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在今天之前, 準確的說是在這頓飯之前, 厲嘯桁曾經幻想過很多次, 他的第一次告白應該是什麼樣的。
帶著陶暮乘坐他的私人飛機俯瞰江河湖海奇山名川, 或者帶陶暮上他的私人遊艇欣賞海上風光, 然後在夜晚時分, 當煙花在夜幕綻放的時候,單膝跪地向陶暮告白。再不濟也應該包下一間餐廳,讓廚師長準備好浪漫的燭光晚餐,一大捧玫瑰花束,告白蛋糕, 還要有鋼琴師或者小提琴手在一旁演奏一曲《浪漫的婚禮》什麼的……
總而言之, 絕對不是現在這種,吃著吃著飯, 手裡還捏著蟹八件, 麵對滿桌的蟹殼蝦皮殘羹冷炙,倉皇且冒失的告白。
——小暮會不會認為我太隨便了?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真的不該這麼衝動。應該繼續潛移默化, 默默陪在小暮身邊,直到小暮對我完全習慣並且也對我產生好感的時候再告白。
可萬一在此期間, 有人搶在我的前麵跟小暮告白, 小暮又同意了呢?
霎時間, 厲嘯桁的心情又是悔恨又是糾結。恨不得時間倒退十分鐘。然而就算時間真的倒退十分鐘,厲嘯桁又舍不得錯過這次告白的機會。
厲嘯桁麵上沒有什麼表情, 嚴肅鄭重的仿佛隨時要上談判桌簽下數千億大單。一點也看不出來內心如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的瘋狂彈幕。
厲嘯桁雙手死死捏著蟹八件, 心情忐忑的看向陶暮。就見陶暮的表情在短短幾秒鐘, 先是愕然,緊接著是好笑,然後變成嗤笑,又從嗤笑飛快過渡到若有所思的冷漠,最終定格成一幅饒有興味的好奇神情:“厲哥怎麼會喜歡上我的?”
不對勁!
雖然跟陶暮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因為厲嘯桁單方麵情根深種的緣故,他很熟悉陶暮在各種環境下的真實反映。甚至能夠從陶暮細微的表情中判斷出陶暮究竟在想什麼——所以陶暮現在這個狀態,絕對不是真的好奇厲嘯桁為什麼會喜歡上他。
厲嘯桁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覺得情況可能不大妙——果然沒有做過充分準備的談判,就要麵臨大概率的失敗風險。
好在厲嘯桁也沒有幻想過陶暮會在聽到他的告白後立即接受。他隻是希望陶暮能給他一個追求——
“說起來,我跟厲哥是在暑假認識的。”陶暮嘴裡稱呼著厲哥,然而聽在厲嘯桁耳中,此時的“厲哥”反而沒有剛才的“厲總”親切。
“七月七號第一次見麵,滿打滿算也隻是半年時間。期間厲哥又在M國處理生意,也就是說我們真實相處的時間最多兩個多月。”陶暮笑容溫潤的看著厲嘯桁,一副很意外的表情,還帶著些許的為難和羞澀:“這麼短的時間,能讓厲哥這麼優秀的人喜歡上我。你還彆說,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看來我的人格魅力也不錯。”
不,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厲嘯桁看著陶暮的神情,衝動告白後的激情漸漸回落,他敏銳的察覺到陶暮似乎在戒備他。
——陶暮也確實如此。
厲嘯桁的告白讓他想到了糟糕透頂的上輩子。在沒回到沈家之前,陶暮因為這張臉著實招惹過不少狂蜂浪蝶,即便有劉耀護著他,陶暮也沒少經曆過被人開著豪車堵在學校門口求交朋友的爛事兒。
後來他回到沈家,最開始也有人或許是衝著沈家的財勢,或許是衝著他的臉,可能覺得特彆新鮮吧,就擺出一副“我心悅你”的態度湊上來。甚至就連沈毓的後宮團裡,也有不少人是先對他產生性趣,然而最終毫無意外的,又被沈毓吸引。最後還要打著“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真讓我失望。我真是瞎眼了才會看上你”的旗號,踩他踩的比那些從一開始就喜歡沈毓的人還厲害。其危害指數絕對不亞於大粉轉黑的殺傷力。
陶暮其實不怕任何人耍手段搞他。畢竟他從小就在人心反複爾虞我詐的環境裡長大,什麼世麵沒見過,根本就沒在怕的。
但是上一秒還對他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的人,下一秒就調轉槍頭幫助沈毓對付他,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陶暮也會累的。
最關鍵是解決爛攤子太麻煩。就像卓嚴,最開始追他的時候也膩歪的不得了,好的不得了,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秀恩愛都能秀到讓人肉麻的程度。哄的陶暮從最初的戒備森嚴到最後的全然信任。結果兩人還睡在同一張床上呢,陶暮還想著什麼時候抽出空來,跟卓嚴去領個證呢,結果人家先玩膩了。
覺得城府深沉手段殘忍的大花豹沒意思,不如嬌嬌滴滴軟軟糯糯的波斯貓。
關鍵是你丫膩了就膩了,某某套還有個保質期呢,誰還沒個七年之癢。陶暮也能理解,就算再不習慣,隻要敞開了說明白,陶暮也不是死纏爛打非得求個生生世世那種人。
好聚好散體體麵麵的分手難道不好嗎。
關鍵卓嚴他不——應該說陶暮接觸過的任何一位口口聲聲說過愛慕他的人都不這樣。
分個手非得弄成深仇大恨你死我活,明明是他們自己膩了煩了非要反咬一口,還敢擺出一副自己受蒙蔽的嘴臉,一臉受傷的質問陶暮,腆著臉表示沒想到陶暮居然是這麼城府深沉手段狠辣的人——我艸你們大爺的,你們都是第一天認識我是不是?
每次談戀愛被人追求最後都要落得個反目成仇兩敗俱傷的下場。也難怪陶暮現在一聽到相關的字眼都條件反射性警惕。
他真是特彆頭疼了。一點也不期待有什麼優秀的人追求他愛慕他。恰恰相反,愛慕他的人越是優秀,陶暮越是犯愁——這特麼要是反目成仇了,我得下多大力氣擺平內亂?
再說他也沒看出來厲嘯桁哪兒就喜歡他了?
兩人從認識到現在,統共也就半年時間,見麵的次數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一百回。期間談論私事的時候更是屈指可數——大多數時候都在談工作談怎麼做空國際市場。
對了!一提起工作陶暮才恍然回神,喵的他大半身家還壓在嘯桁資本呢。
本來以為自己重生以後時來運轉,輕輕鬆鬆就能抱上大腿,兩人合作愉快配合默契,一個出金融報告一個負責具體操盤,陶暮也能享受一下躺在床上就有大筆資金入賬的快感。
奈何合夥人好端端的非要抽風,飯都吃差不多了突然告白。
——臥槽神經病啊!心血來潮?突發奇想?沒這麼折騰人的吧?普通白領還知道沒事兒彆瞎瘠薄搞辦公室戀情呢。你一前程遠大的資本大佬,吃飽了撐的非要拽著合夥人談戀愛?
就算大家都喜歡男人,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大家都是兔兒爺你丫還有沒有點物種基因遺傳下來的最基本的物種習性和操守?
再一想到厲嘯桁的為人手段以及厲家的家大業大,陶暮非但沒有被人告白的驚喜,反而有種即將被“反目成仇光環”支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