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好…好啊,”辛語以為她姑是驚著了,可看著又不太像,遲疑兩息,見沒彆的吩咐,便憂心忡忡一步兩回頭地去尋方管事。

因永寧侯世子夫人來瞧吉安,回避到西廂裡間的楚鎮中聽聞消息,一臉的複雜,心裡頭是既歡喜又難受。歡喜的是狗崽子有他的氣概、血性,而且他一直認為比起讀書,戰場更適合狗崽子。

隻狗崽子那脾性,也是實在叫他擔憂。不過現在家有丫兒,他該是不會胡來。

難受…因得是永寧侯。楚鎮中端起茶杯,仰頭一口飲儘,永寧侯鎮守北望山嶺二十年,不應是這樣的下場。

方圓大師在遼邊,怎就沒能保下永寧侯?難道他為國為民風餐露宿,連妻子病逝都未能歸京,不該得榮養不該得壽終正寢嗎?永寧侯府…還有一上了歲數的老太君,她得多疼?

這麼大歲數了,兒子、孫子一起戰死…楚鎮中抹了一把老眼,他也有點擔心狗崽子。永寧侯父子都戰死了,可見這回漠遼大軍有多凶狠。

“周老錢,拿把扇子過來,給我扇扇眼。眼乾了,咱們麵帶笑容地去瞅瞅丫兒。”

“唉…”周老管家愁眉苦臉,那小祖宗真是個祖宗。皇帝老爺叫他去監軍,他倒好,折筆投戎。現在旁的也不敢想了,隻望他上陣的時候,心裡記掛著點少奶奶和尚未出生的娃兒。

吉孟氏躲在後廚房哭了一會,又急急洗了把臉,將之前永寧侯世子夫人送來的瓜果切一切,裝盤端往正屋。進到堂室,強擠出一絲笑。

“廚房裡在煸紅椒,那味兒太嗆了,刺得我都直淌眼淚。”

青雨忙上前接了果盤:“老太太,您彆忙活了,這些事交給咱們就行了。廚房裡熱,瞧你額上的汗,趕緊坐下歇息。”

手裡拿著小奶虎畫樣的吉安,也不戳穿她娘:“一會太爺過來,我得跟他老人家說一聲。今年咱們地裡打下的糧食,除了繳田稅,一粒都不賣。”

她不知道西北的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南邊很快也要打。一根蠟燭兩頭燒,大景國庫…有回費姐姐漏了句嘴,說一打仗,永寧侯府就剩個空殼,能掏的全部掏空…存糧。

永寧侯府隻那麼幾張嘴,就是一天三頓大米飯加白麵饅頭,又能要多少糧?可若是為三十萬北伐軍,那就不一樣了。

“是不能賣。”吉孟氏倒不擔心家裡。老二六月底就帶著信耘、信旻幾個在後院挖地窖,肯定是用來存糧的。

“不止今年的不能賣。”楚鎮中與吉忠明並肩走入堂室:“往年新糧下來,家裡都會把舊糧全部出倉,繳完稅糧剩下的都賣掉。今年咱不賣,留一部分,其他的全運往遼邊馬場地倉。”

不是不信朝廷,這麼做隻是防萬一。他坐在家裡啥事不乾,一天少吃一頓肚裡寡落落。那些打仗的兵,癟著肚子上陣沒氣力,能贏嗎?一頓都不能餓。

“姑。”辛語跑回來,見老太爺、爺奶都在。都盯著她,她也不好套姑耳上說話,隻得小聲道:“方管事問您是要血燕還是白燕?”

吉安臉上一熱,她也不懂:“哪種好吃買哪種。”

“燕窩嗎?”楚鎮中老眼一亮,他大幾十年真是白活了:“讓方小四多買些,我也要吃。”都快在棺材板上躺平整了,才突然想起來自個還沒吃過燕窩。以前韓氏在的時候,她倒是會買,但人也不往豐禾堂送。

當然她送來,他也不敢吃,而且也沒胃口。現在不一樣了,他得珍重自個,好好養著身子。

“今晚就煮一鍋燕窩粥,咱們都吃。”

吉安以為太爺是怕她害臊,才主動說要吃燕窩,心裡頭感動,但還是再與辛語強調一句:“偷摸買。”不能外頭一片悲憫,他們大搖大擺地去買燕窩。

“姑放心。”辛語轉身匆匆往門房去。大搖大擺買也沒事,她姑懷著喜,能做到不給上下添亂就已經很好了,想吃口東西怎麼了?她恨不得姑現在滿心滿眼都裝著吃喝,如此…也能少跟著姑爺操心。

唉…這都什麼事兒?辛語一想到楊小爺那眼淚珠子,不由抿緊嘴,眼眶裡泛淚。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

前頭永寧侯府鬆寧堂,楊淩南、費曉曉兩口子正伺候著躺在榻上的老太君。剛聽到那消息,老太君就差點厥過去,隻心裡還念著楚陌的話,再一次抓住大孫子的手:“你爹和瑜西他…”

“您得保重。”楊淩南紅著眼眶:“多的孫兒也不知。”畢竟他也不能確定,楚陌去西北真的有帶密旨。

老太君望著趴在腿邊的曾孫,老淚滾落:“文毅舍不得的,他說過要回來伺候我老。”

“祖母,”楊淩南想給老太君分分神:“我們家是不是與刑部尚書進奎文有過節。”

“怎麼說?”果然老太君精神一振,就著孫兒的力爬坐起。費曉曉送了口參湯到她嘴邊,見她喝了,心頭鬆了鬆。

楊淩南陳述起今日早朝:“前有欽差之事,這次又支持我赴西北。我總覺他是在針對我和永寧侯府。”

“刑部尚書進奎文出生在南延晉華縣,父親是個舉人。隻他親緣薄,不滿一歲,父親就病逝了。好在家底子厚,與母親相依為命,日子倒也不難過。他是昌平元年恩科傳臚,不似旁的進士一心往翰林院鑽,他未參加庶吉士選館,直接求了外放。

這一放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他從一小小知縣一步一步爬上署釧布政使,回京便領了刑部侍郎的職。昌平二十二年,原刑部尚書費還告老,他順理成章地頂上。

此人行事極為低調,在朝堂上也極少主動提議,但沒人敢小瞧他。淩南,你知道為什麼嗎?”

