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神棍(一)(2 / 2)

這是將時景歌需要生辰八字的路都給堵了啊。

保鏢有些輕蔑地看了時景歌一眼,這騙子也太低級了點吧,連一點算命的常識都不去了解的嗎?連他這種根本不信這個、從不算命的人都知道,算命是需要生辰八字的。

這騙子的腦袋裡裝的都是稻草吧?

就在這個時候,時景歌開口了。

“母親早逝,在你六歲之前;父親積勞成疾,離世的也早,大約在你二十歲前後吧。”

那保鏢的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地看向孟雲臻。

很明顯,時景歌說對了。

時景歌的聲音有些飄忽,“有女友,感情不錯,她性情溫柔,共情能力很強,理解你、包容你,給予你慰藉,前兩年你經曆了一係列的打擊,財運很差,不僅沒賺錢還搭進去了不少,致使你原定的求婚都拖後了,不過沒關係,你們今年會結婚的。”

“你今年的財運很好,事業愛情雙豐收,是你的瑞年。”

時景歌收回視線,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你還想讓我說些什麼?”

那保鏢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看向孟雲臻,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騙子、這個騙子說得都是真的!

“沒什麼了,”那保鏢硬邦邦地說道,然後退了下去,另一個保鏢在孟雲臻的注視下上前,朗笑道,“還請大師給我算一下。”

時景歌揉了揉眉心,又看向這個保鏢。

第一個保鏢退回孟雲臻身邊,心裡還泛著嘀咕,麵前這個,到底是騙子,還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還是有真才實學啊?

這邋裡邋遢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真才實學的樣子啊!

可是偏偏……他全說對了。

孟雲臻掃了他一樣,目光中帶著點探尋。

那保鏢點了點頭,飛快地看了時景歌一眼,才湊到孟雲臻耳邊,聲音弱不可聞,“都對。”

“我母親在我五歲半的時候去世的,父親積勞成疾,在我二十歲那年離開的我。”

“您也知道,我兩年前和一位雇主發生了點不愉快,之後那位雇主一直打壓我,我沒有接到任何單子,迫於壓力,我找了中間人,向那位雇主賠償了一定的金錢,才解決了這一切。”

“發生那件事之前,還有大半個月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本來打算,生日當天就跟女友求婚,戒指都定好了。”

“但是因為這件事,就……”

孟雲臻一凜,這和時景歌所說的不能說毫不相乾,這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彆的不說,”保鏢的唇角動了動,“打算和女朋友求婚那件事,除了我自己,沒有人知道。”

“連我女友,都不知道。”

孟雲臻點了點頭,表情帶著幾分嚴肅,他的目光看向正在被時景歌算命的那位保鏢,那位保鏢性格豪爽,大大咧咧,走南闖北無數,第一次這般愕然。

很快,他也退了下來,換了第三位保鏢上去。

他急匆匆走到孟雲臻身邊,步伐雖然沒有亂,但是從他的語速上,便可以感受到什麼。

“他說我的情況,都對。”

“說我親緣薄,但是貴人命好,總是可以化險為夷。”

“從小被拋棄,被老人撿回家養大,不算這一次,已經經曆了三次生死劫,三次都發生在有水的地方。”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頓了頓,他重複道:“全都對。”

“不說彆的,我從沒有談過戀愛這件事,絕對沒人知道。”

“我都跟彆人說我談過。”

孟雲臻嘴角一抽。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無語。

……這是什麼神奇的關注點?

很快,老三也下來了。

他也對孟雲臻點了點頭,說法都和前兩個差不多。

依然是全對。

“真的神了——”老三小聲開口,眼眸中帶著幾分憤怒和羞恥,“——他甚至連我喜歡吃藍莓蛋撻和雪媚娘都能算出來,這種個人口味問題憑什麼可以算出來?”

孟雲臻:“……”

等等——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哪裡有點問題!

這下,周遭的氣氛都有些變了。

誰也不敢繼續看不起時景歌了。

哪怕是孟雲臻眼底的輕視,都已經收斂了起來,化為嚴肅。

孟雲臻相信他的保鏢們,不可能跟時景歌串通一氣玩這麼一場遊戲,而時景歌算出來的東西又都是對的,很多事情甚至隻有保鏢自己知道,那麼就隻有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讓孟雲臻覺得荒謬,可偏偏這個答案就是真實的。

——時景歌是有真材實料的大師。

算完第四個,時景歌額角都有些汗珠了,可見是累了。

“可以到此為止了吧?”時景歌擦掉額角的汗珠,背脊挺得很直,語氣有些硬邦邦的,“我想孟先生的考驗,可以告一段落了?”

