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隻是，連竹一番話卻並不是毫無作用。
雲漠內心翻騰著各種情緒，他看似平靜地走到內城旁，卻發覺城門已關，便隨意在城內找了個偏僻院落暫時歇腳，按照城門開閉規律，至少要到明日上午才會再次開放。
自從斯然鑽進他衣襟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雲漠難免有一絲擔心，就像他因為連竹話語而生出憂慮，這憂慮不是因為自己躊躇，而是擔心斯然會因為這番話而生出彷徨，甚至於對他們未來有所猶豫。
這樣顧慮讓他太陽穴抽痛了起來，隱約有畫麵在腦海中閃過，他閉眼調息片刻，壓下了翻湧氣血。
斯然還是沒有動靜。
雲漠內心不安逐漸加深，他猶豫了一下，動作有些僵硬地從衣襟內將斯然書緩緩拿出，觸及那一刻，便感覺到了上麵比以往更高溫度。
雲漠把封麵翻正，低頭一看。
白色封麵上，此時正有無數粉紅色小愛心跳來跳去，每一個小愛心都彰顯著斯然冒著粉紅泡泡內心，除此之外，還跳躍著許多歡快詞句。
雲漠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定睛看去——
“親親！”
“居然是親親！”
“哇噢噢噢噢！”
“激動~”
“親哪呢”
“嘿嘿嘿……”
雲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