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晴舒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一大早起來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臉，而是研究剃須視頻。
“這樣……再這樣……”
她一邊看一邊不自覺地在用手在自己下巴上比劃,覺得剃須也挺麻煩的。
洗手間的門被打開，厲江籬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晴晴,來刷牙了。”
嚴晴舒把手機屏幕按滅，回過神：“來了來了。”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一起醒來,有早安吻，會一起刷牙,會看著鏡子裡的對方忍不住笑場。
這樣的場景她從前在電視劇裡和彆人演過，可沒有哪一次比得上這次。
光是碰了一下視線,她就想笑。
這個人,是會和她分享一半臥室的人，遲早有一天，他的生活痕跡會在她的世界裡無處不在。
厲江籬絲毫不知她如何滿心感慨與甜蜜，在思考很現實的問題：“你洗臉怎麼辦？回去再洗？”
牙刷牙膏是酒店有的，可酒店沒有她的洗麵奶和護膚品。
嚴晴舒點點頭,把泡沫吐掉：“回去再洗,我昨天忘了拿，下次會記得的。”
厲江籬頓時哭笑不得：“這樣很有趣是吧？”
“我是來潛規則你的。”她一本正經,“小夥子，你聽我的話,我會給你很多資源,劇本、雜誌、代言，想要什麼我有什麼。”
說完還咬著牙刷抽手拍拍他肩膀。
厲江籬無語地從鏡子裡看她一眼，吐槽道：“你快點吧,不是還要練習刮胡子？再磨蹭下去，你上班要遲到了。”
嚴晴舒一聽連忙哦哦兩聲，趕緊加快刷牙速度。
她刷完牙，先用清水洗了一下臉，然後用皮筋把頭發紮起來。
等她紮好頭發，厲江籬的臉也洗好了，隨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就問她：“你拿來的剃須刀呢？”
“喏，這個。”嚴晴舒把一把剃須刀拿給他看，好奇地問，“你平時會用這種嗎？”
那是一把盒刀，雖然也是手動，但和老式的手動剃須刀還是不同。
厲江籬嗯了聲：“不上班的時候會用，手動的剃得更乾淨，上班就用電動的了，圖個省事。”
嚴晴舒點點頭，拿著剃須刀回憶看過的視頻，“先……給你塗點泡沫啊？”
說完就一頓，“哦豁，我沒帶。”
“……誰給你的剃須刀？”厲江籬嘴角一抽。
“道具組的同事啊。”嚴晴舒應道，“現在怎麼辦？”
厲江籬覺得這工作人員也是個不靠譜的大頭蝦，不禁歎口氣，他把自己的剃須用品拿出來，“先用我的吧。”
那是一管藍白色包裝膏體，嚴晴舒說：“看包裝好像固體膠。”
厲江籬失笑，溫聲給她解釋：“這是剃須皂，棒狀的方便攜帶，濕剃的時候用它，可以打出豐富柔滑的泡沫，減少剃須時候的扯拽感，剃得更順滑，也能保護皮膚。”
說著他拿起一把小刷子，放在水龍頭下淋濕，嚴晴舒問：“這個就是打泡沫用的嗎？”
“豬鬃毛刷。”厲江籬點點頭。
嚴晴舒說像她的化妝刷，大號的那個。
“有人確實會用化妝刷。”厲江籬一邊笑一邊把剃須皂的蓋子拔開，在臉上塗了一層剃須皂，還特地多塗了一點。
然後用刷子在臉上轉著圈刷，沒幾下嚴晴舒就看到一層豐富綿密的泡沫出現在他臉上，忍不住好奇地用指尖刮了一點，在手指上揉搓了幾下。
還放到鼻尖下聞了聞，清新的海洋柑橘木質香調，很內斂。
她突然就覺得這件事有趣起來，表示：“我一定好好練習，以後都給你刮。”
厲江籬嗯嗯地應聲，說自己很期待，其實知道隻要她試過一兩次，沒有好奇感以後，就會忘了。
剃須膏發好泡之後，他教嚴晴舒怎麼用剃須刀，刀片和皮膚什麼角度壓力最合適，剃須膏可以多塗點，以免劃傷皮膚，下巴怎麼刮，嘴角怎麼刮，上唇的又如何，要領一大堆。
“你這場戲是跟沈老師搭是麼？弄傷彆人總是不好的，對吧？”他說。
嚴晴舒連連點頭，握著刀柄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幾分。
厲江籬教完理論，往洗手台上一靠，海拔頓時矮一截，“來吧，實操一遍你就會了。”
他閉上了眼，看似麵上平靜，實則內心忐忑，也不知道初出茅廬的嚴師傅會不會給他臉上剌兩道口子。
“……那、那我來了哦。”嚴晴舒吞咽了一下口水，小聲道。
原本她還很有信心的，直到厲江籬開始講解剃須要領，她越聽越頭大，越聽越心虛。
