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唔！”
耀眼的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偷溜進來，蹦蹦噠噠地滑過地板, 摸上床, 爬過柔軟且蓬鬆的被子, 輕吻著房屋主人的鎖骨，下巴，鼻梁，最終跳躍在眼皮上。
炫目的陽光在眼前一晃一晃的。特彆討厭！
熟睡的人不高興的緊閉雙眼。濃密的睫毛仿佛蝴蝶翅膀細細抖動，在眼瞼下形成兩道扇形的陰影。他摸摸索索的抓住被子往上一拉，整個人蜷成一個團兒的縮進被窩裡，翻個身繼續睡。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呯呯呯”的敲門聲，緊接著是“叮咚叮咚”的門鈴聲。
這怎麼還帶雙管齊下的！
“嗚！”陶暮無意識的從嗓子眼兒裡發出一聲小奶狗的嚶叫，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頭頂的天花板和屋子裡略微陌生的陳設讓他有一瞬間懵逼。緊接著意識回歸，陶暮擁被而坐，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
“叮叮咚咚”的門鈴聲又響了好幾遍, 陶暮回過神來，慢悠悠的起床下地去開門。
一大清早就在後廚擀了餛飩皮, 親手包了五十多個陶暮最愛吃的大蔥豬肉餡兒的小餛飩，然後拎著一包紫菜、一包榨菜，一把香菜和一袋蝦米跑出兩裡地遛彎的宋道榛看著睡的迷迷瞪瞪，半邊臉上都是紅印子的陶暮, 忍不住念叨：“這怎麼還沒起床啊？你今天早上不是要去學校報到嗎？這都七點多了，你怎麼還不起來。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夜玩電腦來著？你說得虧我順道過來一趟。要不然你睡過點兒了都沒人叫你。你說你們這些孩子, 啊, 都學什麼夜貓子啊！見天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不知道早睡早起身體好嘛！天天這麼熬夜早晚把身體熬壞了……”
陶暮聽著宋大爺嘮嘮叨叨, 伸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靠在廚房外邊兒，聲音軟軟的辯解道：“……不是玩電腦。我那是辦正事兒麼……人M國股市和國際石油期貨市場的開盤時間就在那個點兒，我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讓人家那麼大一機構為我一個人改點吧？就為了讓我早睡早起？不能夠嘛！”
“少跟我貧這沒用的！”宋道榛沒好氣的瞪了陶暮一眼，拎著食材徑自進了廚房。見陶暮迷迷瞪瞪的跟個小尾巴似的黏在他後頭。心裡邊倒是挺高興，麵上板著臉教訓道：“還不快去洗臉。你動作快點，彆磨蹭來磨蹭去，煮好的小餛飩該坨了。”
陶暮軟軟的“唔”了一聲，使勁兒吸了吸鼻子，問他們家老頭子：“沒給我帶倆酥餅嗎？我想吃你做的酥餅了。要椒鹽的，綠豆白糖的也不錯。”
“事兒還不少。想吃自己做去。我沒教過你嗎？”宋道榛哼了一聲。說起這茬就想到陶暮非要報考影視學院這件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手藝不學，非得念這破專業。你說華夏這麼多口子人，能當明星的有多少？再說靠臉吃飯是長久之計嗎？我看你小子就是跟‘夜色’那幫人學壞了。天天就想著不勞而獲……”
陶暮抱頭鑽進衛生間。一番洗漱過後，頓時清醒過來。
“我說老爺子，您一人怎麼從飯館過來的呀？”
“順著大馬路騎自行車唄。就當遛彎了！”宋道榛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開火起灶，小餛飩霹靂巴拉的下水。沒一會兒工夫，有白白的熱乎氣兒從廚房飄出來，不足四十平米的小房子裡頓時彌漫起小餛飩的鮮香味道。
陶暮卻驚出一身冷汗：“您就這麼騎過來的？這可不行啊！這車來車往的多嚇人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太危險了——”
陶暮正要說等我考個駕照買輛車，以後接你過來。就見宋老頭倔倔的瞪了陶暮一眼，硬邦邦的問道：“怎麼，嫌棄我？不願意讓我過來呀？”
“哪能呢！”陶暮溜進廚房，嬉皮笑臉的站到老爺子身後，給他捏肩膀：“我這不是擔心您安全嘛！您等我考個駕照，再買輛車。到時候我天天接您過來。”
“說的好聽。等你念了大學，認識了新朋友，玩都玩瘋了，還能記得我？”宋道榛又哼了一聲，倒是越說越心酸。
這臭小子，去H鎮兩個多月，就給他打了那麼一通電話。之後就沒信兒了。虧他還特地辦了一部座機，這一天天的光接外賣電話了。
“不會的。”陶暮笑嘻嘻的摟住他們家老爺子乾巴瘦小的身軀，耐心哄道：“我以後每個禮拜，至少接您過來兩趟。讓您視察視察我這訪客是不是把屋子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周末還會回孤兒院探望陶院長。到時候我給您做好吃的，讓您嘗嘗我的手藝。”
“說的好聽。”宋道榛嘴上這麼說，心裡倒是蠻受用的。俗話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就是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兒，都得這麼哄著。
