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if:當奇跡從未降臨 。(1 / 2)

在死後的第三年, 諸伏景光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身材小巧, 平時在人前總是安安靜靜的,看起來非常乖巧,但那雙眼睛又總是靈動的,那是種不受拘束的靈動,即使縮在陰暗的角落,也像是在宇宙中遨遊一樣自由。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裡,諸伏景光並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小姑娘的身邊, 至少在他的印象裡,在他過去短暫的二十六年的人生當中並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姑娘。

所以在她第一次念出那個名字的時候, 他隻覺得非常意外。

“Hiro……”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 透著點疲憊。

是了,她的確應該疲憊,因為今天她經營的店鋪剛剛開張, 她從早忙活到晚, 結果傍晚的時候, 店裡還出了一起命案, 從店裡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是深夜了。

小姑娘的體力實在不算太好,一看就是很缺乏鍛煉的類型,平時稍微小跑一段都要喘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調勻呼吸, 像今天這樣在店裡來回走上一整天, 按說應該早就累到站不起來了才對,可她卻硬是撐到了回家才徹底癱倒。

“為什麼世界融合了我還是見不到你呢?”

其實小姑娘並不是不愛說話, 恰恰相反,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根本就是個小話癆。她喜歡對著空氣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有時候會自問自答,有時候隻是單純地宣泄自己的情緒,把話說夠了,再到人前的時候,她就又會擺出那副安靜又乖巧的模樣。

在她自說自話的獨白裡,諸伏景光才知道,她曾經看到過一部漫畫,在那部漫畫裡,她最喜歡的人的名字是,諸伏景光。

原來她喜歡他。

*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常識無法解釋的事情,至少對於作為幽靈的諸伏景光來說,理解世界融合這樣的事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

“Hiro,你知道嗎,我今天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安室透了。不愧是百億男人,那張臉是真的絕,而且完全看不出他已經二十九了誒,看著就像是在讀大學生一樣!”

“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想,二十二歲的你也一定和他一樣好看吧?”

“Hiro,安室透他居然要拉我去米花町開店,我覺得這背後肯定有陰謀,但是我好想把店開下去哦……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找主角團抱一下大腿啊,但是我又不想攙和進他們的劇情,尤其是主線,還有劇場版!”

“其實好奇還是很好奇的啦,但是我這麼弱去了隻會給大家拖後腿。唔,我現在去學一點散打還來得及嗎?”

“但是按照柯學的時間來算,現在開始學的話大概完全來不及派上用場吧……”

“唉,我好弱哦,果然還是安安靜靜開店比較適合我。”

在十六平的小房間裡,小姑娘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著,有時候叫的是他的名字,有時候叫的是爸爸或者媽媽。

像是一場無人回應的家家酒,由她一個人扮演著全部的角色。

*

雖然經曆了一些波折,幾個星期之後,她的新店還是順利在米花町開張了。

諸伏景光認出那個在店裡幫工的店員是公安部的一個年輕人。

大概是因為Zero感覺她的言行有些可疑,所以才會在她身邊安插這樣的眼線吧。

——也不怪Zero懷疑,他的小姑娘一點也不擅長做表情管理,在看到她口中那些“主角團”的時候,總會在舉手投足間帶出熟悉,又刻意地裝出不熟的樣子,因為太明顯了,反而看起來更可疑了。

小姑娘也為這事苦惱了很久。

她不擅長說謊,所以不止一次地想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全都說出去,但這樣的想法每次產生之後都會被她飛快按捺下去。

她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她覺得就算說了也不會被相信,說不定反而會讓她的生活變得更糟。

她扁著嘴在自己的房間裡抱怨的時候,諸伏景光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臉,想摸摸她的腦袋,給她一點安慰。

——一直以來這樣孤軍奮戰一定很辛苦吧,誰都沒法相信,誰都沒法依靠,隻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前闖,偏又要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

諸伏景光第一次這樣想,如果他能做點什麼就好了,如果他能以正常的姿態在她身邊就好了。

“Hiro,你們公安是怎麼回事啊,那個家夥的業務能力根本就不行吧,簡直就要把‘我懷疑你’這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每次都用那種審視的眼神看著我,如果我真是壞蛋的話,他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嗎!”