孟雲臻笑了起來,這個笑容和剛剛有很大不同,即使還帶著探究、疑惑和不解,但是敵意和惡意卻都少了許多。

“瞧時先生說的,我們真的是久聞時先生大名,所以才過來的。”

時景歌揉了揉眉心,“孟先生可以直說,是小海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孟雲臻眼底閃過一絲詭譎,但到底還是壓住了自己的怒火,麵前這位已經展示了他的能力,如果確實是一位擁有真才實學的大師,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但到底是做家長的,對弟弟的關心和愛護占上風,聲音頗有些冷。

“時先生,您覺得一個十三歲的、正在長身體的孩子,要堅持三天不吃不喝,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

時景歌似乎是楞了一下,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十分用力。

孟雲臻聳了聳肩,努力表現出友好,“用丹藥洗精伐髓,聽起來,很像是天方夜譚。”

孟雲臻緊緊地凝視著時景歌,不肯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時景歌反而比他想象的坦然大方的多,他沉默了片刻,歎息道:“是啊。”

嗯……嗯?!!

孟雲臻都驚呆了!

眼前這個人剛剛說了什麼?他點頭了對不對?他說的是“是啊”對不對?!

他這是承認自己是個騙子裡是不是?!!

“哪裡有什麼洗精伐髓啊,根骨這東西就跟天賦一樣,是從出生就有的,上天給你的東西,就像都是一起學繪畫,有的孩子擁有這個天賦,他的畫充滿靈氣,有的孩子沒有這個天賦,他的畫就沒有什麼靈氣。”

“難道這世界上能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後者一/夜之間開竅,點亮在繪畫上的天賦,畫出靈氣十足的畫嗎?”

“我想,”時景歌儘可能委婉道,“這個可能性很小。”

孟雲臻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

你自己都知道可能性小你還玩弄我家那個蠢小子?

你/他/媽是故意的吧?!

這簡直是……簡直是罪/加一等!

孟雲臻磨了磨牙,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憤怒。

時景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幾分羞愧。

“我和小海,也算是有緣,隻是他根骨到底普通了些,如果要走這條路,會很難走。”

“所以當日,我便勸他三思而後定,實際上說出那句邀請我就後悔了,你知道的,小海還太小了些,所以我便勸小海,回去跟家裡人商量商量,這畢竟是會影響他一生的事情。”

孟雲臻下意識地問道:“你勸他跟家裡人商量?”

時景歌楞了一下,奇怪地反問道:“這麼大的事情,他又是個孩子,當然要跟家裡人商量了。”

但是他家那個蠢小子,可沒有跟家裡人說這些。

八成是自己瞞下來了。

時景歌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到時候回頭逼問他家那個蠢小子就能得到答案,在這種事情上說謊,那時景歌也太智障了。

很明顯,時景歌還沒智障到這種程度。

孟雲臻在心裡給自家蠢弟弟記了一筆,“不好意思打斷了你,你繼續。”

時景歌蹙眉道:“我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好好跟家裡人商量,如果家裡人都同意、並且他自己也確定,就來這裡找我。”

“大約一周後,他就來找我了,說要拜我為師。”

“他還給我看了個視頻,錄的他家裡人對他支持的話語,說他家裡人都很支持他,隻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們沒有辦法過來,隻能為他錄個視頻。”

“我便以為他跟家裡人商量過了,又是自己放話在前,便收了他做徒弟。”

時景歌頓了頓,摸了摸鼻子,眼底的愧疚之色更濃。

“但是,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師。”

“我沒想到,我之前對他的那一句‘根骨一般’,對他的影響那麼大。”

“他對自己的根骨,陷入了某一種偏執,之後每一次失敗,或者進展不順利等等,他都會將這些怪在自己的根骨上,覺得是根骨限製了他的人生。”

“無論我怎麼勸說,怎麼開解,怎麼拿那些根骨一般最後卻做出一番大事的玄學師舉例,都無濟於事。”

“我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會成為這孩子的心/魔。”

“但是根骨這東西,就是天賦,你不可能通過人為去改變它的。”

“就像你智商隻有一百,你通過努力做出了一番事業,但是你沒有辦法把你的智商變為一百三啊,對不對?”

“小海年紀又小,對根骨的這份偏執,必須拔除了才行。”

“我思前想後,才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既然小海認為自己的根骨不行,才弄出這份偏執,那麼我隻要讓小海認為他的根骨不錯,不就好了嗎?”

