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岫微微一怔，然後露出“沒辦法我就是這麼硬”的表情。
唐寧轉過頭，拒絕和他進行交流。
司無岫將他放下，終於正色問道：“你還有幾支袖箭？”
“一共十支，剛才用掉了兩支。”唐寧這袖箭是特製的，用一支少一支，所以他隻能儘量做到箭無虛發。
也幸好他繃緊神經，哪怕手心裡全是汗，仍然是做到了。
“但是慕容獨給我的毒-藥，還剩下兩瓶了。”唐寧著急地說，“我不敢賭需要多少毒液才能放倒妖頭，所以用的都是最大劑量的。”
這樣雖然浪費了點，可唐寧實在沒有做實驗的條件，袖箭本就有限，況且妖獸還在不斷進攻司無岫他們，晚一刻那顆頭就有可能蘇醒過來。
“還有兩瓶藥，我希望能用在剩下三顆腦袋上，你能做到百發百中嗎？”司無岫低頭看他。
“我……可以試試。”唐寧迎上他的視線，目光十分堅定。
司無岫加深笑意：“好，我會調整戰術，讓他們都來配合你。”
“我？”唐寧猛地一震，“我真的可以嗎？”
司無岫敲了敲他的腦袋：“有我在，你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射中，你信不信？”
唐寧知道這人說出口的話從無虛假，便點了點頭：“我相信你，你是個能說到做到的人。”
“很好！”司無岫扣著唐寧的腰，將他又帶到九嬰的麵前。由於司同學此前已經讓他們習慣配合攻擊，所以指揮暫時離開也並未造成太大的影響。
司無岫一上前，就對大家說出了自己的新戰術。沒想，不等其他人表態，唐定卻是第一個反對的。
“將一擊致命這麼重要的活交給阿寧，萬一他失手了怎麼辦，九嬰如今對阿寧是記恨在心，難不保失敗之後會對阿寧全力反撲，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唐定激烈反對道。
“我擔不起，因為我也不能失去阿寧。”司無岫對唐二哥認真道，“一味的保護和縱容，隻會讓他逐漸習慣依賴，而他本可以成為更強的武者。”
唐定臉色發黑，還是不想讓步。
司無岫抬眼看他：“正是你們從前對他百般驕縱，才會將他養得目中無人，那個時候他可曾真心將你當做兄長了？你看如今阿寧的變化，這樣難道不好？”
唐寧白了司同學一眼，目中無人的那個是原身，和他沒有關係好吧。但他還是站在司無岫這邊，幫著勸他哥道：“二哥，你不相信無岫，也該相信我啊。你方才不是還說我是我們家最厲害的那個嗎？”
唐定猶豫片刻，隻好鐵青臉色對司無岫道：“讓他去可以，但你要保證他毫發無傷地回來。”
“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司無岫道。
於是這一次，戰術經過調整，讓唐寧也加入進來。
“林甲，北方坎位，用□□穿其頭；周乙，西北乾位，配合林甲的槍，用你的劍斬斷它的雞冠！張丙和薛丁用長鏈與水袖牽製旁邊那顆頭，吳戊協助唐二公子強取第三顆頭，你們二人都是刀客，可以配合得再快一些！”司無岫躍上九嬰的牛身，和林甲、周乙一同刺瞎噴冰腦袋的雙目。
幾位同學聽得淚流滿麵，雖然司同學確實很厲害，連他們的兵器和招式都在短時間內全部掌握，並能有效地組織起來，但是……
他們的真名，真的不叫甲乙丙丁戊啊！
這時候他們就無比羨慕賈師者了，至少他還有個師者的稱呼，不用被叫成“賈己”。
賈師者和張丙、薛丁一同對付第二顆噴火的頭，他們目標不是必殺，而是牽製，因而沒有其餘兩邊的人那麼辛苦。
而司無岫和林甲、周乙與妖獸頭顱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覷準時機，司無岫大聲喊道：“阿寧，就是現在！”
唐寧在他話音落下時就已經來到那顆頭的下方，冰寒之氣越發濃重，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動作都有些許僵硬。
可他不能浪費司無岫幾人為他爭到的時間，唐寧當即踏著牛身向上躍來，一腳蹬在被砍得滿是鮮血的雞冠上，直接將毒-藥澆在上麵。
滋滋滋……黑色的毒液混入九頭妖獸的血液之中，瞬間擴散至整顆頭顱，九嬰被毒液燒得淒厲慘叫，不停地晃動頭部，想要將踩在它頭頂上的幾人都摔死。
司無岫當機立斷，拉起唐寧的手就以輕功掠向遠處：“走！”
剩下的林甲和周乙也匆忙撤退。
