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吻讓沈宴有片刻的恍惚,回神時身上的人已逃到了三尺開外, 滿麵桃紅, 睫毛顫顫, 兩瓣粉唇咬在一起,精致漂亮的小臉上掛著心虛,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沈宴凝視她須臾,淡聲道:“過來。”
初暖被這一聲並不嚴厲的召喚嚇得渾身一哆嗦, 又往後退了兩步, 背部緊貼泳池內壁,垂著眼支支吾吾道:“我……我……”
沈宴等了半天沒等到後文, 嘴角笑意稍縱即逝,爾後不鹹不淡地吐出兩個字:“慫了?”
初暖:“…………”
慫得一塌糊塗的初暖沒好意思點頭。
兩人相對無言在泳池裡僵持了幾分鐘。
沈宴再度打破沉默,冷清的聲線裡透著寵溺:“過來。不怪你。”
“真的?!”初暖驚喜抬眸,隨即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不淡定了, 快速垂下頭,小小聲道:“這裡挺好的……”
沈宴薄唇抿出一個弧度:“怕我吃了你?”
…………這可說不準。
初暖想起溺水時拍到的那個東西, 臉上的滾燙感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泳池救生員在這時吹了一聲口哨,說還有十五分鐘閉館。
初暖頓時眼前一亮,連忙道:“回去了!”說完就要跑,不料一轉身,忽然想起來任務還沒有完成。
初暖:“………………”
眼下氣氛如此尷尬, 她還怎麼好意思摸沈宴的腹肌?
渣渣係統:“誰讓你突然獸性大發輕薄他?”
初暖:“………………”
獸……性……大……發……
輕……薄……
這件事初暖已經反省過了, 她那會兒剛剛死裡逃生,神智還不是很清醒, 加之記憶畫麵中的她被沈宴救起來之後,確實是想親他的,因此她才混淆了記憶和現實,鬼使神差地親了上去。
親完之後把自己都嚇傻了。
她她她、她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
再這樣渣下去恐怕會作繭自縛啊!
初暖怕渣渣係統恥笑自己,沒敢說實話,強行辯解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你發布了一個隨機任務。”
渣渣係統:“讓你親吻沈宴?”
“……嗯。”
“你高興就好。微笑臉。”
“……”
結果還是被恥笑了。
初暖喪喪地歎一口氣,收回思緒回到現實世界,背脊僵硬立在泳池邊緣地帶,想走又不能走,心情十分複雜。
“不跑了?”沈宴在身後說。
初暖微囧,掙紮數秒,然後在臉上擠出一個尬到無與倫比的微笑,慢慢轉回身,抬眸迎上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點頭:“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有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打算怎麼感謝?”沈宴好整以暇道,視線一眨不眨地鎖在初暖臉上。
初暖十個指頭糾結在一起,邊想邊說:“嗯……就……其實……要不是你突然放手,我不會溺水,所以……我們扯平了。”
沈宴沒接話,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那眼神分明在說——我為什麼突然放手,你心裡沒數?
初暖心裡自然是有數的,當然是因為她不小心拍到他……了。
畫麵太刺激完全不敢回想……
初暖羞得連和沈宴對視的勇氣都沒了,一顆小腦袋壓得幾乎埋進水裡。
現在知道怕了?沈宴嘴角微彎,長腿一邁大步走過去,停在她身前。
兩人的身體貼得極近,幾乎腳尖碰腳尖。
初暖又是一哆嗦,仰起臉戰戰兢兢問:“你你你、你乾什麼?”
沈宴居高臨下俯視她半秒:“該走了。”
“哦……”
初暖在心中籲一口氣,隨後想起任務還未完成,慌忙扯住轉身要走的沈宴:“等一……”
‘下’字還沒出口,初暖就先石化了。
因為……
她發現自己扯到了沈宴身上唯一的衣服——泳褲。
要要要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初暖尷尬得無以複加,在沈宴幾乎能噴出火來的注視下,弱弱地鬆開手指。
“啪——”
泳褲回彈,打在沈宴的胯上,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響。
初暖:“……”
沈宴:“……”
現場陷入迷之死寂。
渣渣係統:“乾得漂亮少女。這波操作我給你一萬分。”
初暖:“………………”
初暖快哭了。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單純隻是想拉住他,哪裡曉得下手會這麼‘準’……
初暖此刻非常想一走了之,可偏偏她還有任務在身,不能走。
現在倒是占了做任務的天時地利,可人……一點兒都不和啊!
沈宴剛才那眼神,仿佛隨時能把她給吃了。
這會兒她若是再撩他,指不定……
“友情提示:你離下一次死亡還有五分鐘。”
五分鐘!
初暖急得腳底冒煙,可又實在開不了口。
沈宴瞧出了初暖的欲言又止,眼皮抬了下:“有話說?”
“嗯……”初暖漲紅著臉沒敢抬頭,弱弱地說:“在走之前,能不能讓我……摸一下你的腹肌?”
