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在腦海當中幾乎隻是轉瞬即逝, 因為那個瞬間,思考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我的大腦和身體切斷, 讓我無法去進行理性而精確的判斷。
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間, 把時間花耗在理性的判斷上也太奢侈了。
我得動起來,我必須爭分奪秒地動起來, 因為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的話, 這一切就真的要結束了, 眼前的這個人的生命就真的要結束了。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 我不確定還來不來得及, 此時此刻的我也不必思考這些。
我趕到這裡了不是嗎!在被害人被法醫確定死亡之前, 我趕到了這裡。
現在躺在我麵前的不是中毒倒地來不及救治的大江雄, 不是在醫院裡徹底失去生命體征的床島比呂誌,也不是在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抬走的原田碧人。
他是加瀨正雄,他還活著……嗎?
我伸出手, 去嘗試著尋找他的頸動脈,我的手有點顫抖, 幾次都找不準位置, 因為感受不到那種鼓動。
沒有……嗎?已經結束了嗎?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做到嗎?
不, 不對, 不是這樣, 一定是我找的位置不對,一定是我的方式出了什麼問題。
不要死。
求求你, 讓我趕上吧——
我幾乎忘了呼吸, 也忘了去做彆的事情,隻是在印象中頸動脈的位置來回摸索。
我的手在顫抖,那顫抖越來越劇烈, 伴著我愈發強烈的心跳。
一下,一下。
就在某個瞬間,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某個瞬間,指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極輕微的力量,那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隔著皮膚,來自於另一副身體的血管之內,湧動著的力量。
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鼓動很輕,微弱得像是剛剛從山石縫裡流淌出來的涓流,隻是頻率很高,急促地一下下地擊打著我的指腹,一下下地撩撥著我的神經。
在我意識到那是什麼的瞬間,隻覺得一陣狂喜。
那是他的脈搏,那是他還存活的象征。
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
氧中毒尚且沒有完全殺死他,他還有微弱的心跳,這或許意味著他還有被急救的可能性。
我並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雖然姑且學過一些生體的基礎課,但在急救方麵的知識其實相當貧瘠。
正常來說麵對一個氣體中毒的患者,緊急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讓他遠離有毒的環境,並置於通風處吧?氧中毒也該這樣處理嗎?可是這個患者他能夠自主呼吸嗎?
錯誤的應急處理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我知道如果那導致了嚴重的後果。
可現在並沒有時間猶豫,是地獄還是天堂,隻有走出那一步才會知道——
我扯下了他的麵罩,將那個男人搬到了門口。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來的這股力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勇氣,總之我這樣做了,聽憑本能的這樣做了。
*
我的跑動聲驚動了柯南和服部,大概在我搬著加瀨到門口的三十秒後,這兩個人就趕來了現場。
我幾乎是一把就把柯南扯到了加瀨的麵前,我告訴他,是急性氧中毒,需要急救。
柯南和平次聞言也變了臉色,七手八腳地檢查起加瀨的情況。
*
趕上了嗎?
我成功了……嗎?
*
我的判斷沒有出錯,患者的症狀的確是吸入高濃度氧氣導致的急性氧中毒,高氧壓導致身體供血機能出現了紊亂,所以他的脈搏格外快而微弱。
萬幸的是,他的肺部功能原本就不健全,這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中毒症狀的發作,才讓他撿回一條命。
“但發現的時候,他的呼吸機能已經很微弱了,如果不是處置及時,恐怕根本來不及搶救。”
事後,急救的醫生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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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活下來了,在醫院的救護車將他送進最近的醫院搶救之後,他終於,順利地活下來了。
是我成功了!
是我提前預判了這樣一起案件,我提前救下了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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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棒,連我自己都要開始驕傲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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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覺得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肯定是有人蓄意謀殺,但是我並沒有找到任何和犯人有關的線索,加上這次的事情實際上也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所以輕井澤署的警察來現場鑒定的時候,沒怎麼排查就打算草草以意外事故的結論收場。
在場的兩個加瀨家的人很讚同這個結論。
是的,兩個人。
因為加瀨正雄被拉去了醫院急救,作為長女的加瀨惠子前去陪護,而剩下的兩個孩子說是這邊的生意走不開人,所以暫時留在了旅館裡。
加瀨典子一個勁兒地道歉說是她這個負責照顧的人不太了解氧氣的使用規範才會一時疏忽,犯下這種錯誤。加瀨雅人則是在一邊表示說典子你也彆自責了,這事就算有錯也肯定是大姐的錯,因為用氧氣瓶代替製氧機這件事原本就是大姐提出來的。說到底如果不是製氧機壞掉的話根本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樣說的話,當初買便宜的二手製氧機也是大姐先提的,她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聽他這麼說,加瀨惠子有沒有早有預謀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加瀨雅人這個家夥問題大得很啊?
上一個在警察麵前這麼跳來跳去給人潑臟水的人是誰來著?那家夥這會兒可是無期啊。
而且就你們對你們大姐意見那麼大乾嘛還讓她單獨去醫院陪護你們那個爹啊,這不是坑爹呢嗎?
我正這樣想的時候,借著做筆錄的警察錯身的功夫,加瀨雅人忽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被他看得一愣,因為那家夥的眼神裡明顯帶著怨念與惡毒,就好像是跟我有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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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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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是啊,就算被害人被送進ICU裡也有被拔氧氣管的可能性,所以在找到能錘死案件真凶的證據之前,這件事就不能算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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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犯人是加瀨雅人的可能性很大,但問題是我手裡沒有掌握任何證據。
我正打算去找柯南和服部平次商討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卻先被這一家最小的女兒加瀨典子攔了下來。
她溫溫柔柔地跟我道謝,說多虧了林小姐你,家父才沒有出大事,接著她話鋒一轉,問我:
“說起來林小姐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父親的房間裡呢?”
這個問題之前警察也問過我,畢竟我隻是一個來這裡的遊客,會在恰到好處的時間闖入主人的房間還是挺奇怪的。
我沒法說我覺得可能會發生案件,但倒是也沒什麼隱瞞的想法,我說我會出現在那裡主要還是靠直覺。
之前和古美門律師聊天的時候提到說加瀨老先生的身體不大好,最近家裡的製氧機又壞掉了,隻能靠瓶裝的氧氣來維持,而瓶裝氧氣取用不當很容易出問題。
我說我之前認識的人曾經出過事,所以對這種事稍微有點應激,條件反射就想去看看,沒想到真的出了問題。
聽我這麼說,典子的臉上浮起一點笑容,她說:說不定這也是這裡的神明借林小姐的身體降下的啟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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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典子竟然還是個虔誠的信徒……個鬼啦!
她剛剛跟我提到神明的時候,我還被她說得一愣,結果下一句這人就現了原形。
她說我們這邊的溫泉旅館一直都受到神的眷顧,神明也會隨機降福給住客,如果得到神的青睞,今後一定能交好運。
她說有的時候神明大人會在夜晚降臨旅館,將結緣的禦守送給有情人,也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人收到這個。
“哦對了,旅館外有一間小神社,受到神明庇佑的人都會去那裡捐香火,來和神明大人結下善緣,既然林小姐從神明大人那裡得到了智慧,之後也去稍微祭拜一下比較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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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子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
我剛救了他們爸爸,結果這會兒大兒子用那種眼神瞪我,小女兒滿腦子想的都是借著神明的名義從我手裡騙錢,生意做到你們家這份上也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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