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代長姐如母02(1 / 2)

葉梨這一走, 走得乾脆利落。上海完全沒有了她的消息。

葉梨暫住的蘭鎮算不得經濟發達地區,因此那些外國侵略者也不願意舍棄離得近的更好的上海市來到這裡肆虐,因此蘭鎮上暫時算是安全。

租住的小洋樓麵積不大, 奈何有一個比較大的園子,隻是這小洋樓原本的主人並不經常過來, 因為小洋樓價格高,也沒能把小洋樓租出去, 園子裡的花草都枯萎了,並不經看,房東將小洋樓租給葉梨的時候還說,如果葉梨離開的時候, 能還給他一個不錯的花園子, 房租他都可以全部退回!

葉梨:“……”她對此也是非常無奈。不過, 想想前世種花種草的經驗,雖然沒有了木之親和力,但她覺得,這個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眼看今年就是1920年,偏偏這時候的壓迫, 還沒有到達最高點, 國民仍舊寧肯咬牙忍受。許多有錢人,過得比天下沒有大亂前還有快活自在。

葉梨坐在小洋樓的二層, 看著園子裡請來的侍弄花草的園丁兼司機,忍不住想要歎氣。怪不得某位令人尊敬佩服的先生要棄醫從文,果然, 即便治的了病,也未必能治的了這一顆顆繼承了無數代祖宗卑躬屈膝的奴性和封建思想。

葉梨看著窗外,就開始想,自己這輩子,該做些什麼。

即便知道這隻是平行世界,根本不是她所經曆過的那個世界,葉梨還是覺得,既然來到了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還是要為這個國家,這些百姓,還有……她自己,做些什麼的。

她即便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是個曾經有家有國的人,為了平行世界裡她的國家,她還是,願意做些什麼的。

而且,如果她記得的沒錯,肚子裡這一個可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雖然打小被家裡的太姥姥、姥姥、舅舅姨姨的各種漠視或是壓榨,可這一位自打能跑能跳,也沒少故意再外麵宣傳這家人的可惡,弄到最後這家夥被親姥姥賣掉時,他兩個舅舅都還沒能說上媳婦。

葉梨私以為,這小混蛋被賣掉,估計還真有這一層緣故在。

當然,葉梨堅決不會承認,這小混蛋再這一點上做得不對就是了。

她這輩子儘量做個愛國的好人的話,那這小混蛋耳濡目染的,將來也一定能做個好人。

即便要參軍,甚至在戰爭裡早逝,按照原主的要求,小混蛋沒有走上歪路,就算她的任務完成了。可是,既然她養了這個小混蛋,就會儘量讓他活得長久。

想到這些,葉梨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坐在窗明幾淨的小洋樓裡,等著廚房大娘做出來的藥膳,看著樓下拾掇花園的園丁,葉梨想,她果然還是要做些什麼的,隻是,她會的東西裡,哪些是能拿出來,而不被人懷疑的呢?

要知道,查特務的人可是不少來著。等到新國建立,文.革時期,萬一被懷疑是特務什麼的,那還真是要命。她就算了,可是這不省心的便宜兒子,還有他的子孫呢?背景不乾淨,他們可是真的要遭罪的。

這廂葉梨一心想著自己能為自己、為國家、為便宜兒子做些什麼,完全忘了被她坑了一把的葉家人。

葉家人卻根本忘不了葉梨。

***

葉梨突然消失,葉家人一開始沒注意,以為葉梨又跑去打胎了——這是以前經曆過的。因為劉氏和小江氏覺得打胎是造孽、不吉利,甚至在葉梨的原身身上的惡.露排乾淨前,根本就不讓葉梨的原身進家門。

可事實上,有些地方的民間習俗裡,一般女子打胎,身上惡.露沒排乾淨前,不能進的是彆人家的門。

這一家人住在葉梨的原身租住的房子裡,卻將葉梨的原身當做了“外人”。也是讓人無語。

偏偏原身自幼缺愛,因為劉氏和小江氏常常一個□□臉,一個唱白臉,原身又笨嘴拙舌,一心期待來自親人的愛和依賴,被說著說著,就以為家裡還是看重她的,隻是誰叫她是長姐?所謂長姐如母,她就該像是母親那般,仔細認真的照顧著下麵的弟弟妹妹。

劉氏和小江氏不提葉梨,葉思琦、葉思蕊、葉思念三姐妹,還有葉仁禮、葉仁孝兩兄弟,互相眨巴眨巴眼睛,也都不提這件事。

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葉思蕊要出嫁的事情。

葉思蕊杏眼桃腮、膚白貌美,是葉家最好看的女孩子。原本葉梨的原身比葉思蕊更漂亮,但常年的日夜顛倒、為生活的委曲求全和忍辱負重,已經讓原身的皮膚和身體都蒼老了起來,是比不上葉思蕊的。

