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冷靜想想那種對話真的很讓人羞恥,而且就是說道理我其實都懂,但是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和思維模式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改變的。
我會積極調整,但是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會變成什麼樣我自己其實都不知道。
說著什麼可以讓我任性,說什麼我可以依賴對方,可是……
咦?
手裡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我沉默著,對著鏡子眨了眨眼。
按照正常套路的話,做了這樣噩夢的我,是不是可以稍微任性一點地去找對方求安慰呀?
*
以前我麵前沒有這樣一條道路,所以不管遇到多麼不開心的事情,都隻能自己一個人消化掉。
就好像之前一次台風天的時候,我在實驗室耽擱了一點時間,急匆匆地坐電車往家裡趕,結果到中轉站的時候,換乘的電車已經停運了。
當時的我身上隻有坐電車用的定期券,沒帶錢也沒帶傘,就隻能頂著風和雨,在街上走了三個小時才回到家。
因為沒有人會安慰我也沒有人會在意我,所以即使是這樣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
但現在,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吧?
我吐掉了嘴裡的泡沫,心裡才後知後覺地產生了一種衝動。
要去試一下嗎,一直想做的事——
*
門鈴聲響的時候,諸伏景光正在廚房捏著小餛飩。
雞湯還剩了一些,溫在電飯煲裡,經過一整晚的慢燉,味道應該比昨天晚上更香濃,把小餛飩煮進裡麵,配上一點紫菜來平衡口感,減少油膩,溫溫熱熱很適合當早餐。
今天她來得有點早,比平時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讓諸伏景光有些意外。
平時她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這並不是因為她作息有多穩定,相反,據諸伏景光所知,因為常年做實驗落下的不良作息習慣,她入睡和醒來的時間都非常不固定,但即使她醒得很早,為了不“打擾”到他,她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
諸伏景光飛快在水龍頭下衝了下手,拿一邊的毛巾擦了擦,就這麼係著圍裙三兩步來了玄關。
拉開門的時候,他意外地看到小姑娘的眼圈好像微微有點泛紅。
他剛想說點什麼,那孩子居然就直直地撲了過來,一頭紮到了他懷裡。
諸伏景光一怔,隨即一陣莫名的擔憂湧上了心頭。
——這是怎麼了?今天的小老板怎麼忽然這麼的……主動?
他輕輕把手落在小姑娘的背上,遲疑了好久,問了句:“老板,是發生了什麼嗎?”
他的小老板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輕輕“嗯”了聲,那聲音聽起來有點發悶。
然後他聽到她說:
“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我有點害怕,所以想來行使一下任性的權力。”
聽她這麼說,諸伏景光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就是她所謂的“任性”嗎?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任性的時候會先聲明自己在任性。那是在聲明,還是在……說服她自己呢?
她現在這副把臉埋進他懷裡的樣子,就像是把頭鑽進沙堆裡的鴕鳥似的,像是在逃避什麼,可看在他眼裡,這分明就像是在——撒嬌?
怎麼辦,這個樣子簡直可愛得要命。
“很、很好笑嗎?”
悶悶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還帶了點顫。
諸伏景光立刻止住了笑聲,卻怎麼也收不住臉上的笑意,他伸出手,攬住了了她的背,將她那副小小的身體完全圈在了懷裡。
“不是好笑,是我有一點開心。”他說:“開心老板你會給我這樣一個機會。”
“雖然在老板你不安的時候擅自開心有點不合時宜,抱歉。”
他的手輕輕地順過她後腦垂落的柔軟發絲,微微發卷的半長頭發在手裡毛絨絨的,手感很好。他忍不住多順了兩下。
“彆怕,我在呢。”
“……嗯。”她輕輕哼了一聲,那聲音很小,聽起來像是從鼻間漏出來的氣音,讓人分辨不出情緒。
接著,他感覺到他的小老板的肩膀輕輕抖動了兩下,這讓諸伏景光有一點無措——那該是怎麼樣的噩夢呢,能讓他的小老板害怕成這樣。
剛這樣想著,他感覺到她稍稍抬起了頭,和他的胸口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自然地看了過去,就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熟悉臉孔。
額前的頭發微微有點亂,眼睛亮亮的,鼻尖上沾了一點麵粉,大概是剛剛從他圍裙上沾到的。
——她不是在害怕,她也在笑。
她揚著唇角,說:“啊啊,不行,總覺得繼續不下去了。”
她說:噩夢是真的哦,但是我知道你在,所以已經沒有關係了。
“所以我跑過來,真的隻是來行使‘任性’的權力的哦。”
想要被安慰,想要被擁抱,想要擁有更多更多的安全感,想要用直接的方式證明他的存在,用這種幾乎笨拙的姿態撒嬌。
——這樣的程度,就已經是她眼中的“任性”嗎?
明明更貪心一點也沒關係的。
嘛,不過她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小心翼翼地,從自己劃定的界限裡探出了頭來,這也已經是難得的進步了吧。
隻是過去了一個晚上而已。
諸伏景光伸出手,抬起手,輕輕擦過她的鼻尖,擷去沾上去的一點麵粉。
看著她不明所以的反應,他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
未來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