“那也不成。”宋道榛擺了擺手，示意陶暮把煮好的小餛飩端出去。又開始絮叨：“你不是天天炒股呢嘛。每天晚上都要熬到二半夜，白天困的不行，怎麼開車？我說你最好消停點，彆錢沒掙到手，再因為疲勞駕駛出個車禍什麼的。雖說這二環裡三環外天天堵得跟停車場似的，你也不能這麼糟蹋彆人家車嘛。真要是剮著蹭著一大溜，不說賠多少錢的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六一沒過夠，跑到大馬路上撒癔症。哦，擱這兒玩碰碰車呐！”
“你還是彆給咱首都人民丟人了吧！”
瞧這番話說的，損人都不用現回家取的。
陶暮給老爺子盛了一碗小餛飩，笑嘻嘻說道：“我說老爺子——”
話沒說完，門鈴又響了。
陶暮撂下湯勺去開門。這回上來的是劉耀孟齊兩口子。手裡還拎著三碗皮蛋瘦肉粥和兩兜包子。明顯是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的。
“呦嗬，老爺子你夠早的嘛！早知道你也過來，我們直接捎你一程多好。這車來車往的，回頭再剮著碰著您。”劉耀一開口，跟陶暮說的一模一樣。
宋道榛剛損完陶暮，這會兒也不帶讓著劉老板的。當下冷哼一聲：“用不著。我自己騎個車就當遛彎了，活動活動筋骨挺好的。也不用麻煩誰。我這把老骨頭還沒到那份地兒。”
“我不是這意思。您這老爺子怎麼一說話就抬杠！”劉耀說著，視線掃過小餐桌上熱氣騰騰的兩碗小餛飩，頓時有些垂涎——
要說姓宋這老爺子，脾氣是頂頂的臭。可一手廚藝當真沒的挑。香也是真的香。
陶暮莞爾，又去廚房拿了兩個碗，給他耀哥和小齊哥分彆盛了一碗餛飩：“餛飩配包子，正好。”
老爺子哼了一聲。心說我這餛飩本來是正好的。現在多這麼倆口人。可不得配包子了嘛！
不過這包子跟餛飩怎麼能配的正好？這倆樣東西明顯不搭嘛！要老爺子自己說，這餛飩跟酥餅才是絕配。跟包子頂多就是湊合！
果然是個開夜店的，吃都不會吃。
四口人湊湊合合的吃了一頓早飯。席間老爺子又想起一事兒，囑咐陶暮：“你什麼時候有空，咱倆去趟菜市場。這房子是剛裝修的。家裡什麼也沒買。那廚房都是空的。回頭咱去市場搬袋米，再搬袋麵，雞鴨魚肉的該買就買點。我沒事兒在家裡給你做點包子餛飩湯圓餃子什麼的，你餓了就能吃。”
其實宋道榛本來是想在自家的小飯館做。可他老了，搬不動。再說也不方便。不如在這邊弄好了直接放冰箱裡凍著。陶暮想吃就吃。
劉耀聽著宋道榛的話，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接過話茬：“這又是米又是麵的，都是沉東西。這搬搬抬抬的，你們一老一小也不方便。這樣吧，我和孟齊開車送你們去，再把你們接回來。我再找倆夥計，直接把東西給你們搬上樓。”
宋道榛本來想說我店裡也有夥計，可他沒車。再說還有陶暮呢！
這臭小子正眼巴巴的看著他，顯見的是很想讓他耀哥和小齊哥一起去菜市場的。
也不知道在H鎮學的什麼臭毛病！這回回來好像更黏人了！不但黏人，還學會撒嬌賣乖。動不動就眼巴巴的看著你，聲音軟軟的哄著你，你不同意都不行！
“願意去就去唄！”宋道榛哼了一聲：“有人免費當苦力，我有什麼不願意的。”
陶暮頓時笑起來：“那等我去學校報個到，咱們就去菜市場。”
劉耀和孟齊難得起個大早，就是為了送陶暮去學校報道的。他們兩個大老爺們昨兒回家一想，人家孩子好不容易念個大學，去報道的時候恨不得全家六口人都陪著。什麼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就差三姑四嬸二大爺！
咱小暮雖然沒有爹媽，但在這種事情上也不能含糊。所以劉耀和孟齊起個大早趕過來，就是為了給陶暮撐場麵的。
宋道榛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有這想法的還不止這三位爺們。等到他們吃完早飯，耐著性子看陶暮花一個多小時把自己拾掇利索了，溜溜達達的走到京影門口的時候，就見陶院長領著小馮遠，大毛小胖帶著他們爸媽全都蹲在京影門口。
瞧見陶暮過來，一大幫人呼呼啦啦的圍過來：“怎麼才出來呀？報道都不積極，這可是京影！俊男美女無數，明星大腕層出不窮的京影。你就不想看看你的明星同學嗎？”
陶暮有些詫異的看著大毛小胖：“你們怎麼過來了？”
又跟倆人的爸媽打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
“小暮真是越來越帥了。”倆家叔叔阿姨看著陶暮越來越帥氣的臉和越來越精致的打扮，不由讚歎道：“像大明星。”
這話倒不光是客套。陶暮重生回來，他的時尚理念和穿衣風格自然會受到十年後的時尚風氣所影響。而且他上輩子混娛樂圈，怎麼說也是混到金字塔尖兒的。有自己的經紀團隊和化妝團隊，回到沈家後還特意學習過上流社會的禮儀。因此打扮更精致，談吐更優雅，舉止更完美。
再加上十年時光積澱下來的那份肉眼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切切實實能感受到的氣質底蘊，更讓陶暮從一眾同齡人裡脫穎而出。僅僅是溫顏淺笑的站在那兒，都能讓周圍人不由自主的看過去。渾身上下就跟會發光似的。
有蹲點在京影門口的媒體記者扛著攝像機舉著話筒擠過來，想要采訪陶暮。
陶暮興趣缺缺的避開了。
煤老板王先生倒是始終惦記著另外一件事：“小暮啊，你什麼時候有時間，跟叔叔聊聊唄。”他主要是想問問陶暮做空國際石油期貨那件事，到底靠不靠譜啊！要真是靠譜他可就拿錢啦！
陶暮頓時笑道：“沒問題。”
王老板還是有點不放心：“我說小暮。你覺著你有多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