“Hiro,這種無聊的調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我真的受夠了,那家夥根本就不會當店員,今天居然差點和客人吵起來!”

“Hiro,你說殺人案的庭審要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啊,青木的那個律師簡直要煩死我了,隔三差五地就要來打卡,而且每次都隻點最便宜的菜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張臉了!”

“嗚,你說我現在去抱安室透的大腿,他能幫我嗎?他們警察廳好像可以協調法院和檢察廳提前開庭誒……我不想再拖著了。”

“可惡那些在網上亂說話的家夥,我要把他們都告上法庭!哼,這可是有古美門律師的世界,隻要能請到古美門我就是無敵的!”

“但是又要好久啊,好麻煩,嗚,我想跑路了……”

想跑路的這些話她說了幾次,甚至真的上網查找起了自己可以移民的國家,她顯然並不想回國,所以目光一直聚焦在澳大利亞或加拿大之類的地方,但每次對照著自己的資料翻看了一圈之後,她總會默默地關上網頁,長長歎口氣,然後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地迎接第二天的生活。

諸伏景光想,其實她離開日本也很好,這樣她的生活說不定能安穩很多,不用再麵對這些懷疑和顧慮,也不用再接觸那些讓她苦手的殺人案件了。

——但其實,她也還是想要留下來的吧,因為她也很想親眼見證這個自己旁觀了那麼多年的世界的結局。

*

琴酒的出現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讓小姑娘的全部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她緊張地試探了幾下,終於確定自己被那個組織盯上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卻意外地平靜,不如說,她其實早就有這樣的預感。因為安室透的“調查”遲遲都沒有結束,因為最近一段時間裡,那個所謂的店員總在旁敲側擊地問她關於研究的事,以及有沒有什麼人因為這個研究而來聯係她。

她老早就有了這樣的預感,所以在應驗的時候,反而沒有了之前的抱怨和不爽。

在案件告破之後,她繞開了警視廳的警察,繞開了那個日常跟在她身邊的公安,來到了安室透的麵前。

她對著安室透,一字一頓地說:“我想和你談談我知道的事,波本先生。”

她的情緒似乎有點緊繃,說話的聲音也有點不自然,她握著拳頭,像是感受不到指甲嵌進肉裡的疼一樣。

“這樣下去隻會給紅方的大家拖後腿。”

前一天的晚上,在家裡的時候她還在這樣說。

“反正可能會被盯上,與其縮在這裡等著被保護,不如主動出擊。”

“啊啊,真是遺憾,沒有那種龍傲天一樣日天日地的金手指,不過沒關係,我這邊也有籌碼,我對他們的了解還有我做出的藥就是籌碼,我本身就是籌碼。說不定我可以做得很好,說不定我很強的。”

“這個店的經營遊戲我已經玩夠了,反正也不會好了,那不如就玩個大的吧。”

“難得活一次,偶爾也想體驗一下不顧一切的感覺呢。”

“反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在乎的人了。”

“也沒有,在乎我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諸伏景光想要反駁她,想要阻止她,他想要告訴她,她不是那樣無關緊要的存在,他想告訴她,她從來都不是累贅,也不會給誰拖後腿,她該被保護,她該擁有更好的生活,她應該活在燦爛的陽光下,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把餐館經營得風生水起,被無數人喜歡,被無數人寵愛。

所以不要這樣想,彆那樣做,彆去——

“你可以帶走我,我同意加入那個組織。”

*

為什麼抓不住她的手呢?

為什麼沒辦法抱住她呢?

