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怎麼…怎麼會是雲和?肯定錯…錯了。念頭一生, 吉欣然猛然站起衝到躬身想要退出堂室的門房麵前,厲聲道:“你聽錯了,雲和不可能是傳臚。”

門房被嚇得兩腿一彎又跪下:“大姑奶奶, 小的絕對沒聽錯,金榜都貼到貢院外了。我家少爺是狀元,榜眼是江寕省筠州府談宜田,會元江崇清為探花, 接著便是詹府少爺了。”

會試十六, 殿試得了二甲頭名還不夠嗎?門房有點弄不明白少奶奶這侄女是啥想頭。

“不可能。”吉欣然還想糾纏門房,卻叫吉安喝住了:“這是我府裡,不是詹府。大喜的日子,要作妖回你自己府去。”擺手讓門房退下。

三百兩銀子打水漂了,可真是割了她的肉, 一點理智都沒了。詹雲和傳臚, 於詹家是多大的榮光,她這做妻子的卻如喪考妣。今日好像少來了個人, 吉安轉眼看過堂室, 吉欣然沒帶樟雨嬤嬤。

一頓嗬斥叫吉欣染拉回了神智, 眼睫顫動,扯起唇角牽強笑道:“我…我太高興了, 真的是天大的喜。好在有小姑, 不然我要給雲和丟人了,嗬嗬…”扭過頭來瞧向主位, “我家雲和是傳臚。”

吉安笑之, 雙目幽深。樟雨嬤嬤沒來, 不知是身子不適還是留在府裡另有要事, 譬如等著收攏贏來的銀子?

傳臚怎麼會是雲和?吉欣然挪動著發軟的腿, 退到椅子那坐下,臉上的笑僵硬極了。前生雲和會試第十一,殿試第五,在齊州府引起不小的轟動,她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今生雲和會試考差了,跌到十六,但無大影響。可殿試…傳臚?吉欣然還是不願相信。江崇清竟被點為探花,到底是哪裡不對?她的一千五百兩銀子轉眼就沒了。

一千五百兩啊!吉欣然手捂上心頭,憋悶地氣都難喘。府外鞭炮炸完,放炮仗。轟轟嘭嘭的,擾得她甚煩。回想之前門房說的話,她爹多少名來著?

八…八十一,半張著的嘴頓時就合不攏了,這…不可能。楚陌狀元,雲和傳臚,再加上她爹同進士頭名,太招眼了。皇上…老天不會這麼待她。爹要恨死她了,八十一…進士就在腳尖前。

吉安留意著吉欣然,見她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之前她就是那麼一想,和楚陌玩笑了兩句,誰料一語成讖。皇家那對父子也是有心了。

在外界看,因著送丫鬟之事,楚陌已經將張仲得罪死了。隻張仲為洗汙名,不得不堅持楚陌是無辜被朝中黨政相爭牽連,明麵上更是表現出深深愧疚,一再地送禮到楚府。

這都是用來騙騙平頭百姓的,稍有底蘊的人家或政治嗅覺靈敏的人,都能看出楚陌與張仲將來定是不兩立。姻親三進士多大的體麵,不說詹雲和,吉彥會試九十三名被提到進士之列,天下文士難平。

曹丕《典論·論文》有曰:文人相輕,自古而然。這不是戲言。現吉彥雖是八十一名,可還是同進士。文士也許會有幾句酸言,但不會意難平。

詹雲和本來也不差,提到傳臚,名聲好聽,不過仍在二甲。想入翰林院,依舊得通過再考選館,三年學習。考核散館之後,能不能留在翰林院還不定。

可有了傳臚的名,不管內裡,外人看他與楚陌又連著親,入了翰林院兩人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能不能幫著楚陌抵抗張仲勢力未可說,但分擔壓力是一定的。

