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1 / 2)

朝中三品以上的實權高官就那麼些,下麵的人想上去,可不得就讓上麵的人讓位置。

二品河南牧,幾乎是一名士大夫能攀登的儘頭,在往上的一品三師三公除非有天大的功勞——如定國公李驥,不然就是死後皇帝賜予的哀榮。

鐘至果因兒子口無遮攔,被皇帝連下三道詔書申飭,臉麵全掉地上碾落成泥了。

無人知道他在東都接二連三接到詔書以及家書時的心情,但其他人不會管他心情如何鬱悶,像嗅到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就追了上。

一時間仿佛全朝上下都在找河南牧的茬,牆倒眾人推,不外如是。

鐘家上下為接連不斷的彈劾焦頭爛額,鐘平趴在床上哀哀叫痛,謝淩雪回了娘家,開門見山同父親母親說:

“我要和離!”

陳國公夫婦驚呆了。

“這……”陳國公夫人舉棋不定地看向夫君。

“不行!”陳國公斷然拒絕:“這時候你提出和離,彆人會認為我們陳國公府是見風使舵的小人。”

謝淩雪火熱的一顆心瞬間猶如置於冰天雪地,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嘲諷表情:“我們陳國公府難道不是見風使舵的小人嗎?”

陳國公夫婦愕然看著女兒,不敢置信這是從女兒口中聽到的話。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啊……不需要五世,陳國公這個爵位已傳三代,大兄得降等襲爵,你們著急了,就把我賣個好價錢,指望河南牧能幫一把親家。”

謝淩雪找了張圈椅坐下,嘲道:“可惜,你們眼光著實不好,挑來選去,就選了鐘家這麼一個外強中乾的。”

“雪娘!”陳國公夫人喝道:“你怎能這樣跟父母說話,誰教你的?!”

“母親,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在婆家學壞了?”謝淩雪哈哈一陣大笑,“你與我那婆母難怪會看對眼,真是一模一樣的。你知道嗎,我那婆母常常訓我把娘家的壞習慣帶過去了。一個怪婆家教壞我,一個怪娘家教壞我,哈哈哈……”

陳國公夫人臉一陣青一陣白,無助地看向夫君。

陳國公雖也是又驚又怒,一會兒氣憤親家不地道,一會兒氣女兒不爭氣,半晌才壓下心底滔天的怒火,儘量溫聲對女兒說:“哪個新婦不是這樣過來的,多聽你婆母的話,敬愛丈夫,孝順舅姑,和睦妯娌,日子總會過好的。”

“然後等將來某天跟著他們一起成為階下囚,或者被流放邊遠苦寒之地?”謝淩雪淡淡說。

陳國公一哽,終於在女兒進門這麼長時間後,正眼看女兒的模樣。

蒼白,削瘦,兩頰凹陷,目光沉鬱,表情嘲諷。

出嫁才一年多,謝淩雪完全變了一個人,曾經麵盤圓滿、漂亮可愛的小姑娘被留在了出嫁之前,現在的謝淩雪,說一句怨婦都不為過。

“雪娘,你……你受苦了……”

陳國公終於說出了關心女兒的話,然而謝淩雪已經不需要了。

剛出嫁時,被婆母苛待被小姑刁難,她回娘家哭,父母讓她忍。

發現鐘平把他心愛的表妹安排在外頭,儼然是另一個正房正妻,她回娘家哭,父母讓她忍。

被鐘府的刁奴暗裡欺辱她找由頭罰了刁奴,卻被婆母以不貞靜賢惠為由罰抄《女誡》,時候她回娘家哭,父母還是讓她忍。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總是她忍,她有什麼錯?

“父親也不用懷柔了,無論如何我是和離定了。”謝淩雪目光堅定看著父母,“就算告到京兆府,被打板子,我也要和離。”

陳國公夫人慌忙說:“你彆說氣話,頂著和離婦人的名頭,你今後怎麼生活,難道你喜歡被人指指點點?”

謝淩雪哼道:“我何必要管彆人的看法,彆人是給了我飯吃還是給了我衣穿,還得我處處看不相關人的臉色?”

