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為震撼。
我很難形容自己的震撼更多是因為他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是因為眼前的一切都太好看了。
店鋪的裝潢很溫馨,我才注意到,懸在吊頂上的暖色的燈是一顆一顆閃著微光的星星,那些燈並不刺眼,在墨藍色的背景下泛著柔和的光,灑在吧台上,灑在漂亮的玻璃酒杯上,灑在我們身上,灑在田中太郎的眼睛裡。
我一直知道他長得很漂亮,但我們認識以來,從來都沒有哪一刻會像現在這樣,他看起來仿佛閃著光。
我張張嘴,問他什麼時候弄了這麼個店啊,我都不知道,話說回來我也是你老板啊,帶著自己老板來看自己搞副業真的沒關係嗎?
話說出口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怪異,我想維持著和尋常一樣的態度,可聲音中不自然的顫抖卻將我的震撼暴露出了十成十。
他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麼,但那笑容就像是星星流淌進了我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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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有挑戰老板權威的意思,這是我拜托朋友臨時借來的小店,是真正的一日限定哦。”
田中太郎回答:“是給一直很努力的好孩子的禮物,希望老板不會因為太突兀而拒絕簽收。”
他仍然從容地站在吧台後,完全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熟練地從吧台裡的瓶瓶罐罐中拿出幾樣,倒進雪克壺裡,然後以嫻熟的姿態搖晃著。
“嘛,之前姑且也學過一點調酒的手法,雖然沒法為老板的小店添磚加瓦,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吧。”
燈下修長的手閒散地扣在銀白色的雪克壺外壁,仿佛氤氳著魔法的流光。
接著,他從一邊取出了一隻瑪格麗特杯,在杯口抹了一圈鹽,然後將金黃的酒液濾進那一隻小小的酒杯裡。
動作一氣嗬成,完全不是“姑且學過”的程度。
“不知道老板偏好什麼樣的口味,所以第一杯是我擅自選的瑪格麗特,希望能帶給你一份輕鬆愉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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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有這一手啊。可惜你這一身技術,在我那小店裡也沒法施展,想想都覺得浪費。
他說現在這種時候能派上用場就不算浪費了。
我說你彆這樣啊,你這麼捧著我我都有點心虛了。
他笑說我這不是捧著你啊,照顧好老板也是員工的職責之一嘛。
我說不對啊,當初談條件的時候沒有這條,你怎麼還給自己加條款啊。
他說,因為老板一個人創業真的很不容易啊。
“一直以來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的,偶爾也要給自己放個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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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久沒聽過這樣的話了呢?
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向前走,我好像隻能向前走,隻有拚了命的向前走才是正確的。
在這樣的氛圍下,仿佛連稍微停下來小憩一會兒都是罪過。
爸爸媽媽不在了之後,似乎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人跟我說過:秋秋,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眼睛不爭氣地有點發酸,我慌忙端起酒杯,來掩飾差一點就失控了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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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的口味酸甜清爽,調和著檸檬和酸橙的香氣,混著淡淡的龍舌蘭的味道。
大概是搖晃的時候加入了冰塊的緣故,酒的口感是恰到好處的冰涼,配上入口的一點鹹,味道格外好。
我說田中君你真的好會調酒啊,這可能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瑪格麗特了。
他倒是沒拒絕我的誇讚,反而打趣地說看不出來啊老板,我以為你平時隻會喝種花酒呢。
我說你這就是小瞧我了不是?雖然我是堅定的種花派,但洋酒我也是係統研究的——古語說的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畢竟我推就在一個代號全是酒名的組織裡打工嘛。
後麵這句我沒說出來,但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我相信我肯定不是唯一一個為了更好地了解酒廠而去認真翻找各種洋酒百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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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板有把酒吧也列為我們餐館的競爭對手嗎?”田中太郎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記住了,那麼以後我也會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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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啊!不要隨便亂努力啊!
我們的小飯館和酒吧消費群體都不一樣完全就不存在競爭關係吧!
而且這種事情要怎麼努力?
難道要在我們店裡開發手搖豆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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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瞪大了眼睛,田中太郎也繃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老板你彆害怕,我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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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喝起來幾乎沒什麼酒精感,一個不留意,酒就已經見底。
我說了句謝謝款待。
他問我下一杯要來點什麼。
“既然老板了解這個的話,那還是自己點的酒最合心意吧。”
我說你很自信嘛,我點什麼你都能調嗎?
他說我會儘力滿足老板需求的,萬一調不出來您也彆扣我工資啊。
我笑了,說,真是的,本來還想選個難一點的酒來考考你呢,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不為難你了。
——給我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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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顯怔了一下,問我:“隻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我點頭說,對,蘇格蘭威士忌加冰,隻是這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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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尾酒追求味蕾上的刺激,所以會選用各種佐料來調和出那一瞬間的口感。
那些精心調配過的味道確實很棒,但難免會淡化“酒”的感覺。
而我喜歡的是“酒”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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