“後麵的事情,你們也應該知道了。”

於是時景歌向孟雲海提供了“洗精伐髓”、“改變根骨”的辦法,通過漫長時間去搜集天材地寶,製成丹藥,來完成這個計劃。

從邏輯上來看,確實是沒有一點問題。

孟雲臻定定地看著時景歌,時景歌的目光頗為坦蕩。

孟雲臻這才發現,眼前這個人,擁有著一雙格外清澈的眼睛。

擁有這樣眼睛的人,怎麼會是騙子呢?

這個念頭在孟雲臻腦海中飄過,讓孟雲臻神經一緊。

這世上最為高明的騙術,就是連自己本人都能騙過。

誰能說時景歌就不是擁有如此騙術的人呢?

因為時景歌有真才實學?

誰又能說用有真才實學的人,就不會成為騙子呢?

利益才是永恒的驅動機。

孟雲臻這才想起,時景歌還沒有交代那一筆一筆的錢。

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那麼時景歌為什麼要從孟雲海那裡,要走一筆又一筆不菲的金錢呢?

孟雲臻眼底滑過一絲惱怒。

這時景歌,差點連他都給騙過去!

孟雲臻最討厭欺騙和背叛,恰好時景歌兩樣都占了不說,現在還試圖再次耍弄他。

把他們兩兄弟當玩/偶玩弄?

孟雲臻在心底冷笑。

……那就要做好從雲端跌下來的準備了。

孟雲臻故作平靜地問道:“剛剛時先生也說了,小海還小,自然該詢問家裡人的意見,那麼時先生,為什麼沒想過見見小海的家裡人呢?”

“我當然想!”時景歌瞪圓了眼睛,“但是小海——”

時景歌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一會兒,他乾巴巴道:“這是我沒有做好,非常抱歉。”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時景歌前後的反差,則讓人都明白,這問題八成是出在孟雲海的身上。

事實上,原主也確實屢次說了見見孟雲海的家人,不過他知道孟雲海不會讓他見的,所以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而孟雲海壓根沒把這件事告訴家裡人,又怎麼敢讓原主見他家裡人?

孟雲臻的眼眸掃過周圍幾個保鏢,見他們神情多有鬆動,心裡不由搖了搖頭,突然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淒涼。

就這麼簡簡單單被時景歌糊弄過去了?

是不是該給他的保鏢們補補腦了?

孟雲臻定定地看著時景歌,聳了聳肩,“好吧,勉強說得通。”

“那麼,”孟雲臻衝時景歌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我家那個蠢小子的老師。”

時景歌猶豫地跟他握手,客氣道:“很高興見到你,小海的哥哥。”

孟雲臻又隨意聊了些彆的,氣氛慢慢從劍/拔/弩/張緩和了下來,而就在這個時候,車輛行駛的聲音傳來。

很快,一輛加長版黑色豪車出現在眾人麵前。

車子剛剛停穩,一個半大的男孩從裡麵跳了出來,他應該是剛剛哭過,眼睛還紅腫著,張嘴就喊道:“不要欺負我師父!”

他還沒有時景歌肩膀高,卻擋在時景歌麵前,張開雙手護著時景歌,聲音中都帶著哭腔,“是我要這麼做的!你要乾什麼就衝著我來!彆為難我師父!!”

孟雲臻簡直要被氣笑了。

被人賣了還倒幫著人家數錢呢。

他家這個蠢東西當真是獨一份的。

車上陸陸續續走下來其他人,是兩兄弟的外公外婆和祖父祖母。

“小海,”祖父有些嚴肅道,“我在路上跟你說了什麼?”

孟雲海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堅定地護在時景歌麵前。

時景歌心生感歎,也道:“小海,我怎麼教你的?對師長應該是什麼樣的態度?”

孟雲海扭頭看時景歌,似乎有些不滿,但對上時景歌嚴厲的眼神,最終還是悻悻然地向孟雲臻道了歉。

孟雲臻簡直想爆錘孟雲海一頓,但是忍住了,還張口將時景歌誇了一通,誇他真才實學、算無遺漏等等,讓眾人看向時景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孟雲海驕傲地揚了揚腦袋,如果他有尾巴的話,此時肯定都上天了。

祖父緩和了下表情,就在他想說什麼的時候,孟雲臻突然道:“哦對了,算命的錢我還沒給時先生呢。”

“說好了十倍付賬的。”

“這樣吧,就在我家這個蠢小子交給時先生的那些學費裡扣吧。”

“時先生既然沒有購買任何天材地寶給我弟弟,那些錢一定還幫我弟弟保留著呢吧?”

孟雲臻看向時景歌,眼眸中帶出絲絲惡意,像一條吐著蛇/信/子的毒/蛇。

——“時先生是大師級人物,不會貪/汙小孩子的零花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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