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掐指算起, 沒了這個,他必須得重新尋棋子來克“吉星”。掐指速度增快,臉上皮肉跟著聳動, 好似極費力一般,瞎了的右眼閉合著的眼皮都被撐開了點點, 露出了一絲紅白。

過了足半刻,獨眼老僧終於停了下來,拇指點在食指第二骨節上, 人像被什定住,隻兩腮在鼓動。忽一聲重咳, 粘稠的血染紅了烏紫的唇。左眼裡充斥著陰鷙, 吉星竟引來了天乙。

天乙, 乃八字神煞中最吉利的,所到之處邪靈逼退,煞氣消散。獨眼老僧踉蹌著後退兩步,手扶著牆,勉力撐著愈發沉重疲軟的身子。景程隱,彆以為吉星懷上天乙,就能徹底鎮住七殺, 本…本尊一定會尋到破解之法的。

六十二年前, 你贏了本尊又如何, 之後妻兒還不是死在了本尊的算計之下?獨眼老僧桀桀笑起,咧著猩紅的口, 顯得極為陰森。

一個粗衣婆子端著一盆餿水走出後門, 被這桀桀陰笑嚇了一跳:“哪來的老鬼, 滾遠點, ”說著就將餿水倒了過去。

酸餿淋一身, 頓時叫獨眼老僧停了笑。扶著牆的手收緊,更是枯瘦如柴,驀又一鬆。螻蟻罷了,何必計較?

齊州知州府,一青衣丫鬟匆匆跑進芬冉苑,入了屋中不等見著人就叫起:“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身著半舊藕色襖裙的譚靈芷快步自內室走出:“什麼事不好了?”萍意是她身邊最沉穩的丫鬟,一般事不會讓她失了規矩。

“姑娘,詹府少奶奶被殺了…”

“什麼?”譚靈芷大驚,緊蹙雙眉,心中百轉。萍意知道消息,那定是事已經告到府衙了。一想到祖父…心神不由得一緊,他不敢。詹雲和雖還未授官,但其乃翰林院庶吉士。

“到底怎麼回事?”

萍意是一路跑回來的,急喘著氣:“姑姑娘,詹府少爺的貴妾…幾日前才誕下一子,產後血崩…是是詹府少奶奶下的手。東街宏濟堂的藥童可以作證。詹府才出生的奶娃子也沒了,也是詹家少奶奶下的手。”

愚蠢!譚靈芷右手撐著頭,鎮定心緒。她知道詹吉氏是誰殺的了?詹雲和的貴妾唐氏。

“詹雲和呢,他死了嗎?縱妾殺妻,你還想不想走官途了?”後院都一團汙糟,他就是個廢…不,想到什,譚靈芷眼睫一顫,沉凝片刻,攥緊帕子,好狠的心思。

緩過氣來,萍意接著道:“姑娘,奴婢聽福達說,衙役到詹府時,詹府少奶奶已經斷氣了。那殺人的貴妾瘋瘋癲癲,真瘋假瘋還要再做定斷。另外…他們還在現場發現了一封休夫書,確定是詹府少奶奶所書。”

休夫書?譚靈芷未想有這一出:“比對過筆跡了?”

“比對過了。”萍意現就怕突來這一遭會影響姑娘的親事:“詹家少奶奶小書房裡,地上還扔了不少紙團,全是休夫書的廢稿。”

譚靈芷斂目,既有心休夫,她又怎會害貴妾殺庶長:“除了休夫書,還有旁的嗎?”

“有,詹家少爺寫的和離書。”

這就對了。譚靈芷以為沒有詹雲和的和離書在前,詹吉氏也不會怒極休夫。雖然其中仍有許多疑點,譬如…詹吉氏怎會在害得妾室大損後,短短時日內又能得手除去庶長?既要除去妾室母子,為何分兩著來等等,但她希望事情就此打住。

輕吐一口氣,她很自私,詹吉氏…今日的下場,純粹是咎由自取。她不想因為這麼個蠢貨,失去一樁前景十分好的親事。

萍意上前扶住姑娘:“詹家少爺說,休夫乃吉氏遺願。他遵從,但仍會為其厚葬。厚葬之後,他會親赴京城楚府向吉老太爺、老太太請罪,還會下南延晉華縣請罪。不日也會將吉氏的嫁妝抬回吉家。”

倒是能屈,譚靈芷走到桌邊坐:“吉大伯家有個小孫女才一歲餘,吉二伯家的欣欣也還不滿七歲。”她希望兩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彆禍害到無辜女娃兒。

“姑娘,您的親事?”

“不會出岔子的。”她不允許,估計漢林院那位正笑話她呢。其本就不願她嫁得好,這回可不是如願了。吉家名聲有損,又失了一佳婿,等會兒她再讓人透點消息進漢林院。想來都不用她再做什,她那個繼母就會把這樁親事摁得死死的。

招萍意近身,譚靈芷小聲吩咐:“著人去告訴那位,小姑與吉伯父不對頭,這次回來還帶走了吉家二老。”

“太太懷著身子,就該高興點兒。奴婢這便去辦。”

待萍意離開後,譚靈芷起身往裡間小書房。自定親後,她和信旻一直有通信,州府發生的事,不管他能什麼時候得知,她這都必須去封信。除了說明事件以及她能“打聽”到的內情,另就是表明心跡。

她要離開譚家,越快越好。

吉安一行的官船申時正抵達範州府西峽碼頭。吉家兩老站在甲板上,老遠就見碼頭上摞得高高的箱子,興奮地朝著等在碼頭上的老太爺、周老管家揮手。

瞅見親家了,楚鎮中也歡喜。兩府離得遠,他少有去走動,有兩年沒見了。原還笑嘻嘻的臉,在看到狗崽子牽著丫兒出船艙,立時沒了好臉,不等船靠岸,就叉腰吼道:“你把安安帶回來乾什麼?外頭風這麼大,著涼了怎麼辦?”

