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2 / 2)

袁誌美搖搖頭,把收著的一塊上好茶餅遞給林福,“龐子友此人平日不顯山露水,你恐不太了解,他曾受慕容毫恩德,慕容毫的理學推行他在其中出了大力。”

林福往燒沸的水裡放鹽的手一頓,詫異道:“這我倒是真不知道。阮橋台常常出入太子少師府,我卻是知道的。”

“龐子友微末時得慕容毫相助,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你不知是自然的。”袁誌美說:“慕容理學由慕容毫之父提出,到了慕容毫手裡被壯大,他野心挺大,想比肩孔孟二聖。他的擁躉對其他學派之人也是諸多打壓,龐子友出力不少。”

“他那一套君臣父子男尊女卑的理論我可不讚同。”林福哂笑一聲,隨手扔掉打水漩渦的竹夾子,有一種灑脫姿態,“說得好像他就不是他母親生出來的一樣,說自己的母親是卑賤者,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袁誌美都逗笑了。

“甭管是衝著您來的,還是衝著我來的。新學與理學對立,女與男對立,總歸是他們出手了。”林福把煎好的茶分盞,遞了一盞到袁誌美手中,秀眉輕挑,笑說:“咱們不回敬一二,豈不是真當了好捏的軟柿子。”

袁誌美亦笑,問:“你準備怎麼回敬?”

林福想了想,說:“就度支司郎中阮橋台吧。他不是與慕容毫走得近麼,尋他個錯處想辦法把他流放了。正好家兄明歲就在戶部任滿三年,是時候走動走動,將他往上提一提了。”

“哈哈……”袁誌美將盞中茶一飲而儘,“年輕氣盛,年輕氣盛啊,好!”

林福笑眯眯,慢慢啜著盞中茶。

“不過此事你我皆不好辦,得請令尊出手。”袁誌美說。

“我倒覺得家父更不好辦。”林福緩緩搖了搖頭,思忖著沉吟:“阮橋台與慕容毫來往甚密,慕容毫是太子少師,與太子天然戰線,他孫女兒還是太子承徽……”

袁誌美微微蹙眉,不讚同地搖頭:“慎言,以你的身份,更不能卷入皇子爭鬥。”

“老師且放心,我知曉分寸的。”林福暖暖一笑,“我是想著,既然阮橋台是太子的人,那就讓他們皇子自個兒去爭鬥去。”

袁誌美:“你是說……”

林福:“三皇子。”

袁誌美捋著花白胡子,不語。

林福解釋道:“三皇子在工部聽事,甭管咱們屯田司同三皇子關係如何,太子要動屯田司,不就是在打三皇子的臉。三皇子可不像那種被打了臉還忍氣吞聲的人。”

袁誌美說:“若是這樣,恐會將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矛盾激得更大。”

林福壓低聲音:“他們的矛盾本來就很大。一個元後嫡子,一個皇後嫡子,憑什麼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呢。”

“賢祐,慎言。”袁誌美皺眉,“膽子越發大了。”

林福一笑:“我也不是在誰麵前都膽大的。老師關心我,我才敢大膽說話。”

她再給袁誌美斟了一盞茶,垂眸看著自己手中茶盞裡的茶沫,低聲說:“老師您知道的,從我給皇帝獻奏表求科舉之途始,太子一直就是持反對態度,多次言及男女尊卑,東宮屬官甚至還有侮辱之言。也就是跟您,我才敢說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林福抬起頭,看著袁誌美,目光堅定淩厲,聲雖低卻儘是決絕:“我不喜太子繼位。我不願太子繼位。我不能讓太子繼位。”

太子繼位那一日,就是林福掛冠而去的日子。

而林福,她有自己的抱負想要實現。

袁誌美心底震撼。

半晌,他歎息一聲:“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當心隔牆有耳。”

“我知。”林福笑了笑。

片刻後,袁誌美又問:“那你認為三皇子……”

“我可沒認為什麼。”林福一臉無辜,說:“隻是這次三皇子被太子打臉,怎麼著也該讓三皇子打回去吧,不然多沒麵子。”

袁誌美失笑,旋即又想到什麼,說:“那魏王……”

林福的眸子閃了閃,輕笑:“老師,當心隔牆有耳。”

袁誌美哈哈大笑,“好好好,行,我也不跟你閒扯了,去找魯尚書喝酒去。”

林福揮手:“辛苦老師了。”

袁誌美離開後,林福將煎茶的爐子熄滅,叫人把東西收好,她溜達著出了尚書省公廨。

一出去,竟遇上了打馬經過的秦崧。

她站在路邊,看黑色駿馬停在六七步開外之地,就仰頭看著馬上之人。

“請魏王安。”短暫看了一眼,就垂了眸子,拱手行禮。

“林員外不必多禮。”秦崧騎在馬上,想下馬去,又忍住了。

“淮南道稅糧一事,非屯田司之過,林員外不必放在心上。”秦崧說。

“王爺慧眼如炬。”林福說道:“陛下聖明,有禦史台牧大夫公正不阿,屯田司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懼。且魯尚書與三皇子也不會讓屯田司隨意被汙蔑陷害。”

秦崧長眉一挑,淡笑道:“三弟在工部聽事,他一向嫉惡如仇。”

林福仰頭,亦淡笑。

秦崧握著韁繩的手緊了一緊,忍住要出口的話,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尚有事要辦,先走一步,告辭。”

林福垂首拱手行禮,再抬頭,黑色駿馬已經走遠,待那一人一馬再看不見了,才轉身往少府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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