葉思蕊和葉思琦、葉思念一樣都是在女校讀書,可她長得漂亮,人性子活潑,嘴巴還甜,在女校裡,就與幾個女同學關係很好,甚至認識了這幾個女同學家裡的哥哥弟弟,於是,葉思蕊找得這個對象,就是她一個女同學的哥哥,現在在銀行工作,很是體麵。

這家人也是有房有車,還開了家不大不小的報社,葉思蕊能嫁過去,也真的是相當不容易了。

這樣一門好婚事,由不得葉家不重視。

葉思琦今年開始,已經能在女校教導年齡小的女學生,這份工作也相當不錯。她容貌清秀,像她那位一直考不上進士,最後知道大清朝亡了,他一輩子指望都沒有,就乾脆墮落的去賭博的父親,好在隻是容貌像,性子不像。她的想法,就是也找一位老師做丈夫。——很顯然,她沒有三妹的玲瓏心思,也沒有三妹的好容貌,找一位老師,對她來說既安穩,又不會在婆家站不住腳。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葉思念今年11歲,同樣在女校讀書,因為有姐姐的教導,英語成績很好,所以還是女校的英文廣播員,眼看著按照這個驅使走下去,她至少也能像她的二姐那樣留校。

葉仁禮和葉仁孝就讀的學校也相當不錯,兩人的成績也好。如果不是家裡沒有太多錢,他們甚至能被學校老師舉薦出國留學。不過兩兄弟也是有想法的,一個打算繼續讀金融學,能進入銀行係統工作最好,一個則是打算進入軍校就讀。顯見也是前途無量。

劉氏和小江氏在孩子們的丈夫死後,曾經是茫然無措,不敢出家門一步的。她們甚至還想守著原本的規矩,男主外、女主內,覺得好女子是不該出去拋頭露麵的,直到葉梨的原身開始賺錢,她們在上海市住的久了,才終於肯接受時代的變化,並且緊跟潮流,把剩下的孩子都送到了學校。果然,她們的選擇沒有錯,現在的葉家裡,所有孩子都很優秀。

隻除了葉梨,這個一家人的恥辱。

早飯桌上,原本的食不言的規矩早就沒有了。

劉氏拿油條沾豆漿,吃了一會,才皺眉想到了好幾天沒回家的大孫女,看向小江氏:“阿梨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這打胎的作孽事都做了好幾回了,造孽哦,也不知菩薩會不會遷怒咱們家。現在家裡越來越好,思琦能工作賺錢了,思蕊的婆家又願意給不少嫁妝,思念在學校的廣播室工作,學校連她的學費都減半了,仁禮和任孝兩個眼看著前途就能定下來,他們也是出息孩子,人也孝順,知道你我辛苦,願意出去打工賺錢。這樣的話,阿梨,就不用辛辛苦苦繼續去歌舞廳上班,或是待在家裡了。”

飯桌上就是一靜。

葉思念睫毛顫了顫。

小江氏溫柔笑道:“媽您說的是,阿梨這些年,雖然明麵上就跟了一個老板,可是,在那種地方工作過的女人,還曾經是歌舞廳的台柱子,也是有不少人認識她的。萬一被人認了出來,那就不好了。她不在意,她下麵弟弟妹妹的婚事和工作,就要因為她的事情黃了。阿梨,是給嫁人了。”

葉思念忍不住問道:“奶奶和媽媽要把大姐嫁給誰?”大姐現在這個情況,還能嫁給誰呢?

劉氏和小江氏就看了葉思念一眼,葉思念立刻低頭不說話了。

劉氏這才慢慢開口,臉上的神色,像是一位一心為心愛的孫女思量的老人:“上海本地人的話,難免她出嫁後,還會碰上……熟人。不如,找個外地人,遠遠地嫁了。對方給的聘禮,咱們也全都不要,當成她的嫁妝給她帶過去。就相當於那外地人白撿了個媳婦,阿梨長得又好,身段也好,也學了一手取悅男人的本事。隻要她聰明,嫁到了外地,就算是幾年十幾年的不和娘家人見麵,她也一定能過得好的。”

這番話說的,好似是有幾分道理。

葉思琦、葉思蕊和葉仁禮、葉仁孝兄弟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連連說奶奶慈愛,對大姐很好。

