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可是,謝遲遲的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伴隨著謝遲遲的沉默,陸丞原本激越得要飛出去的心臟一點點,一點點,沉了下去。

直至謝遲遲手一抖,手機“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窒息的寧靜瞬間被打破。

“啊!抱歉!”謝遲遲立刻慌亂地彎下腰,去撿手機。

她的身體消失在桌麵下,似乎地麵裂開了一條縫,把手機吞沒了似的,讓她花費了非常可觀的摸索找尋的時間。

期間,陸丞依然坐著,腰杆挺直,直勾勾地看著桌上還未吃完的晚飯。

吃飯的時候果然不應該說話。

他木然地想。

直到謝遲遲終於慢慢地直起身子,手裡握著“總算”找到的手機。“那個……我剛剛忘記了,”她眸光閃爍,不敢與他對視,“有個通告的策劃案好像被落在公司了,我得過去取一下。”

陸丞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麵沉如水,像夏日和煦時遭遇了冰雹的麥田,眉間眼尾暖意儘褪,如同倒伏的麥秸,猶自掛著冰淩。

謝遲遲不敢多看,隻抿著唇,慌亂倉促地起身。

她看見李姨站在廚房門口,一臉的痛心和不認同。

謝遲遲狠心地擰過頭去,依然去取門口掛著的背包。

不過幾步遠,幾秒鐘,走得卻是心如刀割。

臨出門去之前,謝遲遲手扶門框,還是忍不住艱澀地道歉:“陸總……對不起……”

……

……

陸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自以為鎮定,實則在李姨眼裡渾渾噩噩地吞咽掉了盤碗中的剩餘食物,然後按照每天的規律,照舊步入二樓書房。

隻是當他再回神時,發現自己隻是坐在椅子上,而窗外竟已至夜深。

陸丞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聽門外的動靜。

果然……謝遲遲再沒有回來。

陸丞感覺腦袋木木的,困惑不解和被拒絕的難堪交替霸占了他的整個思維。

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是不是被篡改了。否則,那些交織過的視線,儘在不言中的曖昧,那吉光片羽中的心照不宣,怎麼會換來今天的靜寂沉默和沙啞的“對不起”?

就在陸丞頹喪地閉眼,靠坐在椅子上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幾乎是用撲的,把手機抓在了手裡。

但是上麵閃爍的“Arthur”,讓他無力地閉了閉眼。

“喂,Arthur,”陸丞一手按壓著眼角,一手接通了電話,啞著嗓子向自己在牛津時的密友抱怨道,“中英時差不需要我提醒你吧?你那邊的上午,是我這裡的午夜,打電話不看時間的嗎,你英國貴族的禮儀呢?”

電話那邊,亞瑟被老友罕見的惡聲惡氣嚇了一跳:“嘿,Phil老夥計,怎麼了?我隻是想告訴你,因為一些意外事件,我大概十一個小時之後,就要抵達京市了。好不容易有機會來你的國家看一看,怎麼,你這是不歡迎我嗎?”

亞瑟要來京市?

對自己這位放著卡迪夫侯爵的頭銜不繼承,一頭紮進黑客世界的老同學來說,能走出他那座城堡都屬罕見,什麼風能把他吹來萬裡之遙的異國?

陸丞擼了一把臉,感覺清醒了一點。

“不是不歡迎,隻是我剛剛失戀了,現在心情有些糟糕……我為剛才的態度道歉。不過我是真的好奇了,是什麼意外能把你從卡迪夫城堡裡拉出來。”

“what?失戀?!”

但是亞瑟完全忽視了他的問題,那波動的聲線,甚至讓陸丞透過聲音都能想到對麵的人現在是怎樣的震驚:“我的天,‘苦修士Phil’也會失戀?你不是決意抱著處男之身孤獨終老了嗎?”

陸丞即便苦悶之中,也要被亞瑟這個口無遮攔、毫不貴族的英國準侯爵氣笑了。

“Arthur!”他危險地壓低聲音,“到底要我澄清多少遍,我隻是有情感潔癖,對待愛情非常慎重,也正因為如此,看透了愛情的虛偽而毫無期待。另外,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不想再挨我的拳頭,儘管再叫那個鬼綽號試試。”

“好吧……鑒於馬上就要抵達你的地盤,我確實該閉嘴了。”亞瑟一邊說,一邊依舊發出憋笑的咕咕聲,“但是你一邊辱罵愛情虛偽,一邊失戀,真的是矛盾得可愛!……OKOK,你是老大,我不胡說八道了!”

亞瑟止住竊笑後,語氣又急切起來:“親愛的Phil,我就是真的太好奇了,到底什麼樣的人能拒絕我們的Phil?嗯?快講一講吧,我現在都恨不能會魔法穿到你腦子裡去!哦對了,首先,非常重要的問題——對方是男是女?”

