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1 / 2)

胳膊被牢牢箍著, 楚陌一點都不可憐皇帝:“您對著下臣哭訴沒用的,得去先帝那嚎。他該早點立您為儲君,如此您也能及早蓄勢,繼位即大權在握也不會朝野不穩。”

“父皇都走了, 咱能不能饒過他?”他一回來, 景易這心裡就實在多了。以前常聽說誰誰揣度聖心, 可到了他這, 除了回鄉的楚陌, 滿朝文武怎就沒一人懂他的心?

他想搭台子唱戲,都沒個幫手。

“那就去賢太妃的慈安宮哭吧。”楚陌試圖抽回臂膀:“問問她怎麼把您生得這麼晚?若是早幾年出生, 說不定先帝早立東宮了。”沒抽回膀子,再回首看緊閉著的殿門, 意思明了。

景易悲傷得不能自已:“母妃現在不耐煩見我, 她正想法子幫我對付慈寧宮那位。”不過照她那性子,這法子估計要想老久。他壓根就沒指望過她。

“那就隻能怪您自己了。”楚陌見地上攤著的都不動彈, 隻能起步, 拖著皇帝往殿門那去:“做皇子二十一年, 除去十五年少不更事, 剩下六年,您都乾什麼了?”

躲事。他沒想當萬歲,隻望做個閒散親王,讓皇帝養著。要是命好,活到百八十歲, 做個活祖宗那就更得意了。小皇帝見了他都得乖乖行禮, 這多美!景易到今天都沒想通, 他到底是怎麼入的父皇眼?

“陌啊, 你能彆再剜我的心嗎?”

“無意剜心, 下臣說的都是事實。”楚陌走到殿門口,才要抬手去拉,小尺子就跑了過來。

“狀元爺,還是奴才來吧。”

一見光,景易就立馬鬆開了楚陌,收斂神色,雙手背到後,清了清嗓子。攤一地的黑衣人全“活了”,拗起飛閃。眨眼間大殿裡已恢複成之前模樣,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楚愛卿,恭喜你要當爹了。”

“下臣多謝皇上。”殿門大開,楚陌返身:“皇上還有事嗎?下臣太爺和嶽父、嶽母來了京裡,內子娃才上身,勞累不得。下臣得回去安置幾位長輩。”

“你可真忙,”天下第一忙。景易抬手摸自個的臉,曾經這裡很飽滿,飽滿到都不見骨。現在骨頭線條子都分明得很,這都是勞的。

輕嗯一聲,楚陌語調平靜地說:“下臣乃家中獨子,沒有誰可以分擔,忙些是應該的。”

說得就好似他頭上有一大群長輩要顧。景易都想分兩兄弟給他:“朕也想體會一下當獨子是什麼感覺。”那必定快樂無比。

楚陌輕眨眼:“獨子當不了,您可以先試著當位暴君。”

終於有一句話說到他心裡頭了。景易斂目:“他們敢在朝堂上蹦躂,不就是覺六部不穩,我威勢未成嗎?”

“他們忘了這裡是京城,您承繼了大統,手裡握有皇帝的暗衛營。另,京機衛統領魏茲力已經效君。現在的京城,完全在您的掌控之中。”楚陌彎唇:“他們不清楚這些嗎?非常清楚。可為何還敢呢?無非是覺您不敢妄動。”

景易笑了,他不敢嗎?他當然敢,隻是忍一時罷了:“我若是動了…”

“就大動,讓他們徹底明白一個理兒,君要臣死,臣必死無疑。”楚陌鳳目幽深:“名聲壞一時,但定了朝綱,再有亂紀者,就照著來。”垂目下望金磚,“新舊更迭,必經血祭,有史可證。”

“善之,你相信我會是個好皇帝嗎?”景易眉眼柔和。

楚陌沒遲疑:“相信。”從他為南徽三千百姓紅了雙目時,就可看出了,“也許您未必有先帝的勤政,但心中愛民,智謀不弱,眼有大局。下臣以為您再努力努力成為一千古留名的明君並非難事。”

這話說得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景易不自覺地理了理身上的龍袍:“善之,你懂朕。”他此生,得一這樣的知己,夠了。

“選儲君,就不要學先帝了,早定早教養。”楚陌瞅著皇帝那張瘦了的臉,想其必是活不過他與安安。一代明君不夠,那就再來一代。他希望安安在,盛世在。

一把抓住楚陌的手,大力拍了拍,景易激動道:“你太懂我了。”他在給父皇守靈時就想好了,若有那命,最多為老景家賣命三十年。三十年後,就該輪到他兒子了。

“也不怕你笑話,我已經觀察我家小大好幾天了。”

“挺好。”楚陌真覺他應回府了:“皇上,您還有旁的事嗎?”