費了好大力氣才冷靜下來的沈大帥哥:“……”
渣渣係統:“少女,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含蓄’?”
初暖囧,她倒是想含蓄,可前麵狀況頻出,浪費了太多時間,她要是再不直接點,恐怕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見沈宴不說話,初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我聽說男生的腹肌挺有彈性的,所以想……嗯……看看是不是真的……”
沈宴低垂著眉宇,視線落在初暖臉上,眸光灼灼:“我不讓你摸,你就去摸彆人?”
當然不!她是那種人嗎?初暖連連搖頭:“不會不會。我隻想摸你的。”
話一出口初暖就意識到不妙了,整張臉紅彤彤。
她她她、她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哎哎哎,這下誤會大了。沈宴肯定以為她是變態。
初暖覺得自己差不多該想想臨終遺言了,垂下頭,喪得不行。
沈宴薄唇勾了下:“彆喪。沒說不讓你摸。”
耶?!
初暖驚喜抬頭,給了沈宴一個‘那我就不客氣了啊’的眼神,抬手就上,柔軟指腹在他的腹部來回摩挲,動作輕柔緩慢。
“……”沈宴極力保持冷靜,從乾涸的喉間發出一聲低吟:“安分點。”
初暖指間猛地一顫,這時正好聽到渣渣係統播報任務完成,她忙不迭縮回手:“挺、挺有彈性。”
“……”沈宴:“可以走了?”
“嗯……”
……
兩人換好衣服出來時,遊泳館剛好關門。
初暖來不及吹乾頭發,邊往外走邊用浴巾擦拭發梢。
沈宴在初暖身後跟了幾步,抬手取過她手裡的浴巾:“彆動。”
初暖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他要幫她擦頭發。
初暖低下頭,心底淌過一陣暖意。
沈宴的動作很溫柔,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好似在擦拭世間珍寶。
夜晚的校園十分寧靜,海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
初暖盯著地上搖搖晃動的樹影出神,半晌,小聲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沈宴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秒,隨後恢複如常,幽深眸底波瀾不興。
……居然被無視了。初暖撇了撇嘴,沒再追問。
……
夏日炎炎,空氣中自帶一股熱浪,從遊泳館一路回到宿舍區,初暖的頭發已乾得差不多了。
宿舍大樓外有幾對情侶在依依不舍的相互告彆。
初暖心裡還有點兒尷尬,扭扭捏捏道:“我……先上去了。”
沈宴望著她,沒接話。
初暖在心裡嘀咕了句:以前都會說‘晚安’的呢。
又過了一會兒,對麵的人依舊不說話。
初暖開始有點兒慌了,難道他生氣了?因為她親了他?
可是他明明說了不怪她啊!
或許……他隻是為了日後見麵不尷尬,才假裝大度?
初暖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畢竟她就這麼乾過一次。
哎哎哎,她那會兒怎麼就沒有控製住自己呢?
初暖在心裡自我譴責一萬遍,臉上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弱弱地說:“今天是我不對,你彆生氣,我……我向你道歉。”
對麵的人終於開口了:“不必。”
不必什麼?
是沒有生氣不必道歉,還是就算道歉了也不會接受所以不必多此一舉?
……就當是前者吧。
初暖如此自我安慰。
旁邊話彆的情侶們漸漸散了。初暖再次跟沈宴道彆:“晚安了。”
沒有得到回應。
初暖轉身要走,腕上卻多了一隻手。她回頭:“嗯?”
沈宴隔了幾秒才道:“剛才有人。”
有人怎麼了?
初暖不解地眨眨眼。
沈宴上前一步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晚安。”
原、原來是這個意思……
初暖心跳得有些快:“晚安……”
……
初暖回到宿舍時,舍友們都還沒睡。見她回來,紛紛圍過來道喜:“初暖,聽說你通過了這次國際建材展的隨同翻譯誌願者申請。恭喜啊!”
隨同翻譯……
在遊泳館那一個小時過得太刺激,她都快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初暖心中暴風哭泣,很想說這沒什麼好喜的,她一點也不想被選上。可她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得假裝欣喜。
初暖含淚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們。我也挺意外竟然被選上了。”
謝玲玲:“這個展會的優秀誌願者可以加學分。你爭取拿個優。今年的國獎(國家獎學金)就非你莫屬了。”
初暖笑笑沒接話。她現在隻求期末彆掛科,國獎什麼的,等她記憶恢複後再想吧。
說到恢複記憶……
初暖想起在泳池溺水時腦中閃現的畫麵,連忙問渣渣係統:“我以前是不是有過一次溺水經曆?還被沈宴救了?”
如果這件事確實發生過,那就代表她沒有弄錯,她確實記起了部分片段。
按照這個思路,隻要她再和沈宴做一些以前做過的事,說不定就能恢複記憶了!
初暖越想越興奮,又追問了一遍:“是不是?”
