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莉。
“?“
希斯莉含糊地應了一個音節, 她的小腦袋垂到胸前,一點一點,眼看著要睡著了。
新馬甲清冷的聲音落入她耳中, 像山泉叮咚、金石相撞。
——達米安在找你。
“他來了?”希斯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你睡你的,等你睡著之後, 我會把他放上來。
希斯莉確實很困了。她在原本應該乖乖泡澡睡覺的時間段裡,被迫醒了好幾個小時不說, 又經曆了物理係折磨——被綁架——精神係折磨。
恐懼到了極點, 又被另一堆自己摟進懷裡安慰了好一陣,像被針戳漏的氣球,大喜大悲之後,希斯莉已經癱平成一張貓貓餅了。
——另一邊的自己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 更加哄得希斯莉本體接近昏迷。
夜風裡是大天使柔和得幾乎縱容的歌聲,仿佛一方質地清涼細膩的紗, 有一下沒一下蹭過希斯莉的臉頰。
可惡,她在睡過去之前想,加布裡埃爾太會了!
“達米安,你又在移動了。”
耳機裡傳來紅羅賓滿懷迷惑的聲音,達米安不去理會, 噌噌噌爬上廢棄良久的陽台,踩著邊沿攀住另一邊的窗欞,像靈活而無聲的豹子落在平台上。
不需要提姆提醒, 他自己就注意到了景物的細微差彆。
小心。達米安在心裡對自己說, 事出反常。他一邊這樣想著, 沸騰的戰意卻在他的血液中蔓延。
但天台上什麼都沒有。
水泥地上到處都是血, 仿佛一場殺戮真人秀。
在燈光的映襯下, 天台邊緣成了模糊不清的暗影, 一個纖細的背影就在那邊緣的暗影裡,她坐在椅子中,一動不動。
達米安走向那個背影。
他看見希斯莉淩亂的黑發、希斯莉細弱到他一手就能掰斷的腕骨,鑽石手鏈正在她雪白的皮膚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上麵沾著血。
繃帶被拆開後,血從她的傷裡流出來,又再次凝固,麻繩嵌入她手腕上的創口,捆得她連指尖都泛起青白。
這個場景漂亮又駭人,像一隻破繭失敗的蝴蝶屍體。
而她低垂著頭,達米安連她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哦,不。”
他聽見耳機裡提姆苦澀的低語。
達米安望著這個名義上的姐姐,慢慢伸出手,摁上她的脖頸。
她的皮膚比金屬還要冰涼,然而他還是耐心的等了一會,把自己的呼吸調整到最緩,終於摸到了那點微弱到仿佛幻覺的跳動。
小小的、輕輕的,仿佛寒風中之後的一點燭光。
“她還活著。”達米安簡潔的說。他摸出一把小刀,開始切割捆著希斯莉雙手的麻繩。
繩子剛一斷,希斯莉就軟軟地栽入他的臂彎中。
達米安見過的女人都是有力量的,獵豹和美洲虎一樣的女人;即使是現在,他還是覺得希斯莉是蝙蝠洞裡的弱者。
但她在小醜的施虐中活了下來,像一隻傷重的頑強的貓咪,沉沉地睡在他的懷裡。
達米安忽然覺得,希斯莉確實是一隻貓咪。
貓咪是不懂得什麼叫恐懼,什麼叫歇斯底裡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在它們身上留下太長久太深刻的東西。
貓咪的一生裡,它們隻會遵循它們自己認定的規則。
——她被接走了。
加布裡埃爾在群聊裡打了這行字,發送。
他在幾分鐘前換了一身新衣服,旁若無人地走入了電視台,往來的人有的窺見了他的臉龐,便深深地被他的美貌程度折服。
天使是超越性彆的存在,他的美也是神性的美。加布裡埃爾眉宇間自有一種悲憫氣息,表情又極為冷感,叫人不敢輕易在望向他時聯想到汙穢的東西。
沒有一個人願意叫停他,也沒有一個人想要出聲阻止他。
加布裡埃爾平靜地呼吸著空氣裡火|藥的味道,猜測這裡麵到底有沒有炸平一家電視台的量。
也許兩家都綽綽有餘。
他徑直走入電視台的地下通道,人們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背影,誰都沒有說話。
一種莫名的服從性像一陣風似的吹入了他們之中,他們是羊群,而加布裡埃爾是牧羊人。
【聖靈之翅同步程度:30】
【絲帶同步程度:75】
【惡靈麵具同步程度:75】
【地獄的黑山羊王同步程度:90】
高燒讓希斯莉不安地囈語了幾聲。
銀發的老管家坐在她的床前,片刻都不敢離開。顯示屏幕上讓人心驚肉跳的數字頻繁波動,而在那後麵是一條生命。
希斯莉奄奄一息的生命。
她才十六歲,還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阿爾弗雷德無數次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看著短短一天內那上麵多出來的數道血痕和撕裂傷,忍不住沉痛地閉上眼睛,在心底的最深處,質問命運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