司無岫沒有功夫停歇，帶著唐寧和另外兩人直接衝向第三顆頭顱。
雙刀客的攻勢雖然猛，可吳戊的刀法比唐定的要遜色，隻能做到不拖後腿，沒有辦法對妖頭造成實質性的砍傷。
唐定一人苦苦支撐，非但沒有露出疲軟的跡象，反而越戰越勇，臉上帶著興奮的狂笑。
“來啊來啊來啊，看我不砍死你！”唐定怒吼一聲，刀法揮得密不透風，比他在司沉煙的對決上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才火力全開的唐定，唐家堡出身的人，骨子裡都有點愈戰愈勇的因子。
“二哥，我們來幫你啦！”唐寧向他喊道。
“來得正好，看二哥把這顆頭砍下來！”唐定繼續迎戰，刀鋒已經被妖獸的鮮血染紅，揮動起來還會不時甩下幾滴血跡。
吳戊見到援兵來相助，也是放下心來，他急忙後撤，將指揮的絕佳位置讓給了司無岫。
司無岫當仁不讓地掠了過去，重新將人手組織起來，臨時搭配出一套陣法，讓每個人都能得到發揮。
平心而論，這些人當中也有人一開始是不服司無岫的，可他不過兩三招就對大家擅長的武技了然於胸，這份眼力和判斷力實在令他們震驚和佩服。
到後來，眾人也就心甘情願地接受司無岫的安排。
而且有司同學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像是開了掛一樣，兵器用起來越發的順手，招式也能發揮出平時的幾倍水平。
相比於同學們的震驚，唐寧就不那麼驚訝。他和司無岫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經常和他切磋，兩人之間已經形成了相當的默契，唐寧也習慣了在他的提點下發揮出超常實力的感覺。
“東南巽位！阿寧……”司無岫長劍劈出，話音剛落，一道黑煙隨著劍鋒撲向妖獸劈開的傷口，唐寧像是和他心有靈犀般，幾乎和他同時出手。
“你喊晚了。”唐寧糾正道，對他擠了擠眼道，“這招應該在你起手的時候就叫我的。”
司無岫眸光微動，從善如流：“嗯，阿寧說得對。”
唐二哥被妖獸腦袋砸在地上掀起的塵土撲了一臉，倒黴地抹了把臉，看著自家弟弟不免著急：到底還要這樣含情脈脈互相凝視到何時。
都不來關心二哥一下。
好失落。
三顆清醒的妖頭如今已倒下了兩顆，就隻剩下賈師者他們對付的那顆噴火妖頭了。
“慕容獨給我的毒-藥已經用完了。”唐寧翻了翻自己所有的口袋，“還有一些是我自己的，不知道好不好用。”
“無妨，剩下的我們靠人數取勝便是。”司無岫拍了拍他的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隻有鼓勵小孩子的時候才需要拍腦袋的吧？”唐寧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在我眼裡，你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司無岫輕聲笑道。
唐寧虛著眼看他，真當我是小孩子還老是占我便宜，難道不應該體現一下年長者的關懷？
完全沒有，就隻會耍流氓。
“我們要儘快將最後一顆妖頭解決，否則等其餘的頭顱都醒過來，就真的走不開了。”司無岫轉過身，麵對大家時又恢複了一向冷峻的臉色。
這一回，主攻之人就不再是唐寧，他隻需要在旁邊配合幾人用普通的袖箭對妖頭進行牽製。
前幾次的圍攻耗費了他不少心力，雖然唐寧嘴上沒說，可司無岫到底是照顧到了他。
唐寧一邊輔助大家，正好也能分心關注全局，一邊補充司無岫無法兼顧到的地方。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唐寧發現，賈師者招式的力度變弱了。
先前大家各自迎戰一顆妖頭，不用儘全力就有可能被妖頭反噬，所以拿出的都是各自的真本事。可如今十個人對付一顆妖頭，其他人都仍咬牙豁出全力，隻有賈師者麵色輕鬆，出手招招都留有餘力。
唐寧心裡一急，想去給司無岫提個醒，卻見司無岫扭過頭，給他遞了個了然和安慰的眼神。
看來司無岫從未減輕對賈師者的猜疑，始終留意他的一舉一動；而賈師者也是真的有問題，否則不會在眾人強攻的時候他卻混在裡麵劃水。
儘管知道司無岫對他早有防備，可唐寧還是忍不住會經常去注意賈師者，就怕他趁機搞破壞。
“嗚哇——啊哇——”