陸丞失笑道:“我是異性戀好嗎!”

亞瑟熟悉的大呼小叫在耳邊響起,讓陸丞繃緊的身體不知不覺間慢慢地鬆開了。

在英國旅居求學時,那多年相處的時光,讓亞瑟早已成為陸丞心中僅次於爺爺的親人了。

那些不適合和家人、下屬傾訴的情緒,似乎也終於找到了去處。

陸丞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邊,望著對麵依然閃爍著燈火的盛宸娛樂大樓,沉聲道:“至於拒絕我的那個人……其實是我的前妻。”

電話那邊立刻一陣鬼叫。

大抵是一些諸如“見鬼,前妻?你什麼時候結婚的?”的咆哮。

陸丞也覺得這個關係確實好笑又諷刺,“自作自受”四個字完全可以縫在他西裝的後背上了:“啊,是啊是啊,這是一個有點複雜的故事,隻是你若沒時間……”

“我有我有我有!我搭的是叔叔的私人飛機,申請航線顯然還需要不少時間,你儘管講!大不了我聽完了再走!”

陸丞悶笑了一聲,然後靠著玻璃,沉默了片刻,這才娓娓道來:“這個可笑的故事若是從頭說起的話,還要回溯到兩年以前。當時我在滬市,遇見了一個被父親送上門,包裝成了‘禮物’的女孩,她當時才20歲……”

……

……

就在陸丞向亞瑟傾訴時,失戀事件的另一方女主角,也陷入在了痛苦和自卑中。

謝遲遲逃也似的離開陸丞的公寓後,渾渾噩噩走到樓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喬裝改扮寸步難行,隻能打給徐甜求助。

徐甜又立刻轉告給了何馳。

好在這兩個人都還在公司加班篩邀約,接到電話後立刻奔跑下樓,兜頭罩上帽子、墨鏡和口罩,就把謝遲遲接回了盛宸娛樂。

才離開沒多久的藝人,就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地回來了。

何馳上下打量了一下,就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再回總裁的公寓顯然不合適了。

考慮到之前的花園洋房不吉利,何馳稍事考慮,乾脆把失魂落魄的謝遲遲打包送去了她離婚時分得的另一處房產,那棟她一直沒有住過的,位於京郊濕地公園的獨棟彆墅。

市值六千萬的房產,富麗堂皇不必多說,還自帶一套養護的班底,幾乎像個小城堡。

“這房子每個月的整飭、養護、人員工資,你知道有多少嗎?虧你還閒置它,我每個月替你付賬單都肝顫!”

坐在客廳的歐式沙發上,何馳滿意地環視一圈,發出了感慨的歎息,隨後又點著謝遲遲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

“就這棟大彆墅,你若漏出消息去,圈裡得有多少人眼紅?大幾千萬的地產,還不是人家手裡可以漏給前妻的麵包渣?”何馳搖著頭,一臉的無可奈何,“你若是那些慣在男人身上刮骨吸髓的妖精我肯定沒話說,還得鼓勵你把握資源呢。可你看看你這出息,滿腦子談情說愛,前腳才扔下方屹,後腳就迷上了陸總。你這戀愛腦要是能和你的演技一起脫胎換骨,那該有多好!”

何馳顯然憋了很久,一股腦地把心裡話倒了出來:“你跟陸總之間的淵源我雖然不知道,但你們是名義夫妻的事情,還是瞞不過我這個身邊人的。就你們中間的身份差距,天塹一樣,依門當戶對四個字的話,能有上一段姻緣都算是罕見了,你現在離了婚以後還想往回談感情……我滴個乖乖,粉絲、股東,還有陸氏那些顯貴,你說說誰能接受得來?”

他搖頭晃腦道:“女人啊,總是不知道握在手裡的才是你的,能當頂流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業搞好了,什麼都會有。相反,放棄事業隻談感情的,那都是傻X中的戰鬥機。……唉,依我看,長痛不如短痛,一次性痛夠了,看開了,也就好了。”

謝遲遲木楞楞地,任何馳噴灑著口水。

其實她心裡卻明鏡似的。

何馳說的,也都是她想過的。

不是不渴望愛情,不是不為共鳴的心動而感動,隻是……她其實從來沒有期待,這種感情會在陸丞身上有結果。

就如何馳所說,談戀愛這回事,對於一個上升期的年輕女星來說,就是一個選擇麵包還是選擇愛情的問題。

選擇愛情的話,若是失敗,就隻會是一敗塗地,滿盤皆輸。

可若是選擇事業,那麼起碼,還會握住很多。

謝遲遲摳著手心,眼淚最終還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她到底沒有勇氣,像童話故事裡的主角那樣,舍棄一切,去擁抱愛情。

謝遲遲無法自抑地,為自己的庸俗羞愧。

為自己的膽怯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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