怎麼她看的教程裡沒有這些？
她就像一個已經坐到考場上，試卷都拿到了，才發現自己看的複習資料是閹割版的考生。
厲江籬嗯了聲，她深吸口氣，舉著刀就上去了。
因為是第一次操作，她很害怕會割傷厲江籬，於是動作很慢，全程踮著腳小心翼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臉上，連自己的腰什麼時候被他環住都沒察覺。
她一邊刮一邊問：“下巴這裡凹進去的，刮不到。”
厲江籬舌頭一頂，那塊地方就被頂起來，變平了，剃須刀順利通過。
“嘴角怎麼辦？”
“上巴怎麼辦，人中那裡？”
這是什麼網絡熱門叫法，厲江籬被她逗笑了，發出嗤的一聲，但還是閉著眼好好引導和配合她了。
她不太敢用力，厲江籬隻覺得癢，那種癢意又伴隨著一種溫暖的滿足，他忽然覺得，自己願意陪她玩這個遊戲玩到地老天荒。
嚴晴舒一邊刮他胡子，還一邊吐槽：“果然好麻煩。”
“我覺得我好像簽了賣身契，正在任勞任怨伺候少爺的丫鬟，太慘了，不僅床上要伺候，床下還要伺候……”
厲江籬：“……”這笑忍得多少有點辛苦。
他哼哼兩聲，舒緩著自己的情緒。
嚴晴舒還在說：“不過這種感覺果然很老夫老妻，我還是很喜歡的，就是比打領帶難度高太多了。”
說完伸手摸摸他剃好的地方，覺得不紮手了，於是滿意地點點頭，表示可以收工了。
“很完美！挑戰第一次刮胡子，成功！”
厲江籬滿懷期待地睜開眼一看鏡子，瞬間沉默，就這月球表麵，也能叫成功嗎？
尤其是上頜的部分，一坑一窪，還不如剛起床呢。
他沉默半天，忍不住吐槽：“嚴師傅，你對失敗的定義……真是太寬容了。”
嚴晴舒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低頭對手指：“嗯……第一次嘛，能這樣已經可以了，我主要是害怕把你臉刮破了，要是待會兒佩佩他們見到，以為是我撓的……那多不好……”
主要是對我不好！
厲江籬真的服，嘖了一下，伸長胳膊圈住她的腰把人往懷裡一帶，低頭就去蹭她的臉。
“既然成功了，那就來享受一下你的成功果實。”
他低頭，把腦袋往她脖子上鑽，下巴和上頜沒剃乾淨的胡茬刺在肩膀，嚴晴舒癢得忍不住一邊躲一邊笑。
“好嘛好嘛，失敗了，失敗了，我錯了——”
“快放開我，我要回去洗臉換衣服，上工時間到了！”
她連連求饒，厲江籬停下蹭她的動作，問道：“你要怎麼補償我？”
男人的目光裡有笑意，溫和得像水一樣，嚴晴舒和他四目相對，心裡一動。
“親一下夠不夠？”她捧著他的臉笑道。
說完又踮起腳，在他嘴唇上啵了一下。
親完剛要走，就被他按著後腦勺咬住了下唇，嚴晴舒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她看見他輕輕闔眼，眼睫輕顫之間竟似有幾分虔誠，一點點變得劇烈的心跳淹沒在磕絆糾纏的唇齒間。
聽說，接吻時更投入那個人會先閉眼呢，她忽然想到。
清晨在洗手間裡的親吻是濕潤的，帶著淡淡的水氣，將人的心都泡得軟了。
放開她之後，厲江籬抱著她不撒手，她卻已經感覺到他的不對勁。
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她小聲問：“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
“……幫什麼幫，你不是說上工要遲到了？”厲江籬吐槽了一句，還咬了一口她的耳尖。
嚴晴舒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
幸好這種衝動來得快，平息得也快，厲江籬很快就把她放開。
嚴晴舒紅著臉，說：“那我先回去了，一會兒我悶電梯裡麵見，好不好？”
厲江籬嗯了聲，揉揉她頭發，催她趕緊回去洗臉換衣服，他呢，要再補救一下自己這張臉。
但嚴晴舒抱著枕頭，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下，到底沒敢就這麼去坐電梯上樓。
畢竟現在已經上午八點了，絕對有人已經起來，指不定電梯裡就有。
於是她趕緊又縮了回去，跑到洗手間門口，跟厲江籬說：“我要叫佩佩去幫我把護膚品和衣服拿下來。”
厲江籬一邊刮胡子一邊含糊著道：“問題不大，第一次偷情都這樣，準備不足。”
嚴晴舒：“……”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陳佩原本並不知道嚴晴舒不在房裡，八點過後見她還沒發信息給自己，以為她還沒睡醒，就去敲門叫她。
