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番外:歸故裡(二) 。(1 / 2)

這座城市其實並不能算是一個旅遊城市, 至少在我印象當中不是。作為一個老工業基地,記憶中的城區裡到處都是大型的工廠,圍欄的另一側是高聳的煙囪和不停運轉的機器, 上下班時間總有很多穿著工人製服的人在街頭行色匆匆。

不過隨著城市的建設和發展,市內的工廠也都逐漸外遷,原本的那些廠房變成了成群的寫字樓和商廈, 曾經熟悉的工廠大門也都消失不見了。

最近一段時間,我倒是也在網絡上看到過些許關於這座城市的旅遊宣傳, 趁著這次機會,倒是可以以遊客的身份重新認識一下這座城市。

於是我興致勃勃地規劃了幾條旅遊的路線,我們坐到了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很想坐的汽船,去逛了幾處有名的公園和博物館。我們去逛了歐風的街道和教堂, 還趕上了一場露天的啤酒音樂節。

這座城市的夏天氣溫很舒適, 雖然白天太陽最大的時候會有些熱,但過了黃昏,夜風吹過,就會驅散整條街的暑氣。

這個時候,各式的夜市攤就成了城市的另一道風景線。

大學城附近的夜市攤有很多年輕的男男女女, 長長的一整條街都熱鬨非凡。街頭巷尾有許多特色的小吃, 還有些賣服裝或者義烏小商品的攤位,甚至還有些諸如套圈或水球之類的遊戲攤。

聽說這樣的夜市每天都有的諸伏景光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因為這樣的熱鬨,在日本似乎隻有祭典日或特彆的集市上才能看見。

我拉著他從街頭一路吃到街尾, 然後心滿意足地鑽進一邊的奶茶店。鮮榨的西瓜汁衝刷著被小攤的油煙侵染過的味蕾, 另一種美妙的體驗在口腔裡暈開。

我忍不住地想要感歎,雖然我在日本也開了自己的中餐館,想吃的菜大部分都可以自給自足, 但唯獨西瓜自由這一塊,在日本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實現啊。

*

嗚嗚嗚,以後我一定每年夏天都回來吃西瓜,國內的西瓜真的太好吃了!

捧著半個西瓜用勺子挖著吃是日本人無法想象的幸福!

*

當然,我們這次回國並不完全是來旅行的,在短暫的放鬆之後,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

*

公墓的地點在城郊。

距離市中心差不多要兩個小時的車程,想從我家的位置過去得轉兩班公交。

於是我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打車。

司機師傅是個中年人,一看就是健談的性格,我們上車之後他很熱情地招呼著問我們要去哪兒。但在聽到目的地之後,他也沉默了下來。

“是去掃墓啊。”似是感歎地這樣說了一句之後,大叔就再沒說彆的。

窗外的風景越來越荒涼,成排的高樓和繁華的城市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低的山頭和時而混雜在中間的低矮的小樓。

大約是因為離墓園太近,這附近都沒有什麼人煙,像是被繁華徹底遺忘的角落。

這地方也挺好。

*

爸爸和媽媽其實都不是愛熱鬨的性格,加上工作忙碌辛苦,在外麵消耗掉了太多的能量,有的時候,兩個人在家裡一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隻有在我麵前的時候話會稍微多一點兒。

他倆感情其實挺好,我幾乎沒看他們吵過架,他倆都不太喜歡外麵的各色應酬,但空閒的時候,總會領著我出去玩,有時候是去看電影,有時候是去附近的小店吃一頓飯,有時候去附近的公園,或者到更遠的地方,來一場跨越小半個城市的“徒步旅行”。

我記得有一回我在家裡鼓搗些小零件和小發明,我爸就會興致勃勃地湊過來,搶著我的零件,三兩下地搭出了個很奇怪的構造,然後得意洋洋地扔給我讓我自己去研究怎麼拆開。

我想用那個零件,但我拆不開,我憋足了勁兒也沒想明白,一直到晚飯的時間,我媽叫了兩遍,見我沒動彈,就去推搡我爸,讓他不許逗我,趕快幫我解開。

我說不許插手,我一定要自己弄明白才行。

我爸就笑了,說看,咱閨女就是有誌氣,小秋你加油啊,拆得開下回爸給你弄個更複雜的。

然後我和我爸的腦袋一人挨了一下,頂著媽媽的死亡凝視,我們隻好灰溜溜地先去吃飯。

*

灰白的石碑安安靜靜地佇立在一排墓碑中間,看上去並不顯眼。

這個時間會來掃墓的人並不多,整個墓園都安靜而空曠。清理過墓碑上的浮灰之後,我將準備好的花擺在了墓前。

是一束白色的康乃馨,綴著白紫相間的滿天星。

“抱歉,隔了這麼久才來看你們一次。我知道你們肯定又要說都是一家人才不需要說抱歉這種話,但是那樣說不是反而更讓人覺得抱歉了嗎。”

“不知道給媽媽發的消息你們收到了沒有,其實我一直都私心係希望你們能看到,一直私心認定你們就在我背後不遠的地方看著我,所以不管做什麼都拚命拚命地努力——但現在想想,之前的幾年好像也挺狼狽的,所以你們看不到的話也好啦。”

“還好現在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了,這次不是為了讓你們安心編出來的謊話了,是真的變得好起來了。我有了自己的事業,發展得還算順利,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那個人是你們的女婿,我們已經定下要在今年秋天辦婚禮。雖然爸爸一直都不太希望我嫁到國外啦,但是感情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可以自己控製的呢。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我現在長大了,也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完全負責了,所以你們也可以相信我的眼光。”

他們是我的家人,或許也不止是家人。

他們是我的父母,是和我關係最近密的友人,是為我開啟一扇又一扇門的老師,是破碎在四年前的,屬於我過往的全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