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色起意(2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0564 字 6個月前

少年說的話顛三倒四,卻是聽得讓人想哭。

五年了,他不敢洗澡肯定是怕穿回去。裴元惜想起初進他時的模樣,那時候他趴在牆頭上,頭上包著一塊大布巾。他定是怕烤榴蓮的氣味沾染發間無法清洗,所以才會用布巾包住頭發。

後來他剪成短發,倒是清爽許多。

“那位葉玄師…”

“我會派人去找。”公冶楚回道,又用那種複雜的眼神在看商行。

商行還在哭,“爹,你怎麼不多笑一笑,你這個樣子娘不會喜歡你的…娘什麼都不知道。那些發生過的事情隻有她不知道,我好怕她不要你。”

裴元惜下意識偷瞄身邊的男人,似乎無論何時這個男人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她不是不要他,而是不敢要啊。

這樣的男人,哪裡是她能駕馭的。她開始佩服他們口中的那個自己,還真是勇者無畏不知死活。

少年哭哭停停,嘴裡的話顛三倒四,最後非要拉著他們一起睡,還說什麼從小到大最大的願望就是和爹娘一起哄他睡覺。

正德殿的龍床倒是大,大到足夠睡下七八個人。

她哄著少年,少年耍起賴來,抱著她的手臂不放,“我不管,我就要和爹娘一起睡。娘是不是不喜歡我?是不是嫌棄我?我真的好想娘,做夢都想和娘在一起。我也好想爹,我就想爹娘陪著我,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最後無法,她和公冶楚都陪坐在床邊哄著鬨騰的少年睡覺。少年稚氣的臉通紅,撒著嬌要聽故事。

“故事。”他嘟噥著。

裴元惜看向公冶楚,眼神有些微妙。

這個故事肯定是那個她寫的睡前故事,想來公冶楚獨自撫養兒子,哄孩子睡覺這樣的事情應該是做慣的。

“爹,要聽故事。”商行的要求沒有得到滿足,扯著親爹的衣袖搖來搖去。

公冶楚猶豫一會,竟然真的開始講起故事來。那故事裴元惜很是熟悉,是個很耳熟能詳的童話。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一板一眼。不像是講故事,而像是背誦早已爛熟於心的文字。

“要聽新的故事。”少年不滿嘟噥,“故事是娘寫的,娘肯定還會講其它的。娘,重兒要聽新故事…”

他又搖著裴元惜的手,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仿若他不再是十幾歲的少年,而是回到多年以前孩童的模樣。

或許是醉酒的原故,或許他的內心深處還住著孩童時的自己。或許與他從小缺失母愛有關,也或許他是在借酒彌補童年的遺憾。

無論哪一個,都足以讓裴元惜心疼,她焉有不應之理。

她口中的故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過。但是她講出來的故事生動有趣,與公冶楚背誦般照本宣科完全不同。

“娘講得真好聽,我還要聽。”少年閉著眼撒嬌。

一個故事講完,又是一個故事,一連講了四個故事。少年的呼吸開始均勻綿長,睫毛在底下投出陰影,看上去無害得像個睡著的小王子。

裴元惜望著他睡著的樣子,心下一片柔軟。想到他們母子相見即分離的命運,又覺得有些難過。

他肯定是個特彆漂亮的小孩,如果她能親眼看到,必定很喜歡他原本的模樣。

“他長得像誰?”她問。

“像我。”公冶楚回答。

她輕輕點頭,重兒說過自己長相肖父。公冶楚長相出眾,一個像他的孩子小時候肯定十分玉雪可愛。她突然覺得有些遺憾,遺憾自己沒有見過兒子真正的長相。

這越理越亂的關係,卻不能置之不理,趁此機會她想和他好好談一談。

出了內殿,公冶楚清退外殿的宮人。偌大的正德殿內,隻餘他們二人。一個背手而立,一個坐在椅子上。

每一秒都像是蝸牛爬行,明明隻是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像是過了許久許久一般,她顯然還沒有想好措辭。

“不是有話對我說嗎?”他說。

“是,我想和大人好好談一談。”她斟酌道:“我要談的是我們三人的事。這件事情說來複雜,你是知道的。”

他望著她,示意她講下去。

她提著氣,又道:“重兒與你來自同一個時空,你們父子二人有彼此相處的記憶,而我並沒有。拋開你們告訴我的那些事情,其實我與你們完全可以稱之為陌生人。我能接受重兒,是因為我以為無論隔著時空或是經曆輪回,骨肉至親是無法割舍的。然而大人之於我,實在是算不上熟識。”

殿內的燭火通明,照在他的身上卻是幽幽一片冷清。他如一把蘊藏無儘力量的寶劍,鋒芒內斂之下他的氣場依舊強大到令人心生壓迫。

這樣的她,才是她熟悉的他。

“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縱然大人因著以後發生的事情會視我為妻,我卻無法將大人視為自己的丈夫。大人的親近對我而言太過突然,隻會讓我無所適從,所以我希望我同大人的關係一如從前。”

他看著她,冷落孤寒之感甚濃。便是兩人離得如此之近,她還是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愛意和癡戀。

如果他們真是恩愛夫妻,便是她不是以後那個她,他的反應也不應是如此。恩愛夫妻之情,親昵是無意識的。再是偽裝再是隱忍,也不可完全掩蓋得住。

除非,他們並不相愛。

她慢慢站起來,假裝頭有些發暈的樣子往一邊倒去。眼尾餘光中,那個男人似乎身形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是無動於衷的表情。

他們相愛嗎?顯然不是的。

他的反應說明一切。

她扶著站穩,不知為何有些失落。倒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重兒。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他,他的父母恩愛不移。他心心念念想找到她,想一家人在一起,卻不知他的父母根本不似他以為的那樣故劍情深。

“不過還有一事…就是在重兒麵前,我們倒是不需要太過生分。”

他似乎勾了輕扯一下嘴角,寒氣散開。“你的意思是我與你要在他麵前演戲?”

“是,也不需要太過親近,如常即可。”

“世間多少虛偽之人,萬事可演,人生皆能如戲。你到是同道中人,不知你能否告知我,倘若有一人無緣無故向你示愛,又該是何緣由?”

嗬。

這男人在諷刺她倒追一事嗎?說好的愛她入骨如癡如狂呢?果然全是騙人的。她就說以他的性情如何知道愛人,以她自己的性格又怎麼會和他相愛。

“所謂一見鐘情,更多的是被外表所迷。大人英姿過人,我等閨閣女子在未知大人身份之前驚為天人也是人之常情。”

“這樣嗎?”他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原來是見色起意。”

不然呢,他以為是哪樣。

“我的話說完了,大人走好。”她輕福身,恭送他離開。

他腳步輕移,不是出宮而是朝她走近。

她警惕地繃著心,理智告訴她應該跑,身體卻是僵硬到還來不及反應。他的手離她的臉頰半寸,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頜。

他的手指力道強勁,她被迫抬頭與他對視,心下驚愕的同時被他的眼神駭到。

那是哪樣的眼神啊,冷漠無比邪肆狂。恰似那冰麵上突然狂風大作濃霧迷漫,風不知從何來,霧不知從何起。

他眸中邪肆越盛,暗湧席卷之處墨紅翻滾。清冷的氣息為之濃烈,冷漠的氣勢漸成霸道。暗紅過後是無儘的幽深,漫天漫地像要摧毀眼前的一切。

近在咫尺的秀色,仿佛一掬便能吞噬入腹。

抑或者,輕輕一撚便能揉碎。

“既然是見色起意,為何你這次沒有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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