“有。”景易眼巴巴地看著楚陌:“咱們定個娃娃親吧,若你娘子這胎是個閨女,就……”

楚陌臉一冷:“皇上,輩分不合。”他雖不認老和尚,但老和尚確實是他師父。

“我就是說說而已。”景易立馬打住,他也是聽小尺子講楚陌娘子長得美。一美加一美,他倆生的娃肯定也美。他隻是想給小大娶個漂亮的媳婦:“我觀察我家小大幾天,越看越覺那小子隨了我。”

“您想他不隨您?”楚陌不願再逗留了:“皇後娘娘知道您有此想嗎?”轉身起步,“下臣回府了。”

景易追上兩步:“陌啊,你明天要上早朝,彆忘了。”沒等到應聲,他也不惱。看著人遠去,叉著腰挺肚大吐一口氣。小大,爹再幫你物色旁的漂亮女娃。楚小奶奶,你就彆想了。

曾伯祖也是,七十餘歲才收徒,還收個幾歲的奶娃子。自己做活祖宗不夠,楚陌今年才二十一,也跟著他成景家活祖宗了。

父皇病逝的那一天,他接了聖祖遺詔。遺詔明令,程隱太子崩逝,以帝大儀葬,其若有後嗣,承親王爵,世襲罔替。親王封號,宣文。

外頭不知“宣文”之意,但朝中重臣,宗室都曉宣文乃聖祖的小字。聖祖自取的,極少用,有小印存在太極殿。

聖祖到死都惦記著嫡長子。父皇走時留話,若善之在西北建功了,夠封爵,就賜“宣文”二字。那位會懂,不多求,隻望其往聖祖帝陵祭拜。

汪香胡同小楚府,今日熱鬨。不但主子回來了,老太爺、親家也來了。後廚房裡,白煙往外湧。吉安東西廂來回跑,都乾乾淨淨,也沒什要收拾的。老太爺帶的箱子大半進了庫房,夏秋衣收到櫃裡,冬衣要拿出來翻曬。

人在堂室打了一套拳法,可以活動開,便笑嘻嘻。

東廂有吉孟氏,手腳利索,再有辛語幫忙,也很快理好了。床鋪被褥都是新的,過過水。桌上茶壺一整套,壺裡泡著茶,倒了就可以喝。

楚陌回來時,他們才用過飯。吉安起身:“給你留了菜,趕緊洗漱吃飯。”

目光停留在曾孫癟癟的腰腹,楚鎮中微蹙眉:“皇上沒給你飯吃?”不是紅人嗎,怎一口飯都混不上嘴?

“早過飯點了。”吉安笑著淘洗方巾:“估計皇上以為相公吃過了。”

他才不願留宮裡用飯。楚陌手摁進盆裡,由媳婦搓洗:“明日我要上早朝了,”寅正就得起。今日進宮,他試過了皇家暗衛的身手。那些暗衛本事雖沒全拿出來,但他心裡有底了。

去西北監軍也好,等平了亂,他就再建幾個馬場。漠遼皮毛、寶石都上層,他要弄點銀錢來建個小暗衛營。

不為旁的,隻護他在乎的人。

“我給你留意著時辰。”洗好手,吉安給他擦了擦臉,將散落的散發藏入發中:“你也不用急著趕回,太爺、爹娘屋裡都收拾好了。”目光落在肩上,眼睫一顫,那裡有個細小的口子。

切口齊整,明顯是利刃劃破的。

楚陌就知道她會發現:“剛跟人切磋了,點到為止的那種。”

舒了一口氣,吉安有數了:“贏了嗎?”

