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治療過後,條月禦子的生命體征很快穩定了下來。
她原本的生命力化作了咒力，現在有了新的替代品填補進來，那具乾枯的身體就像是被甘泉澆灌了一般,迅速豐盈起來,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隻不過作為替代被填充進來的大量咒力並不屬於她，因此禦子也沒有能力再去使用，她生產咒靈的能力就此被封印了。
當風信子燃儘的那一瞬間,真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又像是掙脫了長久的枷鎖，帶著一點淚痕倒在了禦子身邊。
直哉全程用平靜的表情注視著這一切。
直毗人有些驚訝：“你難道都不覺得擔心嗎？”
真奈用出這種等級的術式,就算是他在一旁一看的心驚肉跳,想不到直哉居然無動於衷。
“……我不擔心。”直哉輕輕地說。
真奈的生命力自始至終都十分穩定，沒有像禦子那樣出現溢散的征兆。禦子的生命因她而流逝，此時也因她而返還。
她們失去的是咒力，唯獨這樣東西，直哉無法判斷失去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
直毗人將真奈的處置權交給了直哉。
他沒說什麼,隻是讓人將昏迷中的真奈送回了自己的庭院。
當晚，直哉再次做了有關禦子的夢。
這次醒來時他大概總結出了經驗,或許是滅儘龍囫圇吞噬掉的咒力中摻雜著禦子的情感與記憶,這些無法轉化為養分的物質隻能在時候由他來代為消化,以夢境的形式。
他夢到了禦子在來到禪院家之後的所見所聞。
沒錯,雖然禦子這段時間很少與人溝通,但她的意識並不是整日沉眠著的，她在以自己的視角,看著這個陌生的大家族。
她的術式與情感探知相關,在自身能夠產生超水準的負麵情緒的基礎上,對周遭的情緒感知也很敏銳。
雖然每天隻能待在一個狹小的院子裡,但她能‘看’到的事情可遠不止這一點——整個禪院家上空籠罩著的壓抑氣氛，在她看來，都如同具備實體一般沉重。
隻有每晚在真奈的安神香的陪伴下入睡時，她才能獲得些許安寧。
香中的愛意，是溫柔而纏綿的。
雖然狀態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好，可禦子眼看著真奈身上纏繞著的壓抑越來越重，終於有一天，她換上了另一種香。
真奈在燃起的香氣中割破自己的指尖，將鮮血滴進去，她對禦子說：“對不起，等到這一切結束後，我會去往最深的地獄，用我的一切向你們贖罪。”
……
直哉在驚醒後，再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他明確地夢到了——就算知道真奈想要殺死自己，禦子也沒有產生對她的怨恨。
禪院家的氛圍，光是在夢境中以條月禦子的角度去看待，都十分壓抑，更何況真奈和甚爾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
直哉再次意識到：假如他身邊的人因為在禪院家待久了所以變得瘋狂而極端，這其中或許有他們自身的問題，但禪院家也絕對脫不了乾係。
甚爾犯下的過錯，有他來原諒；真奈犯下的罪行，也有禦子來諒解。可如果不將錯誤的根源糾正過來，那麼將來會犯同樣錯誤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第二天一早，直哉就去找了直毗人，在經曆了一番長談之後，他最終決定聽從這位便宜老爹的安排，將禦子送回東京去。
“當初迫害了她的盤星教已經被徹查，上了五條家的黑名單，近十年都不會再敢跑到東京晃悠了。”
直毗人捋捋胡子，一大早案上就擺了一壺酒，一副不著調的樣子。
“雖然我也沒什麼資格說這話吧……不過實話告訴你，把她繼續留在禪院家，未必比送回去來的安全。”
直哉當初堅持要把禦子帶回來，就是擔心她因為自己的體質再被用心不良的咒術師利用。但現在禦子已經不再受到這個問題的困擾了，她的身體完全是靠著真奈的咒力在支撐，根本沒有自主產生咒力的能力。
而她在禪院家再多待一天，就會多出一分被人發現的風險。一旦被禪院扇發現她就是東京事件的關鍵線索，肯定會就此發難，攀咬直毗人也與這件事有關。
不如趁著現在風聲還沒那麼緊，儘早將她送回東京。那邊由紀子已經用五條家給的照片獎金購置了自己的公寓，在日常生活之餘照料一個已經是普通人的禦子，完全沒有問題。
直哉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雖然現在東京那邊查得很嚴，不過很快力度就會鬆懈下來，要是你想的話，可以經常去探望她。”
直毗人相當周到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但最近還是不要了，五條家現在就像是著魔了一樣，到處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