“署釧金銀礦。”楊淩南斂目,他楊家一直鎮守在極北之地,與一南方人能有什麼過節?可要說沒有過節,那進奎文近日為何總盯著他?

老太君又喝了一口參湯,伸手摸了摸大睜兩眼聽得專心的曾孫:“確實是因署釧金銀礦。大景幾代帝王都極勤政,雖建國不到六十年,但百姓日子是一年一個樣兒。可看似太平,其實又沒那麼太平。

曾經署釧一代盜礦猖獗,但現在呢?全規規矩矩了。這是進奎文的功勞。而進奎文之所以能進刑部,就是因他掃清了署釧一帶的私礦。”

“這個孫兒知道…”

“你不知道。”老太君沉目:“進奎文殺了上萬盜礦賊,掃清了署釧私礦,但收繳上交國庫的金銀並不多。”這個人藏得很深,“你祖父在西衝山那剿過匪,從兩個土匪寨裡抄出來的金銀,都比他上交的多。”

楊淩南鎖眉:“祖父剿匪時,進奎文還沒入朝堂…不對啊,您怎麼知道進奎文上交了多少金銀入國庫?”

“你爹說的。”老太君歎氣:“這不是有幾年家裡窮嗎?你爹上回歸京,私下裡罵罵咧咧,說真想領兵去署釧找找還有沒有盜礦的主。你祖父當年上交多少,我很清楚,賬都是我給理的。前後一對比,不就品出不對了。”

貪了。可楊淩南還是想不通:“他難道是怕爹窮極生惡,才針對我的?”

“他要那麼多金銀做什麼?”楊寧非眨了眨眼睛:“刑部尚書家…還在西城。”六部尚書,就他家不住東城。清貴如蒙老爺爺,都在汪香胡同安的家。

小兒還真問到點上了。老太君看向大孫子:“你說他貪了,但進奎文家在西城,進出也簡樸,貪了又不花用…怪!你說他沒貪…挺像那麼個樣兒,可外放近二十年,做了四年署釧布政使。

能拿的不能拿的,一點沒拿,又未免太乾淨了,乾淨到…假。”這也是她為何會覺進奎文藏得深的緣故。

楊寧非扒著自個的小肉臉:“您說得我都想見見這個進奎文尚書了。”楚小叔說祖父和二叔不會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會有事?

自楚小叔走了,他就沒再夢到祖父被火燒。這是不是意味著楚小叔會救了他們?

腦袋一耷拉,楊寧非想去遼邊,可是…兩腿叉開,屁股一沉,他還是蹲會馬步吧,目前就這個最實在最能定他的心。

老太君瞧曾孫那樣,不由露了笑:“好了,我也緩過神了。咱們等著,南邊一直沒動靜。現在西北有消息了,南邊應也快了。你爹和瑜西若真的…那信也就在這一兩個月。曉曉…”

“祖母安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先帝駕崩尚未過百日,家裡也不見鮮亮。”費曉曉眼睛還紅著,又舀了一口參湯喂老太君:“等會就掛白帆。”雖然晦氣,但消息傳回來了,總不能不掛吧?

“好。”老太君歎氣:“希望…一切如咱們所願。”

碎花胡同暖熙院裡,謝家母女又聚到了一塊。謝紫靈現在是完全信了獨眼老僧之言了。永寧侯父子竟戰死,新科狀元楚修撰折筆投戎了。長姐被賜婚給雍王那日,她都沒這般震驚。

“再等幾日。”鄒氏手捂著心頭:“皇上還未任命新的北伐軍主帥。”若楚陌能一舉奪得,那有些事就得安排起來了。

“母親,女兒不想與人為妾。”就算那人是“文王”轉世,後院裡她也不願低人一頭。

鄒氏斂目:“不會的。你忘了高僧說的,文王轉世,吉星高照,天乙隨之。楚府那位該是有喜了。”不然哪來的天乙?

“您是要…”謝紫靈心一緊,盯著她娘。鄒氏眼睫微顫:“咱們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口走。能活下來是幸,不能活也隻能認命。”

“這能得手嗎?要是被發現,不會結親不成結成仇吧?”最近她有意在丫鬟麵前提了幾回楚修撰。那幾個丫頭臉都泛紅,直說楚修撰娘子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才得此郎君。

謝紫靈早聞趙家清晴亦戀慕那人。趙清晴眼都長頭頂上了,竟不在意楚修撰寒門出身,由此可曉楚修撰模樣是真的出眾。再加“文王”,她…臉上泛熱,紅粉爬上了兩腮。

“法子是人想出來了的。”鄒氏端了幾上的茶小抿一口,她生紫靈傷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膝下就兩閨女。幾個妾室倒是爭氣,一個比一個能生,還大半是兒子。

總有人說她命不好,她以前也是這般想。可後來…閨女漸大了,相貌越發出挑,她心境慢慢變了。誰說生閨女,命就不好了?

有母憑子貴,就沒有母憑女貴嗎?若閨女能成那頂尖尖的貴主,她這個親娘走到哪不是被簇擁著?紫妤被賜婚給雍王時,她也風光了一段日子。隻後來先帝立了東宮,雍王蟄伏。她不想給閨女添麻煩,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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