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對兒女是叉燒01(1 / 2)

沉重梆子聲響起, 葉梨終於從昏睡中醒來。

儘管已經是半夜三更, 她身邊侍奉的人也立刻發現了她的醒來,忙侍奉她坐起身來, 漱口喝藥。

葉梨上次醒來時見到的嬤嬤和侍女依舊還在。

那嬤嬤親自上前給葉梨喂湯藥——這湯藥一直在外間熬著,為了防止藥效不好, 一次的藥熬得時間久了,還會換另外抓好的藥重新熬,期盼葉梨隨時醒來,就有藥效最好的湯藥可以喝。

那嬤嬤道:“夫人, 這藥是對症的, 許太醫親自開的方子, 家裡的兩個大夫也都分彆瞧過, 您快些喝了吧,喝了身子就好了。”

實則侯夫人的身體生病,一則是前些日子是亡夫忌辰,過世的侯爺和侯夫人感情極好, 侯夫人思念亡夫, 心情抑鬱;二則是原本不受侯夫人喜愛的次子和次女驟然生病, 侯夫人儘管真心不太喜歡這兩個孩子,可到底是她的骨肉, 不免擔心;三則,是被長子和長女給氣病的。

這其中心病居多,若是原先的侯夫人,自是醒來的沒有這麼快。即便是能醒來喝藥, 暫且病好了,但病根猶在,將來不知何時身子大約還是會垮掉。

隻是這具身體的芯子裡換了葉梨,葉梨自然是沒有這幾重的心病。她經曆多世,若是精神和心理不夠強大,早早就一碗孟婆湯下肚,忘卻所有,轉世輪回去了。

葉梨聲音沙啞道:“湯藥熱嗎?若不熱,我一氣兒喝了,莫要一口口喂了,忒的麻煩。”

那嬤嬤忍不住紅了眼眶,嗔道:“太太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最不耐煩這苦藥汁子。”

然後叫人拿了另拿了碗來,將湯藥給濾涼了,當真是一口氣給葉梨喂了下去。

葉大佬:“……”這屆太醫不行啊,開的湯藥竟苦成這個亞子。

待喝完了湯藥,婢女們又服侍著葉梨用濕布擦了兩遍身子,那嬤嬤又過來了,這次是端了個可以放在床上的桌子過來的,還給帶了食盒。

打開食盒,裡麵放著的僅僅是一碗青菜細麵、一碟子醃黃瓜、一碟子涼拌秋葵、兩碟素點心——葉梨一看就知道,這麵條和麵時,定是加了雞蛋的,這麵條裡的水,也定然是熬了許久的老母雞湯。

這碗麵瞧著簡單清淡,實則還是犯了守孝的忌諱。

若是原身,對亡夫情深,自是不肯吃這頓飯,唯恐對不住王亡夫。即便她現在身在病中,原就該補充些營養。

可這換了葉梨,自是沒那麼多的忌諱,稍稍一頓,就將這碗麵條吃了個乾淨。

嬤嬤喜道:“這就對了,這就對了。什麼都不如自己的身體好才好。夫人肯吃東西了,咱們也就安心了。”頓了頓,又遲疑著道,“二爺和二小姐……”

葉梨輕輕抬眸看她。

那嬤嬤和原身是一個年紀的人,隻是前者畢竟是仆從,保養不佳,所以看著老態些,但葉梨看著這嬤嬤在她麵前自在隨意的模樣,應當和原身是打小一到長大的,情分自是不同。

有些話,旁人不敢說,這嬤嬤打發走了其他婢女,卻是敢說的:“太太,老奴也知道老奴逾距了。隻是世子和大小姐是太太身上掉下來的肉,二爺和二小姐又何嘗不是呢?世子和大小姐處處都好,天資過人,可二爺和二小姐今年才7歲,卻也不是那等庸人之資。

且論若真論起孝順來……太太,老奴竟覺得還是二爺和二小姐對您更孝順一些,這次世子和大小姐又做出這樣忤逆之舉……老奴知曉老奴的身份,可還是忍不住為二爺和二小姐抱屈,都是您的孩兒,您可萬萬不要涼了二爺和二小姐的心啊。這人的心啊,若是涼透了,可真真是挽救不回來了。”

這嬤嬤還有些事情沒說。

底下人素來是長了一雙勢利眼,府裡幾個小主子都是夫人的孩子不假,但夫人到底是對二爺和二小姐不夠上心,底下人不敢苛待二爺和二小姐,可若真真輪起來,他們對二爺和二小姐,的確是遠不如對世子和大小姐恭敬。

這次二爺和二小姐生病,未嘗就沒有底下人伺候不夠精心的份上。

——畢竟,現在這個府裡的正經主子是夫人,可等到27個月的孝期滿了,世子便可成婚,到時候,世子和世子夫人才是府裡的正經主子。二爺和二小姐既不受母親寵愛,又和長姐長兄不親近,到時又算的了什麼?