“贏了。”

看閨女女婿這般往來,吉孟氏心裡歡喜,又不由暗罵兩句然丫頭。夫妻間的相處沒那麼難,首要便是把彼此放在眼裡,至於能不能入心竅…那就看人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在一個“敬”字。

老頭子已經寫了信,請方管事托人送往南延。他們儘了該儘的心,彆的由命吧。

隻兩老不知,吉欣然已去了。現吉誠一眾正在齊州府詹家理論,棺柩擺在朝雲院小園裡,身子肥胖的黃氏趴在棺木上痛嚎:“我的囡囡啊…你要疼死娘嗎?十八歲啊,你才十八歲啊…天殺的孽障,喪良心的狗東西…就這麼把你給害了呀……”

今日譚靈芷也來了,是隨她祖父、祖母,父親一道來的詹府。詹雲和一臉憔悴,跪在吉誠跟前:“大伯,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雲和沒一句怨言。”

“毒婦害了我孫兒,你們還有臉來?”詹母唐氏眼腫得跟胡桃似的,一肚子怨氣,撲上去打兒子:“當初我不許你娶那毒婦,你就是不聽我的…現在可好了,一個家全被她鬨沒了。喪門星…”

“你這話說給誰聽呢?”洪氏忍不了:“誰是毒婦、喪門星?今天的惡果是誰造下的,還有人比你清楚嗎?兒子都定親了,你還接了已及笄的娘家侄女來家中住,一次又一次促他們單獨相處。心思臟得我都沒臉說。

一個黃花大閨女爬了表哥的床,兒子新婚不滿月,你就逼著兒媳婦給兒子納貴妾。貴妾懷了身子,你還瞞。瞞到最後,落到這結果你滿意了?我們家人死了,身邊沒一個親近的,真的是任你們話說。

說嫡妻害貴妾,說嫡妻殺庶長子…有證據嗎?把證據擺出來我們大家評評。”

“這裡是詹府,沒你們說話的地兒。”唐氏是實看不上吉家這些泥腿子,他們都跟那毒婦一般無禮。

坐在主位上的譚誌敏擰著眉,二兒不欲退親,他隻能來這做調和,希望此事彆鬨出大動靜。但瞧兩家話術,卻不像是要好說。

“是沒我們說話的地兒。”朱氏衝唐氏道:“自詹雲和和欣然定親那一天起,你就恨著我們家。想退親沒理由,便招了不安分的侄女來家中住。說欣然害妾室、害庶長子,我還說是你聯合妾室自導的戲法,潑嫡妻臟水,借此休了她。這樣你那侄女,不就可以上位了?”

“滿嘴胡言,我悅兒都瘋了。虎毒不食子啊…孩子是她的命……”

“閉嘴。”滿頭銀絲的詹家老太太拄拐杖,由兒子扶著走進院,手撫上棺柩,老眼裡含淚:“你個傻女啊…是我詹家對不住你。”

“娘,”唐氏身子晃蕩:“悅兒都……”

“她活該,”詹老太太怒目向兒媳婦:“都是你造的孽。”都什麼時候了還強硬,她真當吉家沒人了。楚陌已經被新帝急召回京,再怎麼不對付,吉欣然也是吉安人的嫡親侄女。

人死了,多大怨結解不開?楚陌夫婦不會什事不管。吉家來人,明顯是不願背惡名。目光落在跪著的孫兒身上,這也是個不省心的。

黃氏肥厚的掌拍打著棺柩:“不孝女啊,你睜開眼看看…死無對證了,真的什麼屎尿都往你頭上栽。娘疼死了…你就這麼走了,娘可怎麼辦嗚哇…老爺,你趕緊回來……”

耳裡充斥著哭嚎,譚靈芷微頷首,留意著信旻。今日回去,估計黃氏又得恨了。吉家在州府沒產業,人來了,是她做了安排,請他們到娘在西區的宅子裡住。黃氏是前天才趕到。昨日她去給吉大伯、吉二伯請安,其就差沒當著麵兒甩臉子。

吉欣然的死,她也攤上點罪。誰叫她住在州府,又是知州的孫女?怪她沒護住大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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