結果敲門敲半天不見有動靜，倒是把隔壁的杜清吸引了出來。
“晴晴姐還沒起嗎？”
“……估計是吧。”
陳佩應完又敲了兩下門，然後給嚴晴舒打了電話，這才知道嚴晴舒昨晚根本不在自己房裡。
嚴晴舒讓她過來厲江籬這邊拿房卡，等她拿著房卡上來開門收拾好嚴晴舒要用的東西出門時，發現杜清的房門開著，她的助理剛好在門口站著。
匆匆打了聲招呼，陳佩趕緊進了電梯。
“碰見杜老師的助理，可能杜老師已經知道你在厲醫生這裡過夜了。”她告訴嚴晴舒。
嚴晴舒剛洗完臉，一邊擦水乳一邊漫不經心地應道：“知道就知道唄，她本來就知道厲江籬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來探班了，我倆住一起不是正常的？”
陳佩一想也是，遂轉換話題，跟她說起早餐的事。
外麵厲江籬正在接電話，起初以為是家裡打來的，結果接起來才知道，是一位以前在他們科做過肺癌手術的患者。
患者說自己半個多月前感冒了一次，“就是嗓子疼，全身沒力氣，怕冷之類的，我吃了999和銀翹片，沒有用，一直沒有好，就很擔心。”
“到現在都沒有好轉嗎？”厲江籬一邊回憶著患者上一次過來複查是什麼時候，一邊問道。
“沒有，今天早上起來好像有點惡心，厲醫生，你說我會不會是腫瘤複發了啊？”
“這個不好說，你先過來醫院檢查一下吧。”
對方又問他今天在不在醫院，他道：“我休息，今天在外地探親。”
對方接著問鄧崇，厲江籬道：“鄧主任去沈陽參加年會了，要明天才上班，你不舒服就不要等了，直接過來看吧，開檢查單誰開都一樣的。”
可是病人說因為一直都是跟著他和鄧崇看的，還是比較想找他們。
厲江籬勸道：“鄧主任明天就上班了，你今天不舒服，今天過來看，要是檢查沒事心裡就放下了，有時候情緒也是致病原因之一，就算你要住院，想找鄧主任看，明天也可以轉床，問題不大的，不舒服就不要拖。”
患者最後被勸動了，說如果還覺得不舒服就會去的。
厲江籬掛了電話，轉身看到嚴晴舒出來了，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裙子，麵料看起來還挺厚實，印著暗紋的鈴蘭花，頭大編成兩條麻花辮彆在胸前。
正從陳佩手裡接過一件紅色的針織外套，一邊套袖子一邊問他：“這麼早就有病人找你啊？”
“以前的老病人，有些不舒服，擔心是不是腫瘤複發了。”
倆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厲江籬手裡還推著行李箱。
嚴晴舒的早餐是在車上吃的，厲江籬不習慣，麵包一直拿在手裡，聽她和陳佩討論今天的工作。
到片場時其實已經十點了，聞導剛剛喊開工，因為嚴晴舒不在，所以第一場沒有她的戲份。
嚴晴舒去換衣服化妝了，厲江籬站在場地邊，一邊看演員拍戲，一邊慢吞吞地吃著早餐。
這裡的所有人，除了他是在休假，全都在工作，這種感覺很像念書時的某一天，他生病了，所以父親幫他請了半天假，下午在家休息，他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往樓下看時看見背著書包匆匆上學的學生，而自己不用去。
爽，很爽。
嚴晴舒換好衣服出來化妝的時候，把剃須刀還給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對她說：“你都沒有給我拿剃須膏，差點就用不了。”
對方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懂了，嚴老師這是去拿男朋友練手了。
差點用不了的意思就是，最後還是用了。
於是她好奇地打聽嚴晴舒的使用心得，嚴晴舒歎氣：“太難了，你們到時候得準備好一點的剃須膏啊，不要那什麼剃須啫喱之類的，我聽……說這個不太好用，有什麼拉扯感，而且乾得快，啫喱的還沾刀片不好清洗，為了沈哥臉的安全，你們還是給我準備剃須膏吧，還要一把刷子。”
這使用心得，不拿真人練手絕對說不出來，工作人員聽得一愣一愣的，連連點頭應好。
上午有一場搶救病人，做心肺複蘇的戲，大概場景是男主角在急診會診，半路病人咕咚一下倒地了，要立刻開始心肺複蘇，光是想想，就覺得是一場很扣人心弦的戲。
這裡沒嚴晴舒什麼事，厲江籬和她站在一起，一邊說話一邊看人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