另還有深隱的一點,《重生欣然錦繡》書中提到南北勢均。詹雲和會試成績在書裡也是十名外,沒連著楚陌,殿試仍得高升,是因皇帝要均衡南北文臣勢力。

三甲頭名是姻親,雖比不得姻親三進士招眼,但拱出來的效應卻一點不差。

府外炮仗放完了,吉安見吉欣然也恢複成尋常樣兒,斂下眼睫。隻昨晚鬨完睡下後,楚陌還與她說了一個結,狀元與傳臚。這怨結起於康寧九年狀元江叔臻與傳臚張仲。

昌平四年江叔臻被張仲擠出翰林院,辭官隱退江南,從此張仲在官路上是一帆風順。也不知是有人有意為之,還是巧合成團。自他兩人後,每屆狀元和傳臚都不睦,且多是傳臚壓過狀元。

這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楚陌說詹雲和野心不小,未曾不想成為第二個張仲,與他不是一路人。

吉安是巴不得兩人不合,彼此疏離。書裡最後,詹雲和都成吏部侍郎了,進一步就是尚書,入內閣……等等,那楚陌呢?她記得的情節裡沒有一點關於他。按理與男主同科,又是狀元,多少該出場幾回?

細想一番,又覺自己好笑。書是圍繞女主、男主展開的,高光時刻當然全集中在兩人身。旁的非配角、非炮灰的路人能落得一語就不錯了。

“小姑,”心緒尚未完全平複的吉欣然,苦笑問道:“你說…爹還能原諒我嗎?”

吉安本不想回答,但又覺憑什隻有他們給她添堵,輕掀眼皮悠悠道:“你爹又不是三歲小兒,自己去考會試,不知道多添件衣服防著點倒春寒嗎?你是不儘心,但也不能全怪你。”

這本來也是事實。

吉欣然心裡也如此想,低下頭:“可我跟來京城,就是要照看他們。”

也就嘴上說說罷了。吉安一點沒拿她的話當真,也不欲再“安慰”她。此刻宮裡換上進士服的眾人,也是幾多歡喜幾多哀,但麵上全一副高興樣兒。互相恭賀之後,規規矩矩地等著禮部官員來。

人群中楚陌最為醒目,有彆於其他藍色進士服,狀元著紅裝。頭戴的烏紗帽也不一樣,楚陌的這頂貼了金花點了翠羽。

站在他左下手的談宜田,嘴上留著一筆胡,鹿眼水靈靈,生動中帶著柔媚。長相不輸探花江崇清,但奈何身量上差了一點,隻到楚陌下巴尖。會試第三,摘得榜眼,他不管旁人,反正自個滿意極了。

悠閒地欣賞著狀元與探花出色的容貌,大大方方,絲毫不遮掩。在江崇清看來時,談宜田還回之以笑。但…盯著楚陌半天了,他怎就不轉個頭?

談宜田懷疑是自個目光還不夠熾熱,粲然笑笑後移目向傳臚詹雲和。此人…那兩眼真是跟他屬一個調,堂堂男兒,天生一雙柔媚眼。但詹雲和比他好命,不矮,下頜線條分明,為麵部增多了硬朗。

抬手摸向唇上,他才二十六歲,是真不想留這一筆胡。但臉模子偏陰柔,他總不能把兩條柳葉似的眉刮了重描吧。

察覺上手有人在看他,詹雲和扭頭望去,見是榜眼談宜田,彎唇頷首。又瞅向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什的楚陌,停留兩息,不得回應,目光掠過雙目晶亮的江崇清,回過頭目視前方。

傳臚!詹雲和連三鼎甲都奢望過,二甲頭名當然也想過,隻真落到頭上了,他意外非常。

短暫的驚喜之後,心裡又生出一絲失落。按理江崇清不該是探花的,其祖父江叔臻於皇上就是一根紮腳的刺。難道狀元樓那幾句話是說到太子心裡了?