她說罷,起身向陳國公夫婦行了一個大禮。

“父親,母親,您二人若還有一絲憐惜女兒之心,便去鐘府為女兒和離,將女兒帶離那個火坑。如若不然……”

謝淩雪沒有再說,眼中卻都是魚死網破的決絕。

陳國公夫婦被她的決絕震懾住,陳國公夫人到底不忍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走上絕路,抓著陳國公的衣袖,哀戚道:“夫君,就……就讓雪娘和離了罷,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看她受苦,我心痛啊……”

謝淩雪從進來就一直乾涸的眼眶忽然濕了,卻強忍著不肯落淚,隻直直盯著父親。

陳國公在心中權衡了一番,最終還是鬆口:“罷了,罷了,夫婦之因,三世結緣,結緣不合,想是前世冤家,便……遂你願了罷。”

啪嗒——

眼淚從臉頰滑落,掉在地上,本該是沒有聲音的,但謝淩雪卻覺得自己聽到了聲音,如雨滴墜落,如大石放下。

“謝父親大人成全。”

她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

謝淩雪再回到鐘府,就開始著手清點自己的嫁妝,鐘家雖然內裡齷蹉,卻沒有占媳婦的嫁妝,謝淩雪的嫁妝都自個兒好生收著,清單好裝箱,就等和離之後讓兄弟來幫忙抬走。

陳國公也沒有拖延,先是去了一封信給遠在東都的鐘至果,斥責他家苛待自己女兒,樁樁件件血淚一一列出。

鐘至果收到信後,立刻打發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回京城,先穩住親家,他自己也沒想到兒子竟然把妻子的外侄女給置為了外室,簡直荒唐。

然不等鐘至果的親信回到京城,陳國公夫人就帶著幾個兒媳上鐘府鬨了,還把鐘平的外室給捉了來。

鐘平聽了,也不顧自己還沒有好徹底的傷,匆匆趕去正院。

那表妹一看到他就撲了上去,縮在鐘平懷裡嚶嚶嚶。

“好呀,你還說沒這回事兒,看看這是什麼!”陳國公夫人指著抱在一起的倆人,對鐘夫人怒目而視:“結親之前,你是怎麼同我說的?你就是這樣善待我女兒的?”

鐘夫人臉色難看得很,朝侍女使個眼色,去把那對丟人現眼的拉開。

“親家母,男子優秀,自然會有狂蜂浪蝶撲上來,你可聽彆人胡說,平兒對謝氏向來愛重。”鐘夫人一力否認,上一刻還陰沉著臉,轉頭就帶上和煦的笑容:“此人是我的外侄女,年幼失怙,母親改嫁,我就把她接過來教養,誰知是根上不正,竟勾引平兒。這不,謝氏嫁進來之前我就把她移出府,也算全了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情了。”

表妹聽了鐘夫人這樣說,嚶嚶嚶更大聲了,一雙眼睛如盈盈秋水望向鐘平,鐘平被看得心頭一顫,朝鐘夫人喚了聲:“阿娘……”

他都沒出口,就被鐘夫人嚴厲打斷:“你傷還沒好,還不去好生休養!”

鐘平還要說,旁邊的侍女上前來勸說:“大郎君,您這傷都還沒好,還是回去休養吧,這裡有夫人在呢。”說著就去拉他懷裡的表妹。

“表哥,表哥救我……”

“滾開——”

侍女去拉表妹,鐘平護著她一腳把侍女踢開,鐘夫人差點兒拍案而起,陳國公府眾人冷眼看著。

陳國公府的大兒媳徐氏幽幽說:“鐘夫人說貴府的表姑娘勾引了你家大郎,我瞧著不像呀,分明是郎情妾意麼。若早知你家有這麼個表妹,我家是絕不會將小妹嫁過來的,你們這是騙婚。”

被一個晚輩這樣說,鐘夫人臉上掛不住,陰沉沉說:“謝家媳婦這話說得也不臉紅,你家當初與我家議親,不就是想讓我家郎主提攜一二,讓你夫君同等襲爵麼。現在我家隻是有些波折,你家都迫不及待撕破臉,嘴臉也太難看了吧。”

徐氏嗬嗬一笑:“這京城裡能提攜我家的可不止你鐘家,要知道你家大郎是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們就算失了這個爵位,也不會與你家結親的。”

鐘夫人冷笑:“你家那世子也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涉及自己兒子,陳國公夫人不能忍,暴跳如雷道:“我兒子什麼樣不需要你來評論,但你兒子已經是廢物了。也彆跟我再扯東扯西,今日就簽了和離書!”

“和離?”鐘夫人也不維持表麵的和煦了,陰森森說:“你想得美!我鐘家隻有休棄之婦,沒有和離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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