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眼睫彎彎,依賴地靠在章謹之懷裡,笑眯眯地應道:“好~”
章謹之摟著好久不見的大孫女,笑道:“磨嘰,趕緊走趕緊走,我們祖孫倆啊,好親香親香。”
章渝州拎著箱子上樓,翠翠抱著八月走在後麵,路過樓梯時,聽到最近那間房傳出輕微的腳步聲,她挑了挑眉,笑得古怪,女兒發現她在笑,短胖手指往她嘴角戳了戳,邊戳邊小奶音邊好奇喊“媽媽”。
翠翠抓住她作亂的爪子,搖搖頭:“噓!”
小家夥也“噓”,無奈太用力,口水噗噗噴了翠翠一臉。
翠翠:“……”服了!章八月就是老天派來磨她耐性的。
章渝州聽到熟悉的噗噗聲,不用回頭就能想象到翠翠此時一定是生無可戀,咬牙切齒的瞪著小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快,他又強行憋了回去:“咳,咳咳,媳婦兒,我感覺自己感冒了。”
“活該!”翠翠抬起一隻手抹掉臉上口水,冷哼道。
“媳婦兒~~~你就不心疼我?”邊說,他邊掏出鑰匙打開門。
翠翠看著鑰匙還怔了怔:“這屋子既然鎖了,平日大家是不是都進不來,那裡麵肯定積灰了。”讓她累得半死還要做大掃除,翠翠表示不開心,不想做啊。
章渝州哂笑:“放心吧,還有一把備用鑰匙在媽手裡,她是容不得犄角旮旯積灰的。”
翠翠立刻笑靨如花:“媽對咱們真好。”
進了屋一瞧,果然如章渝州說的那樣,床是鋪好的,書架桌子都擦得乾乾淨淨,窗台上還插著一瓶開得含苞待放的臘梅。
看到床,翠翠忽然就特彆困,撐著精神給小八月脫掉棉襖棉褲,把小家夥往被窩裡一塞,床上是冰的,小家夥一進被窩立馬爬了出來往翠翠身上鑽:“媽媽,冷~~”
翠翠脫掉外套,毛衣毛褲沒脫,爬上床蜷著,小寶也彎著身體貼在翠翠胸口。
章渝州放下行李箱,將一家四口的衣服放進衣櫃掛好,這才脫衣上床。
一個抱一個跟套娃似的,這一覺直接睡就到了大中午,幾個孩子哇哇叫著,樓上樓下跑來跑去,八月最早被姐姐興奮的尖叫吵醒,醒了就開始喊爸爸媽媽給她穿衣服,她也想跟姐姐一塊玩。
等翠翠替她套上棉褲,小家夥利落地打開門,噠噠噠就跑了。
章謹之正好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不經意抬了下眼,就瞥到小孫女一手扒著樓梯柱子,一手撐在樓梯上,撅著屁股背對著大家慢慢往下爬,那動作,嚇得她心裡咯噔一下。
“小寶停住,彆動!”
趕緊把菜放餐桌上,上樓去抱孩子。
八月懵懵的,不懂奶奶叫住她做啥,狹長漂亮的鳳眸好奇地看著疾步衝上樓的奶奶,咧嘴甜甜一笑:“奶奶~~~”
章謹之一把將還在撈到懷裡,抬手就給了她小屁股一記:“嚇死奶奶了,你爸你媽呢,誰讓你下樓梯的?”
“窩會走,奶奶。”小家夥信誓旦旦,小表情可認真了。
聶渝霜剛在廚房忙著,沒聽清客廳發生了啥,見媽臉色不好,她隨口問道:“媽,咋了?是不是幾個孩子太吵惹你煩了?”
“是這小妮子,蹬著她那小短腿下樓呢,好險被我瞧見了,否則摔下來還得了!”
章謹之沒好氣地捏捏小八月的臉頰,對上小家夥茫然天真的眼神,氣一下就生不起來了,“宣宣他們幾個呢,跑哪去了?”