會試放榜那日,他原打算也是要去狀元樓的。隻聽得會試結果,便感乏力,加之不多久楚陌生事,他就歇了心思。

這樣錯過太子殿下,進而與探花失之交臂,詹雲和心裡失落漸大,隱隱地還多了點點不甘。不過一想到近二十餘年,傳臚與狀元之間的碰撞,失落與不甘頓時消散儘。

細細捋過,他又覺自己這傳臚怕不是皇上有意,而是…在張首輔。張首輔要借他的手……

眼睫下斂的楚陌,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揚,傳臚還真是詹雲和。太子這般做是想正科舉之風,還是望詹雲和與狀元姑父同心同德?

前者,他能合了太子的意。後者…詹雲和可不會甘心做他的附庸。左瞥了一眼盯著他的談宜田,楚陌看向前,滿目的藍,心情不錯。還是狀元好,衣著與眾不同,安安站在豐鮮樓上也不用費力找他。

“楚陌,”站在狀元右下手的江崇清,緩了這麼久也想通了:“你前天在東華門處說的話,我記著。”他這探花,絕不是皇上屬意。會試放榜那日,若無楚陌來那一出,他也不會去狀元樓。這份情,他認下了。

“實至名歸。”楚陌不喜給自己攬功。

江崇清笑了:“我們來日方長。”自覺被“冷落”的談宜田,小小往邊上挪了半步:“兩位賢弟,這還有個人呢。”

“你盯著我與楚陌瞧了半天了,想不在意都難。”鄉試那會,江崇清跟談宜田在江寕貢院裡有過短暫的接觸。兩人被檢身時,在一處擦洗…真不願去回憶這事。

瞅向楚陌,談宜田不懂了:“楚賢弟,你不喜歡我?”他跟江崇清都說上話了,怎就不願搭理他嗎?

“我成親了,隻心悅內子,沒有特殊癖好。”楚陌對談宜田沒意見,就是他那雙鹿眼…真的像極了韓芸娘。

他亂想什麼?談宜田立馬挪回原地:“我也成親了,還有兩個妾室,跟你一般,沒有特殊癖好。”抬手抹了把唇上,他要把這筆胡子留長。

在奉天殿用過午膳後,禮部官員來了,帶領他們去西灃門。進士打馬遊街自西灃門出,途經東直門、西樺街、延吉街、洪冠街…終還要回到西灃門,晚上有瓊林宴。

這頭汪香胡同,永寧侯世子夫人和兒子沒等吃完午飯,就著徐管家備馬車,讓車夫駕到楚府門口。他們一會就走那上馬車。

今日雖家有大喜,但狀元爺沒落到回府,中午就簡單吃一點。吉安才擱下筷子,辛語便跑進堂室說,前頭楊小爺家的馬車已經在等著了。不拖遝,稍稍捯飭一番,讓青雨帶上早上買的牡丹,便準備出門了。

不用叫,吉欣然自己跟上,她府裡沒訂著沿街的廂房。出了府門,見著那黑不溜秋的馬車廂,實覺晦氣。這才丟了一千五百兩銀,她是一點都不想再沾晦氣。屈膝正欲跟小姑說話,就見上午那對母子從前頭那府的後門出,不禁蹙眉。

“正正好。”楊寧非換了身短打,腳上小黑靴子落了塵,瞧著灰撲撲的。拉著他娘蹦蹦跳跳地到了馬車邊:“楚小嬸,這馬車是我府裡最好的一輛,坐著可穩了。”

吉安朝著費氏屈膝行禮:“今兒要沾楊小爺光了。”

“不礙不礙,鄰裡鄰間的。”楊寧非丟開他娘的手,跑去車夫那搬了條小凳過來:“楚小嬸,您先上。”

“還是您先吧。”吉安知道規矩,抬手作請。費氏不屑地瞥了一眼小凳,到馬車邊一抬腳手一撐,輕輕鬆鬆上了馬車,回過身伸出手,“安妹妹,你踩小凳,我拉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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