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表情有些苦澀，卻還是擠出一抹笑。
她慈愛的看著何悅，眼底浮現出追憶的神情。
仿佛，她想到了過去的事兒。
好半晌，她才緩緩說道，“小悅，你不是我的親閨女。我老婆隻給我生了一個兒子，就是小卓！”
翁！
何悅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被炸了一顆炸彈，她整個人都被炸得頭暈目眩。
大腦一片空白，心跳仿佛都要停滯了。
她身體微微顫抖，良久，才艱難的吐出一句話，“怎麼可能？爸，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老爸雖然摳門，但對兒女一視同仁。
所以，從小到大，何悅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不是老爸的親閨女。
“你確實不是我親生的，你的親生爸爸叫何大壯。”
何甜甜的眼神充滿憐惜與疼愛，語氣帶著濃濃的悵然與懷念。
“你爸和我是同鄉，當年我們一起在工地上乾活兒。”
“說起來，咱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還是你爸買的呢。”
何甜甜回憶過往的時候，順手丟下了一個大雷。
何卓的反應，比何悅大多了。
“什麼？爸，你、你說咱們家這棟樓，不是你的？”而是什麼何大壯的？！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那他的債務該怎麼辦？
何卓的思緒亂了，心更是怦怦亂跳。
“對啊，我一個從山溝溝出來的窮小子，在工地賣苦力才能養得起老婆兒子，哪裡還有餘錢買房子！”
何甜甜理所當然的說道，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無能而羞愧。
“何大壯就不一樣了，人家父母雖然走得早，卻給他留了些錢。”
“而二十年前，這片地方還是郊區，房子不是很值錢。何大壯花了三萬多，買下了這個院子。”
何卓＆何悅：……
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個人雖然心思不同，卻齊齊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何甜甜則真假參半的繼續講述當年的事兒——
“不過，當時何大壯的老婆想讓他在城裡買商品房，或是回老家蓋樓。何大壯不同意，覺得這個院子雖然在郊區，但距離工地近，價格也合適，就偷偷買了下來！”
“我跟大壯的關係最好，所以就我知道這件事。”
“後來，工地上出了事故，大壯推了我一把，我活了下來，大壯卻死了！”
說到這裡，何甜甜嗚嗚的哭了起來，“大壯兄弟是為了我才死的啊。如果他那時不救我，而是直接跑，他就不會被墜落的石板砸死！”
何悅還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樣子。
按理說，何甜甜已經說得很明白，她何悅不是“何守田”的親閨女，她的親爸是何大壯。
而此刻，聽到了何大壯的死，作為親閨女，何悅應該悲慟，應該難過，甚至是遷怒“何守田”。
但，事實卻是，何悅卻沒有任何反應。
不是她沒良心，不是她不孝順，而是、而是何悅沒有任何的真實感。
她仿佛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又仿佛聽了一個彆人的故事。
哪怕有人告訴她，故事裡的主人公是你的親生父親，何悅也沒有太深刻的感覺。
她更做不到感同身受。
太不可思議了，太不真實了！
“大壯死後，包工頭就跑了，工地項目幾個相關的負責人踢皮球，誰都不願意為工地的這場意外負責！”
“你親媽還年輕，才二十歲，當年她因為懷孕，被送回老家生孩子。”
“大壯出事的時候，你媽剛生下你兩個月。大壯的父母早就沒了，老家也沒有太親近的人。”
“得到他的死訊，你媽抱著你跑來工地，但，沒有人管啊。你媽也不知道你爸買了房，還當大壯什麼都沒給她們娘兒倆留下。”
“……她知道我和你爸感情好，也知道你爸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她就把你放在了我租住的房子外麵，一個人回了老家！”
“我打電話去大壯老家打聽消息的時候，你媽已經改嫁了。”
何悅還是一臉的木然。
什麼親媽，親爸，她、她真的沒有任何感覺啊。
“我愧對大壯兄弟，也知道不該拖累一個二十歲的女人，我、我就收養了你！”
“……工地項目的負責人不願賠償，我就天天帶著你和小卓去工地、去公司鬨，還找了電視台。”
“你們也是知道我的，我這人沒臉沒皮。為了錢，我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
“這人哪，就是比誰更能豁出去。我擺出了死磕到底的架勢，那個房地產公司就怕了。”
“他們賠了二十萬，還給我安排了一個在工地的輕省活計。”
“後來，城裡的大學要搬到郊區，正巧在大壯買的那套房子附近。我便拿大壯的賠償金，加蓋了樓房！”
何甜甜終於說到了重點。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何卓、何悅兄妹已經聽明白了——
這棟城中村的六層樓，房子本身就是人家何大壯的，蓋房的錢也是用的賠償金。
所以，何甜甜剛才才會說，“這樓、這錢，都不是我們父子的，而是屬於小悅！”
“……我占了救命恩人的房子，花了他的賠償金，我卻不能真的喪良心！”
“這樓，等小悅年滿十八歲，我就過戶到她的名下。”
“家裡的存款，大多數都是這些年來的房租，我也都給小悅留著。”
何甜甜說完這些，有些抱歉的看向何卓。
“小卓，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節儉了嗎？知道我為什麼家裡明明有樓、有錢，卻舍不得花用？”
“因為這些原本就不屬於我們啊。我們免費住了這麼多年，已經是占了大便宜！”
何卓：……
他張張嘴，卻發現舌頭乾澀得厲害。
三觀告訴他，便宜老爸的做法是對的。
做人要有良心，被人救了，就要報恩，而不是恩將仇報。
可、可現實又逼迫他忍不住生出惡念——
老爸養了何悅十七年，還養得很好，也算是報了恩啊。
另外，老爸幫那個什麼何大壯保管財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就算沒有報酬，收點利息，也是應該的。
不像有些人，占了恩人的財產，虐待恩人的遺孤，還會以“撫育之恩”什麼的道德綁架遺孤給自家當牛做馬。
跟這些真正的惡人比起來，他的便宜老爸已經算得上有良心了。
如果再把所有的財產物歸原主，那簡直就是聖人啊。
他們都是普通人，自私、貪財都是天性。
明明過去的老爸都是一副死摳死摳的模樣，從牙縫裡擠出一分一毛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