聶渝霜瞥了眼院子裡:“帶初七到院子裡撿凍柿子去了。”
聽到凍柿子,章謹之想起來家裡還凍了豆腐,她抱著八月不好出去,便指使閨女:“你把凍豆腐恁進來,再搞個魚湯。”
京市人愛吃凍豆腐,為此還衍生出一首繞口令:
來燉我的燉凍豆腐,
不會燉我的燉凍豆腐,
就彆燉我的燉凍豆腐。
要是混充會燉我的燉凍豆腐,
燉壞了我的燉凍豆腐,
哪就吃不成我的燉凍豆腐。
凍豆腐可以熬魚湯,可以涮鍋子,還能燉肉燉白菜,在冬日的京市,這是不可或缺的菜色。
聶渝霜點頭:“成。”她放下蘿卜筒子骨,就要出門,餘光瞥到八月的棉褲上,腳步頓住,又回來了。
“怎麼了?”章謹之困惑地看著女兒。
聶渝霜摸了摸八月的褲子和鞋子,皺眉:“老三真是粗心,毛窩和棉屁簾都不弄。”
“弄啥棉屁簾,咱們小寶又沒穿開襠褲。”
章謹之摸摸孫女的手腳,暖和的跟個小火爐似的,“翠翠說,小寶一歲後就沒尿過褲子了,所以棉屁簾這些用不著,這鞋子你彆看著薄薄的不如毛窩厚實,暖和著呢,大概是那邊時興的新料子。”
聶渝霜將信將疑,伸手摸了摸,兩眼欻一下晶亮晶亮。
“果然暖和。”
小八月聽懂奶奶和姑姑討論的內容了。
指指鞋子,又撩開棉衣,扯著可愛的裡衣,小奶音得意洋洋的:“我媽媽做的,暖乎乎唷。”
“噗——小人精。”
早就聽說老三兩口子養孩子養得精細,初七就十分聰明,當時她還潑老爹老娘冷水,道那是人家初七親爹媽基因好,一家子都是搞學術的腦瓜子聰明很正常,親侄女親侄兒可不一定比得過呢。
沒想到小八月也比常人聰明伶俐許多,莫非是翠翠兩口子特彆會養孩子?
想到自家那兩考試用過三四十分的混世魔王,聶渝霜突然說:“媽,你覺得過完年,我把倪歡歡和倪軻扔給老三和翠翠怎麼樣?”
章謹之嗬嗬一聲:“不怎麼樣。”
“彆想,老三兩口子比你忙一百倍,帶初七和八月就夠費心了,還得給你帶孩子?過陣子你大嫂是不是也要把宣宣丟過去啊?翠翠還工作不工作了,不如待家裡光給你們帶孩子是吧?”
說來也奇怪,她生的三個孩子都像自己多一點,腦瓜子聰明,書也讀得進去。
輪到孫輩就不行了。
家裡兩個孫子被老大媳婦慣過頭了,雖然算不得壞孩子,沒乾啥特彆惡劣的事,但不愛學習啊,愛玩,愛吃,還逃課。外孫和外孫女呢,倒是老老實實上學了,就是越努力考得越差,看著他倆眼淚汪汪的,嘿,你還沒法生氣!聰明的就出在老三家了,一個親的,一個養的,都聰明得不得了,章謹之其實也覺得是兩口子教得好。
隻是霜霜這想法肯定是不成的。
她不知道翠翠究竟在做什麼,但從老聶的態度可以看出來翠翠現在乾的事可能比渝州的研究還要重要,章謹之怎麼可能讓女兒去拖後腿呢。
“你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歡歡和小軻在讀書上沒天分的話以後還可以乾彆的,隻要不違法犯罪,做個頂天立地的好人也可以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章謹之對自家孩子的要求就一點——做個人,彆做畜生!