“太爺,迅爺爺。”吉安朝他們揮手。

“噯。”楚鎮中又換了張臉,本打算去京裡轉一圈,確定小狗崽子沒造什大禍就回來的。現在是不成了,他有小玄孫、小玄孫女了。方圓大師都給他來信,說恭喜了。他回了,同喜。

狗崽子死犟,不叫師父。他不能不識好歹。

“周老錢,你瞧我家丫兒氣色多好。從這就能看出,我小玄孫、小玄孫女不隨爹。”

“對對。”

船一靠岸,拉了板橋。周老管家趕緊讓家丁把箱子往船上搬。自得了少奶奶懷喜的信兒,老太爺和他就開始收拾東西了。還在外尋摸了不少好物,全是給少奶奶和腹中娃兒準備的。

“彆下船,老夫上去。”楚鎮中攔住親家,搭著曾孫的手走過板橋,上前抓住忠明的手,與吉安娘說:“之後幾年就要辛苦你們了。”狗崽子沒福氣,但丫兒有。產婆也定了,就棗餘村那個王二娘。

狗崽子說,他拿得住王二娘一家子,這就好。他們楚家不虧待人,等丫兒平安誕下孩子後,少不得給王二娘一筆養老銀。

“老太爺就彆與我們客氣了,這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吉孟氏攬著閨女。

甲板上風呼呼的,楚鎮中像趕小雞仔一般趕著他們:“走走走,回船艙裡說話。”

接了人,官船沒多停留,離岸北上。他們才走不過一刻,一匹快馬趕來,可惜晚了。船艙廂房裡客道了幾句,幾人便聊起了之後事。

“我和周老錢要住莊子上,正好細細摸一摸京裡大戶人家那暖棚子和暖房都是怎麼建的。等摸熟了,我打算在北邊幾個莊子上都造幾間。”

“那怎麼能成?”吉安是已經想好了:“我們搬到西廂去,您和迅爺爺住正房,爹娘住東廂…”

楚鎮中抬手打住:“你現在懷著身子,就彆折騰了。親家住東廂,讓方小四給我把西廂堂屋清乾淨,我要練拳。府裡、莊子兩邊跑,前院還有一排屋子。”撓了撓頭,“那宅子隻巴掌大,住哪間不都一樣?”

“聽太爺的。”楚陌見媳婦發愁,覺自家宅子是小了點。不然一人一間院子,都住正房,也不用在這說東西廂了。

吉忠明拍板:“聽老太爺的。”楚府,之所以能在京裡東城稱“府”,是因善之的官身,按理他就應住在正房。

“對,聽我的。”楚鎮中拍了下膝蓋骨:“一家子人能團在一塊是福氣,和和睦睦的就好,彆框規矩拘著自個。”

“您說到我心坎上了。”吉孟氏笑對閨女:“你也彆再多費心思了,就照著老太爺說的來。”

“好吧。”吉安拗不過四老:“等京裡安生了,咱們一道去莊子上住幾天。”她暫時不能泡溫泉,但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吉忠明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剛還想與老太爺講,他們去莊子帶我一個。”老妻看著閨女,又用不著他。年輕時,他也常下地裡乾活,雖背功名這麼些年,腿上泥洗了,但根上還是個田家漢。

“行。”

吃穿住妥當了,吉安便又想上午接的那信了。非她心思壞,實在是吉欣然…已經過於偏執了,她總覺要出大事。未免一下子來刺激到兩老,她是決定不將詹家發生的事瞞著。

伸手把壓在榻幾上的那封信抽出,遞給她爹。吉安麵上不好:“早上送來的,您看看吧。”

瞧閨女的樣子,吉忠明定了定心神,快速取出信細閱。讀到一半,就已被氣得咬牙。這還是他吉家出去的閨女嗎?手段真的是叫他膽寒啊…是誰教得她漠視人命?

見狀,吉孟氏不禁湊了過去,看到最後,兩眼都發花:“畜生,真真是畜生。”她自作孽,卻害了吉家一門女兒。好在…好在欣欣和小豆子年歲尚小,還不到談婚論嫁時,不然…就全死她手裡了。

吉安抽了帕子,站起身半抱住她娘。這事還沒結果,但吉忠明心裡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苦笑兩聲,朝向老太爺:“讓您看笑話了。”

“笑話什?”楚鎮中伸手向狗崽子要了方巾,摁壓老眼:“你家笑話頂天了,也趕不上我家那樁醜事。咱是一家子,不說外道話。”不用看信不必問,出事的定是小三房。

小三房那對母女,就不懂安分,還不知天高地厚。

“她再這樣下去,遲遲早早要把自己命作沒了。”吉孟氏恨黃氏恨老三,娃子都是赤條條地來,他們到底是怎麼教養的,心怎就黑了?都廢了唐氏了,做什還要去害個才出生屎尿不知的娃子?

她要是有這狠心,黃氏、老三早沒命活了。村戶人家,哪學來的陰招?

吉安給她娘擦著眼淚:“人是她要嫁的,您和爹都儘力勸過。享了富貴,又望彆的,還不修己身。她又不是老天爺親生的,怎可能什麼都偏她?一有不到的地方,便怨天尤人。現在更甚了,開始罔顧人命。我都不敢想,這樣下去,她還能乾出些什麼事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