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快樂時光總是過起來好像很長, 可實際上一眨眼就結束了。
事後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硝子會思考，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切變得不對勁了呢？
是從歌姬冒著大雨連夜來投奔，倒在她懷裡喃喃地說著‘他不見了’的時候嗎？還是更早之前，某個她沒有留意的時候？
總之，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原本的日常開始脫軌了。
最初是一段視頻被放到了網路上。
搖晃的鏡頭，模糊的畫麵，唯一清楚的是視頻中間出現了數秒的巨大猿猴狀生物。
它身披金色的毛發, 頭頂一對長角, 仰天咆哮的時候, 驚起了一片黑壓壓的鳥雀。
隔著鏡頭，都能感受到那股驚人的戾氣和野性。
現在的社交網絡雖然沒有後來那麼發達，卻也不是一潭死水, 這段視頻先是引起了某個小眾圈子的關注，隨後以極快的趨勢傳播到了大眾之間。
日本雖小，人口卻不少。這麼小的國土境內彙聚了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咒靈，總會有些普通人無意間踏入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發現一些咒術界試圖掩飾的真相的。
有些人覺得這是嘩眾取寵的特效；有些人堅持這是活生生的超自然生物；還有些人認為這是某種未被發現的新物種。
但後來新物種的說法被反駁了：看背景中樹木的種類和高度，這種新物種可能足有兩層樓那麼高, 而這還僅僅隻是它雙臂著地彎腰時的效果。
很難想象這樣的物種要是和人類一同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話, 他們為什麼遲遲沒有發現過它們的蹤跡。
視頻很短, 看得出是在顧忌著咒術界, 除了金獅子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咒術師入鏡。短短數秒的視頻中，健壯迅捷的巨猿狀生物以驚人的速度穿梭過山林，期間暴怒的咆哮聲一直就沒停下來過, 聽得觀眾一陣陣心驚。
咒術界當然第一時間介入了事情發展中，他們立刻動用手頭的人脈，將一切可能涉及到真相的言論刪除，剩下的就隻有一些插科打諢的玩笑話。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鬨劇，隻有真正的咒術師明白，這件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首先，也是事關咒術界為什麼能隱藏自身這麼多年的重要一點——咒靈或式神這種純咒力構成的生物，是無法在普通照片或視頻上顯形的。
隻有特殊處理過的設備才能保留住它們的影像，而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普通社會上的電腦和液晶屏。
換言之，能被普通人用自己的設備看到的金獅子，並不是普遍意義上的‘式神’。
它是活生生的生物，是有著血肉之軀，任何人都能看得到的怪物。
其次，這麼要緊的事情，作為當事人的直哉居然沒有立刻站出來澄清，而是任由輿論發酵，直到今天也沒有阻止。
……他是心虛了嗎？
那豈不是證明，那個視屏並非偽造，而是貨真價實的‘證據’？！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整個咒術界為之嘩然。
不知為何，禪院家也沒有出言替直哉辯解，平時遇到這種事他們總是第一批站出來反駁的，可不止為何這一次沒有。
許多人猜測，是因為這個視頻太過於證據確鑿，以致於禪院家都無法昧著良心替直哉說話了。
這種近乎默認的舉動進一步激化了咒術界對他的聲討，一時間群情激憤。許多人叫囂著要直哉站出來證明自己的式神是真正的‘十影’，而不是不知道哪裡搞來的怪物。
他們未必在意禪院家，甚至想要這個家族一蹶不振，但在聲討直哉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打著為禪院家十影法正名的旗號。
……
“不可理喻！”
禪院家內部，大長老正氣得吹胡子瞪眼，在房間中來回踱步。
一群外人鹹吃蘿卜淡操心，自家事情還沒管好，反而惦記上他們禪院家內部的事務了！
有部下問：“可是，直哉少爺他難道真的如他們所說……”
……是假的十影？
大長老的雙眼危險地眯起來，他停下腳步，一字一頓地說：“沒有這種可能。以前不會，現在不會，未來更加不會。”
直哉是他們認定的十影法，是禪院家未來的領頭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他的式神不是沒有破綻，直毗人也多少向禪院家核心的掌權層透露過這個真相，但得到的答複無一例外是沉默。
沉默即是不反對。
直哉這些年給禪院家帶來了多少好處；失去他又會產生多少損失……這些事都是不足向外人道的，隻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直哉是十影’這件事是不可質疑的絕對正確。比起解決那些外人提出的所謂‘問題’，他們更想解決掉提出問題的人。
直哉和直毗人也對這點十分清楚，所以二人對坐在茶室內，彼此都是十分淡定的神情。
直毗人看上去絲毫不被外界的流言蜚語所困擾，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斜靠在榻榻米上，手裡把著他那個長年不離手的酒壺。
而直哉明晃晃地當著他的麵擦拭著手中的七支劍，半點沒有這是一件贓物的自覺。
直毗人的眉梢抽了抽，被他自己按住了。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直哉將七支劍舉到眼前，仔細察看了一遍，確認沒有未清理到的部位後，把它收回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