大院裡那些仗勢欺人的街溜子,混小子她是最瞧不上的。
“媽——”
“您彆念經了,我就隨口一句,你劈裡啪啦好一通訓斥,你瞅瞅,八月都聽迷糊了。”
聶渝霜捂著耳朵求饒,“我去取凍豆腐。”
說著,章渝州和翠翠下樓了。
不用章謹之吩咐,兩人主動到廚房忙活上了。
章謹之逗著孫女玩,看著不會做菜但主動幫著洗菜切菜的小兒媳,腦子裡再閃過明明啥都會卻各種找借口的大兒媳的臉,臉色登時變得不那麼好看了。
直到所有菜都上了桌,鄒菀抱著小兒子成成姍姍來遲。
坐下後,等了大概兩分鐘,發現沒人理自己。
婆婆抱著孫女,大姑子側身和幾個孩子說話,老三兩口子盛飯出來看到她也隻是略點了點頭便當打過招呼了,鄒菀忍不住皺眉。
她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
“感冒了可以不用下樓,我把飯給你送進屋。”
她屁股一撅,章謹之就猜到她要作什麼妖。
一想到親兄弟親弟妹好難得回來一趟,做嫂子的不夠熱情就罷了,還擱這兒擺譜。
大的沒個大的樣兒,章謹之實在不想給她留臉。
鄒菀表情僵住,臉脹得通紅:“媽,隻是嗓子有一點不舒服,沒那麼嚴重。”
章謹之嚴肅著臉,“嗯”了聲,不想搭理她。
扭頭問聶渝霜:“立人呢,立人中午不過來了嗎?”
聶渝霜回:“還完車還得去梨花胡同接歡歡和小軻。”
“那我們等姐夫回來再開飯。”
章渝州道。
聶渝霜擺手,連說不用:“沒事兒,冬天菜冷得快,咱不用等他們。等他爺仨回來再上鍋熱一熱就好。”
又不是客人,一家子吃頓飯罷了,沒必要那麼講究。
說完,聶渝霜率先夾了一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三個小孩見狀,也跟著動了。
宣宣半大小夥子,很有照顧弟弟妹妹的意識,依次給兩個妹妹夾魚腹處的肉:“大寶,小寶,哥夾的沒刺兒,放心吃啊。”
“謝謝宣宣哥哥。”
“謝謝宣宣鍋鍋~~~”
所有人都很開心,包括她那兩個沒眼色的兒子。照顧彆人家的小屁孩那麼用心,就是沒空看一眼親弟弟。
鄒菀那叫一個尷尬,那叫一個生氣。
再三深呼吸後,還是不爽婆婆對虞翠翠更好,她才是長媳,媽怎麼能不給自己做麵子?
無非就是偏心,她一直偏心老三。
鄒菀掀了掀唇角。
忽然對翠翠說:“弟妹,八月好像你呀,也像渝州,簡直是集你倆所長,以後肯定是咱大院最漂亮的小姑娘。”
翠翠挑眉,疑惑她怎麼突然誇起八月來了。
就聽她接著就道:“我瞅著初七就不太像了,她是不是更像她爸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頓時愣住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不知道該說什麼,飯桌上安靜得隻能聽到小八月嘬湯的滋滋聲。
鄒菀偷覷婆婆的臉色,見她果然黑臉,一臉不悅,不由得暗暗得意。
看吧,裝得再喜歡,一旦有人捅破不是親生的還是會不高興啊。
隨即做出一副懊惱失言的樣子:“哎喲,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老三,你彆介意啊。”
章渝州確實很不高興。
他先看了眼翠翠,翠翠正看著大嫂冷笑。
又看初七,發現小家夥沒領悟出大伯娘話裡的惡意,懵懵懂懂沒被傷到,他才鬆了口氣。
“大嫂,我看你確實病得不輕,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聶渝霜丟下筷子,也冷了臉:“宣宣,你媽好像燒糊塗了,趕緊把她扶上樓休息吧。”
說完,起身把鄒菀懷裡的聶成搶過來,一勺子雞蛋羹就防止了孩子的哭鬨。
鄒菀下意識看章謹之。
這時候才意識婆婆的黑臉不是給虞翠翠的,而是給她的。
自己好像作過頭了。
對上小姑子和婆婆的冷臉,她心裡愈發沒底。
是以大兒子來扶她時,她沒掙紮,順勢裝出病歪歪的樣子上樓了。
走到樓梯半截,突然聽到困惑的童聲:“爸爸,妹妹像你和媽媽,那我是不是像黎爸爸和梁媽媽呀?”
鄒菀腳崴了一下,黎爸爸,梁媽媽?
什麼意思?
下一秒就聽虞翠翠溫柔道:“對呀,因為梁媽媽是大美人,所以我們大寶是小美人。”
鄒菀臉色瞬間沒了血色。
自己枉做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