九嬰妖頭被合圍而攻，刀-槍劍齊齊穿透軟骨刺中頭顱，給妖頭帶來劇烈的疼痛。被血肉模糊的澄黃雙眼浮上怨恨，首當其衝的對象就是司無岫。
唐寧一直在觀察妖頭的反應，見狀他似乎感覺到妖頭還不甘心就死，打算再做點什麼。
他幾乎本能地就對九嬰用上了《馭靈書》的第一式“連心”，這一招式可以通過靈力來感知對方的想法。
萬物有靈，隻要是靈物，就會有思想。
何況九嬰乃上古大妖的後代，從那幾顆頭的神情、動作來看，唐寧可以判斷，九嬰的幾顆頭一定也有自己的思想。
於是他閉上眼睛，用心聆聽。
“恨……我好恨……燒，燒，燒光他們……”
唐寧瞬間睜開眼，扯開嗓門大吼：“當心！它會用火！它的喉間有一顆火種，打算將其爆開與你們同歸於儘，無岫——”
妖頭氣數快要斷絕，暴怒地追著司無岫幾人，拖動還在沉睡的笨重身體，一步一步往外挪。
司無岫眼疾手快，拉著唐寧的手腕用儘全力向前狂奔：“走！！”
眼見司無岫等人快要跑遠，它當即在一瞬間噴出好幾道火舌，阻斷眾人的去路後，又陡然自-爆。
幸而其餘眾人都聽見了唐寧的提示，在爆炸之前就各自散開，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熱浪襲人，煙塵漫天，周圍景色暫時都被黃沙所遮掩。
“咳咳咳……”唐寧和司無岫離得最近，兩人在奔逃時就緊攥著對方的手，這才沒有被分開。
如今大家都目不能視，隻能等風沙散去，再和大家彙合。
司無岫嘴唇發白，輕輕喘氣，對唐寧笑了笑：“幸好我剛才抓住你了。”
“你彆說話了。”唐寧看他臉色不對，就知道他肯定受了傷，“轉過去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剛才又被火給燎傷了？”
“小傷而已。”司無岫沒有動。
“我有玉荷給我的療傷藥，紫雲散什麼的也管夠，先給你用著吧。”唐寧想要去扒他的衣服。
司無岫按住他的手，眼中帶笑：“阿寧好熱情啊。”
“熱什麼啊，你一個受傷的人還逞什麼口舌。”唐寧瞪他一眼，“趕緊的，等會兒風停了，我們還要去確認一下九嬰死透了沒。”
“九嬰雖有幾分靈性，卻仍不夠聰明。”司無岫道，“引爆體內火種，其餘幾顆妖頭首當其衝，雖然未必致死，卻也不會太好過。等風停了，直接讓大家離開此處，九嬰身受重傷，想追上我們還要費一番功夫。”
唐寧點點頭，畢竟還剩下四顆頭，誰知道有沒有跟隨爆炸一起死掉，回去補刀也有風險，還不如趁機一走了之。
“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那一隊的人都去哪兒了？”唐寧這才想起來問他。
“被我甩下了。”司無岫理直氣壯道。
“甩下了？”
“走得太慢，我等不及。”司無岫抬起頭，捏了捏唐寧的臉頰，“擔心你被人欺負了去。”
唐寧好笑地看他：“有我二哥在，還有誰能欺負我，何況我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
“嗯，我的阿寧很厲害。”司無岫用指尖將唐寧臉上的灰細細擦掉，讓那張眉眼精致的臉重新變得乾淨明豔。
指尖掃過他的眉，他的眼角，他的臉頰……司無岫的目光也順著手指慢慢往下，然後停在那雙有些乾燥卻微紅泛粉的唇。
“你你你這麼看著我是要乾什麼……唔？”唐寧話還沒說完，就倏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剛剛，被司同學舔了一口。
舔！了！一！口！
唐寧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司無岫方才其實隻是輕輕碰了一下，就這還是克製了不少的，隻用舌尖輕舔了一下唐寧的嘴角。
但唐寧卻結結實實地被他嚇到了，捂著嘴巴支支吾吾，麵色驚愕。
“你這麼捂著，我根本聽不見你要說什麼。”司無岫好笑地上前拉開唐寧的手。
唐寧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對他說：“你當心我哥揍你。”
說著，唐寧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急促的破風聲。
不……不會真的被他哥看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