後又有太太病中被世子和大小姐氣得暈厥一事,底下人難道不會想,萬一太太真被氣沒了,他們要另謀前程嗎?對二爺和二小姐,隻怕更不精心。

幸好太太現在醒了過來。

隻是,嬤嬤想到世子和大小姐那副油鹽不進、堅持己見的模樣,還有年幼的二爺和二小姐,雖心知二爺和二小姐隻是小病,應該能撐得過來,但還是想要跟太太好好說道說道。

葉梨之前是真的暈睡了過去,這具身子真的算不上好,因此並未接受記憶。

現在聽了這嬤嬤的話,皺了皺眉,便道:“嬤嬤且親自去瞧瞧二爺和二小姐,現下晚了,不要驚動他們,隻叫他們身邊人給他們收拾下東西,明個兒過了辰時,日頭好時,把他們暫且搬到我的院子裡來。”

嬤嬤驚喜道:“當真?”

葉梨道:“自是當真。兩個大的已然指望不上了,我總要將兩個小的養好才是。”

嬤嬤打了下自己的嘴,才起身道:“太太說的自是真的。老奴這就去辦這件事。隻太太萬萬要寬心,您現下雖退了燒,人也能吃下東西了,卻也要再睡會,待明日請了太醫再診治一回才是。”

葉梨頷首,也覺這副身子還有些疲乏,便叫嬤嬤去辦事情,讓其他人過來侍奉她睡下。

——嗯,身為貴族階級的一員,葉大佬現在連躺下都很想讓小丫頭幫忙來著……

待到帳子拉下,葉梨躺在被窩裡,才開始自己給自己把脈,並接收記憶。

之前那次,她直接暈厥了過去,這次也覺身子疲乏,但比上次好了許多,還頗有幾分精神。

把脈之後,這具身子果然如她所料,心病居多,身子骨還算好。太醫給開的藥也對症。現下葉梨來了,心病去了,過不了兩三日,病也就能好了。但若想長命百歲,以後還需另外調養,暫且不提。

隻是這原身記憶和劇情……

葉梨全麵接收之後,嘴角就是一抽——她倒也見過叉燒兒子、叉燒閨女,可能叉燒到原身這長子長女這種程度的,也著實少見啊。

如今時局混亂,兩年前,安陽侯府支持的新帝人選,在繼位後第三日暴斃而死,新帝的兒子彼時最大的才五歲,兄弟們虎視眈眈,當時就有先帝曾經寵妃的兒子,手握虎符軍權,坐上了皇位,改年號正乾。

正乾帝手握軍權,初登帝位時,眾人還道正乾帝既能拿到軍權,就該是個有能力的實權皇帝。孰料正乾帝登基之後,吃喝玩樂,花天酒地,朝政大權竟全都被其舅家所掌控。

朝中頓時亂象叢生,而那位暴斃而死的君王的長子,也被人擁護著在南方建立起了南方小朝廷,與正乾帝對抗。

原身的丈夫安陽侯,在站隊的時候跟錯了人,心念原先的君主,被當今和他的舅家陷害,因而不得不賦閒在家,抑鬱而終。

安陽侯原本的人脈還在,安陽侯的葬禮辦得也頗為風光。但晉封安陽侯世子為新任安陽侯的旨意卻遲遲沒能下來。

原身是個真正的深閨婦人,不懂那許多朝政,隻是想著規矩在那裡,待到兒女們出孝,今上定然不會再往後拖,便不許兒女們在孝期四處運作,求得今上早賜爵位。

守孝期間,原身隻在宅子裡,思念亡夫,照顧四個兒女,想著等27個月的孝期滿了,長子便可迎娶湖陽郡主的獨女,長女便可嫁給她精心挑選的也是丈夫十分看好的家境頗豐、前途可期的一位剛剛考中進士的少年英才。

前者可以讓安陽侯府在老侯爺孝期後,迅速重回貴族圈子,後者的少年英才,其曾祖往上三代,皆是鹽商,家中資產頗豐,既有著遠大的前程,又能給安陽侯府帶來許多錢財,讓安陽侯府有錢在世家貴族的圈子的迅速站穩腳跟,更能庇護姻親,護著那位少年英才,在文臣路上,穩紮穩打的走下去。

兩門親事是老侯爺和原身一起定下的,不可謂不用心了。

隻是老侯爺當年站錯了隊,被新帝所厭棄,且還死的很不是時候,為了安陽侯府不至於泯滅,夫妻二人到底還是利用了長子長女的婚事。

這兩門婚事有如意處,也有些微不如意處,比如湖陽郡主的獨女長相平平,比如那位鹽商出身的少年英才,將來即便前途可期,卻也是鹽商出身,會被許多人所恥笑。

老侯爺和原身明知如此委屈長子長女,可若是安陽侯府都保不住,兩個兒女自然也保不住,委屈隻會更多,且那是他們當時最好的安排,對長子長女,也隻能心有愧疚。

原身的長子長女,是受著此時的教育長大,自然知曉自己在侯府中過著富貴生活,也該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原本就未曾有任何的推脫之言。

原身對長子長女愧疚,這兩年倒是多有補償,送了許多東西,給兩個兒女的私房增添了不少。

隻不知這兩個原先還算乖順的孩兒,現下究竟是如何做想,竟是突然開始改變想法,不肯再結原本的兩樁姻緣。

不但不願意,世子更是要娶一個在市井中廝混的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女仵作,長女要嫁給那個克死了三個妻子、嫡子女和庶子女俱全的將軍!