渣渣係統答得十分乾脆:“不知道。”
“……”初暖:“到你的數據庫裡查一查。”
渣渣係統:“關於你對沈宴的記憶,我隻能查到兩個詞——睡過、始亂終棄。”
“……”這數據庫也太不完整了吧?
初暖不信:“你是不是不想告訴我?”
“當然不是!”渣渣係統答得很急,也因此略顯心虛:“我們係統都是有權限的。我的權限隻能查到這些。”
“也查不到我拋棄他的原因?”
“查不到。”渣渣係統:“你是不是後悔拋棄他了?”
初暖心中一慌:“不是。你彆亂講。”
她又沒有記憶,怎麼可能後悔。
不可能不可能。
·
第二天是周日,初暖還在為泳池事件感到尷尬,有心避著沈宴,一整天沒有出門,早中晚餐都是錢小米幫忙打包帶回來的,宅在宿舍裡度過了難得平靜的一天。
隔天早上,渣渣係統又開始作妖了。
“隨機任務:與沈宴同上一節課,並在課堂上偷瞄他不少於三次,每次持續到被他發現為止。”
正在吃小籠包的初暖差點沒被一口包子給噎死。
持續到被沈宴發現為止——這是什麼衡量標準?
萬一沈宴聽課太專注根本發現不了,那她豈不是要望眼欲穿了?
辣雞係統。
渣渣係統:“你昨天還代表我給你自己發了一個親吻沈宴的任務,現在就來罵我辣雞,過河拆橋要不要這麼快?”
“……”
初暖選擇裝死。
吃完早餐,初暖把沈宴的課表翻出來和自己的課表做了一番對比,發現正好下午第三節、第四節課她沒有課,而沈宴有課。
於是下午第二節課一結束,初暖就去了建築係,一路上十分忐忑,心裡琢磨著到了教室之後要是沈宴問起來,該如何回答。
結果……
還沒進教室,就和沈宴在樓下偶遇了。
渣渣係統:“緣,妙不可言。”
“……”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初暖驚慌又心虛,情急之下說了一句非常智障的話:“好巧。你來這裡上課啊……?”
沈宴薄唇彎出一個弧度,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這裡是建築係。”
言下之意——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
初暖尬笑:“對哦……”
沈宴盯著麵前的人看了會兒:“你找我?”
“不是不是!”做賊心虛的初暖急忙否認:“我是來這裡上課的!上課!”
沈宴:“你選了我們係的課?”
呃…………初暖:“旁聽。”
沈宴眸底閃過一絲笑意,非常善解人意地給初暖遞台階:“最近來我們係旁聽的同學很多。”
初暖保持尬笑臉。那些同學都是衝著你去的吧?
渣渣係統:“難道你不是?”
“我有的選嗎?”
“你還可以選擇自殺啊!”渣渣係統的聲音賤到了極致。
初暖:“…………”
“你去幾樓?”沈宴又問。
初暖不太想回答這個讓她分分鐘穿幫的問題:“三樓……”
沈宴眸底笑意更濃:“我正好也在三樓上課。一起走?”
我當然知道你在三樓上課。初暖騎虎難下:“………………好啊。”
一路無言。
很快到了三樓。
沈宴:“你去哪間教室?”
“……”
同學你今天話有點兒多啊!
說好的惜字如金高冷寡言呢?
人設崩了啊喂!
初暖努力保持微笑,抬起一根手指往左邊一指:“這間。”
沈宴麵不改色:“好巧。我也在這間教室上課。”
“………………”
初暖幾乎可以肯定沈宴已經知道她是衝著他來的了,可他不拆穿她,她肯定不能自揭老底,隻好硬著頭皮繼續演:“確實好巧。嗬嗬。我周末要去國際建築展做誌願者,提前來了解一些建築知識。”
初暖給自己找了個非常合理的理由。
沈宴非常配合的接受了這個理由,嘴角微彎:“進去?”
“你先你先。”初暖十分謙遜地做出個‘請’的手勢。
沈宴沒有推辭,長腿一邁大步進了教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初暖則默默地選擇了他斜後方的一個空位。坐在這個位置上,餘光稍稍一瞟就能看到他的側臉,而且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假裝是在看窗外的風景,簡直完美。
初暖心裡開心極了。
然而這種愉悅的心情隻維持了不到三分鐘。
因為在上課鈴聲響起的那一瞬,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上講台。
“這不就是我衝進教室擁抱沈宴那次遇到的那個教授嗎?!”初暖的心聲在顫抖。
渣渣係統:“記憶力不錯。”
初暖:“……你覺得他還記得我嗎?”
“經過我科學的分析,他對你……”渣渣係統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幸災樂禍地道出四個字:“印象深刻。”
初暖:“……”
老年人的記憶力這麼好的嗎?
渣渣係統:“人家是高級知識分子,記憶力當然好。”
初暖:“……”
嗬嗬。她媽也是高級知識分子,記憶力就不怎麼好,經常忘記她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