透明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穿過她的身體,像是吹過的風,但是卻留不住任何東西。

她看似乖巧,其實是個很偏執也很倔強的孩子,她不相信自己能夠得到支援,不相信自己能夠被理解,她不相信世界會給她偏愛和垂憐——又或者,比起把時間花在相互懷疑和解釋證明上,她更想用這點時間做出更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她沒有向安室透解釋自己知道的一切,也沒有和江戶川柯南解釋,她孤身一人去了那個地方。

安室透想要攔下她,但是公安的動作太大可能會導致他在那個組織的臥底身份暴露,更何況,她表現出的狀態讓這場任務看起來像是一場針對臥底的陷阱,安室透不敢冒這個險。

對組織的戰鬥已經到了最後的攻堅階段,他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出現紕漏。

*

底層研究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

一個六平米的房間解決日常的全部起居,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裡,除了六小時的睡眠和加起來共計一個小時的三餐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小小的實驗台前度過。

她依然表現得很聽話,沒有一丁點要反抗的意思,她認認真真地解讀著之前的資料,整合她自己的資料,然後開始實驗。

第一批試驗品是在兩個月之後成型的,進度快得超乎想像。

動物實驗的數據和先前雪莉製造的APTX-4869比起來效果更顯著,致死率也要低上不少,那孩子在這方麵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拜這些成果所賜,她在組織內的地位也稍微有了一點變化,也姑且有了一點行動方麵的自由。

在進了組織之後,她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監視,因此即使在獨處的時候,她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地自言自語了。

在房間的監控被撤掉之後,她才終於說出了進到組織之後的第一句話。

她說:

“你當時……過的也是這樣的生活嗎?”

諸伏景光知道她在和誰說話,明明她根本就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但隻要有機會,她總會這樣和他對話。

“不是的。”諸伏景光坐在她的身邊,心疼地看著她。

他是行動組的狙擊手,雖然最開始身邊也會有人監視,但在大部分時間,都還是自由的。

所以她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呢?為什麼非要走出這一步不可呢?

明明在這裡每一天都生活得提心吊膽,明明她在這裡就沒有過一刻安生的時候,明明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為什麼還要到這裡來呢?

“為什麼呢……”

她躺在狹小的床上,仰望著銀灰色的天花板。

“是想試試看吧,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

改良版的藥物幾乎一個月就能更新一次,藥品的開發進度快得驚人。

開始逐漸有組織的高層試探著與她接觸,向她提出一些私人化的建議或要求,而她總是好脾氣地對這些人的各類要求照單全收。

她的演技其實一直都沒什麼進步,但這種任勞任怨的乙方的形象倒也不用什麼演技,她一直都是這樣。

組織裡的高層們都各懷鬼胎,在意識到了她的價值之後,各方勢力都開始爭先恐後地向她伸出橄欖枝,而她保持著一貫的遲鈍,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競爭一樣,輾轉在幾個勢力之間。

諸伏景光最開始也以為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直到他頻繁地在她和其他組織成員的對話裡捕捉到同一個關鍵詞——Scotch。

她在調查他的事?!

諸伏景光幾乎要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他的身份在組織裡已經不是秘密,而調查一個叛徒的事對於任何一個成員來說都太過危險了。

他想要阻止她,他想要讓她停下來。不要再繼續了,不要再深入下去了,以她現在的處境,即使在組織裡也可以活得很好,隻要她活下去就夠了,這些事情不該是她來處理的,她隻要活著,隻要活著……

*

她最終選擇加入了朗姆的麾下。

她有了更多自由的時間,不過她從來沒想過要在這個時間離開組織的範圍,從來沒想過要回原本的世界打發時間。

她乖巧地留在組織的監控範圍內,她興致勃勃地跟組織的一個女成員學起了自由搏擊,和貝爾摩德一起去了靶場,學著使用各類槍械,她甚至還和基安蒂一起去試過幾次狙.擊.槍,不過因為力量太小,她很快就放棄了。

她依然是那個底層的實驗員,對組織內部的各種人際關係完全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但她的存在感太強了,而她存在本身就是戰爭的導.火.索。

或許正因為這樣,所以她不得不掛靠在朗姆的手下尋求庇佑?

諸伏景光情願這樣想。

她的自言自語似乎越來越少了,他也開始越來越不了解她了。

*

事情好像一直都在朝著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藥物的開發又有了新的突破,朗姆主張要在活人的身上做實驗。那個老男人惡劣地詢問她對這件事的意見,因為當初的雪莉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和組織之間產生了衝突的,而來自外界的她理論上來說遠比雪莉更“善良”。

“我隻負責開發,後續應用你們甲方自行決定就好了吧。”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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