葉思念咬著筷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哪裡不對勁呢?奶奶和媽媽早都說了,當初是大姐墮落,明明有紡織廠的工作可以做,大姐嫌棄累,不肯去做,反而去了“更輕鬆”的歌舞廳上班。奶奶和媽媽當初哭乾了眼淚都求不回來自甘墮落的大姐,才都隨她去了。

大姐的工作不體麵,不光榮,可是,他們是大姐的家人。大姐賺的錢,也每月會給家裡交一半,好教他們這些弟妹能去讀書上學。單單是為了這個,奶奶和媽媽都說,他們不能怨大姐,不能說大姐的不好,見了大姐,都要有禮貌。然而大姐的工作如果被人知道了,對他們都是有影響的,因此儘量還是要離大姐遠一些,也不要讓外人知道這件事。

而現在,趁著二姐出嫁前,把大姐先嫁出去了,那他們一家,是不是就是和諧美好的一家人了?

再也沒有有辱家門的人了?

葉家的早飯桌上,其樂融融。

早飯過後,葉思琦、葉思蕊和葉思念一起收拾飯桌,劉氏戴著老花鏡納鞋底,小江氏在踩著縫紉機做衣服,其實,她們在了解了外頭的情形後,也是開始想法子攢錢的,隻是這些事情,不曾告訴過葉梨。攢下的錢,也都存著沒用。反正這個大孫女/女兒賣笑賺來的錢既多又容易,她們可不就自己攢下私房,將來無論是做什麼,也是有底氣的。

葉仁禮和葉仁孝,則拿著學校的功課開始認真做了起來。

一家七口,全都在為美好的未來而奮鬥。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著希望和向上的鬥誌。

就在這樣美好安逸的時刻,葉家的門突然被重重的砸響了。

劉氏一下子就針戳到了手指,來不及看手指上的傷,就摸著心口,一下子一下子撫著,罵道:“一定是阿梨那個臭丫頭,也不知道她在外麵是怎麼學的,竟然連敲門都不會了!一定要把她遠遠地嫁出去!咱們一家這麼久都沒嫌棄過她,算是對得起她了。”

小江氏和她的子女們也皺著眉,聽著動靜。

等聽到外麵有人喊:“葉思琦,開門!”

“葉仁禮、葉仁孝,我知道你們在裡麵,快開門!”

“葉思蕊,開門啊!快讓我進去和你說,一會你未婚夫就要來了!你可就真要麻煩了。”

“開門開門!”

“葉家的,你們太不要臉了!裝成正經人在咱們這住了那麼久,你們不嫌棄丟臉,咱們還嫌棄跟你們這樣丟臉的人當鄰居呢?快出來!出來!”

葉家一家人都怔住了,全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一家人,可都是老老實實,積極向上的好人啊。

哦不,除了一個葉梨。

一個自甘墮落的人。

外麵的人還在重重的砸門。

葉家人不想去開,但很快的,他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沉穩的男聲:“思蕊,開門。”

這是葉思蕊的未婚夫,汪雲天。

葉思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祖母和母親。

劉氏和小江氏對視了一眼,點了下頭,葉思蕊這才去開了門,然後,汪雲天還沒進門,一堆年輕的人就一擁而入,衝進了葉家的房子。隨後就是葉家樓下的那些鄰居,還有看熱鬨的人,將葉家給擠得滿滿當當的。

汪雲天甚至都沒能進門,隻能隔著許多人,和葉思蕊對望。

葉思蕊:“……”她隻想放她未婚夫一個進來而已。

然而幾個年輕氣盛、穿著灰色學生裝的男生,已經將兩張大字報,“唰”的一下,分彆丟在了葉仁禮和葉仁孝身上。

“虧得你們還是學校的優秀學生,平常還一副願意幫助貧困學生的樣子,原來,你們一家人,上上下下,全都再吸一個年輕女人的血生活?你們是不是還在嫌棄她,覺得她在歌舞廳裡唱歌跳舞陪酒,就是上不得台麵了,就對不起你們了?所以在外麵連提也不提這個大姐?”

“葉仁禮,葉仁孝,我們是同窗,不相信彆人的話,隻相信你們兩個人親口說的話,我就問你們,你們大姐,是不是在歌舞廳上班?是不是陪酒女?”

“說啊!這有什麼好丟人的?現在都是新社會了,隻要不偷不搶,做什麼行業都不丟人,難道我們還會因為這個而低看你們一眼?可你們什麼都不承認,才讓我們小瞧你?”

話說的很是漂亮。

另外女校的學生,看向葉思琦和葉思蕊,也是一臉的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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