原身隻覺荒謬,當時病情加重,昏昏沉沉數日。待到她再次醒來時,看到的就是愧疚的跪著的長子長女。

他們告訴原身,原身的另外兩個7歲的孩兒,都去了。

原身當場崩潰。

原本因著當年身懷雙胎,懷孕時幾乎日日孕吐,生產時險些賠上一條命,生產後更是被告知,生產雙胎時受損,將來再不能有孕,原身不禁就惱了這對小兒女。

鄭莊公的母親薑武,因生鄭莊公時寤生,而認為鄭莊公出生時就不孝,因此厭惡鄭莊公。

原身因生龍鳳雙胎時難產,險些死去,遷怒兩個孩兒,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隻是原身終究不是薑武,她的確有幾分不喜二子二女,可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兩個兒女,待強撐著身子問清楚了,兩個孩子當時生病並不算嚴重,隻是她那時被氣得暈了數日,世子和大小姐開始掌家理事,手段強硬,隻是不耐煩二爺和二小姐院子裡的事情。

這些下人們最會看人臉色行|事,對二爺和二小姐的看顧就少了許多。一次有婢女照顧二小姐時,因著憋悶和藥味難聞,把窗戶開了一條縫通風,就睡了過去。

隻不知半夜起風,將那窗戶吹得大開,半宿過去,那仆從被冷風吹的打了幾個噴嚏就好了,可二小姐的病情加重,最後去世。

二爺和二小姐的龍鳳雙胎,感情深厚,家裡有人攔著不叫病中的夫人知道這件事,可沒人攔著不叫同樣病著的二爺知道這件事,二爺跑去了二小姐的靈堂,撲在二小姐的棺木前,痛哭一場,回去病情也加重了,沒幾日,也跟著去了。

原身當即恨極了自己的長子長女,以為若不是他們,她的小兒子小女兒,根本就不會因為一場小病去世,當場打殺了侍奉小兒子小女兒的所有人,帶走了丈夫和小兒子和小女兒的棺木,還有家裡庫房的許多東西,就回鄉去了。

就連長子長女後來成婚,都托病不肯過來主持大局。

若僅僅是這樣,原身的長子長女還算不上一句叉燒,後來時局變換,長女的丈夫稱帝,當時的皇帝自然要捉拿其各種親戚,原身也在其中。

而原身在被捉拿前,半點不知情,眼睜睜的看著家裡侍奉她許久的婢女仆從們,在她眼前被眼睜睜的打死,而為了以儆效尤,她這個反賊的嶽母,竟是被處以車裂之刑。

在她死前,她才知道,她的好女婿的其他幾個嶽母,包括妾室的生母,也都被早早安置好了,隻有她一個,在被捉拿時才知道女婿反了。

而她被拉到菜市口行刑的時候,竟看到了自己兒子滿臉悲慟的站在人群之中,那個她十分不喜的兒媳婦,正死死拽著自己的兒子,不叫她的兒子衝動行|事。

且那個兒媳婦,看向她時的目光,極其的厭惡。

原身幼年和少年時是京城貴女,婚後是京城貴婦,一輩子都是體體麵麵的人,即便是小兒子小女兒死後,回到鄉裡,也依舊體體麵麵。

可她最後死的時候,卻是被車裂而死,死狀淒慘,屍骨不全。

她飄在半空中的時候,看到她的好兒子,在好兒媳的勸道下,最後連她的屍骨都不敢收拾,任由暴怒的皇帝把她的屍骨分彆丟在東南西北中四個方位,叫她死也死的不安心,同時也是在告誡和威脅那些反賊和世人。

原身既痛且悲,魂魄卻始終沒有消散,也無法去輪回轉世。

她一直待在京城裡,直到她的那個好女婿最終做了皇帝,女兒做了皇後。她的兒子帶著一直無法生育的心上人做了大將軍王,軍功頗盛。

看著她的女兒一時說漏了嘴,原身才知道了當年女兒是給她送了信,通知她快些逃跑的,隻是這信被女婿給攔了下來,單單是因著她這個嶽母,並沒給女兒留下多少嫁妝,女兒之後就知道了這件事,痛哭了一場,隻是心裡也怨恨母親沒有給她那原先承諾的風風光光的嫁妝,想著或許就不會尋到母親身上呢?畢竟那些皇帝都愛麵子,不會為難一個老婦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