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楚華樆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前一日還好好站在他麵前的小侍讀,此刻正蒼白無力地昏睡在榻上。槿樺因為發燒而乾涸的嘴唇幾乎褪儘了血色,原本就清瘦的身量如今更是顯得不堪盈握,一小節白皙的手腕露在了錦被外麵無力地垂在床邊。

楚華樆眸色微暗,蘊藏眼底裡的不悅清晰可見。這人,到底是如何天天糟蹋自己的身子的!

在一旁立著的小廝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背後已經生了許多冷汗出來,他入府這麼久從未見殿下如此動怒過。從前仿佛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在楚華樆那雙漆黑色的眸子裡留下一點痕跡,偏偏這一次他是確確實實生氣了的。

從門外進來的小廝被這屋內極近冰點的氣氛壓迫得一陣瑟縮,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壯了壯膽子向前行禮開口道:“稟殿下,太醫開的藥已經著人拿去煎了。太醫說槿公子是憂思過度,長期少眠傷神以致血氣不足,再加上夜裡受了涼,這才使此次風寒來勢洶洶,不過好在發現的及時,服了藥退了熱身子按時調理著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楚華樆從喉間“嗯”了一聲,深邃的眼睛望在槿樺身上,神色間沒有半點緩和,他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小廝們從心底鬆了一口氣,趕緊魚貫而出,大門被緊緊關上,屋中一時間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楚華樆踱步到槿樺床前,望著那一小節露在外麵的纖細手腕,眉心緊蹙著。

憂思過度?少眠傷神?

這小東西究竟在怕些什麼呢?

楚華樆自知自己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也明白父皇的安排不過是為了象征性地牽製一下手握重權的槿家。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料到,槿家會丟一枚棄子過來。

他本是沒當回事的,偌大的皇子府再多養一人也養得起,隻要那人安安分分的,他定不會為難他。可這一切卻在初見時的那一刻發生了變化。

這人是被槿家逼著來的。楚華樆從看見他的第一眼時就幾乎可以篤定。然而對方沒有他預想中的那麼緊張也沒有他預料中的怯懦,那枚“小棄子”正在用一雙清清冷冷的眼睛愣愣地打量著他。

深宮裡走出來的人最會辨彆人心,楚華樆也不例外。槿樺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像是曾經被一個人獨自丟棄在了黑暗裡,又像是淪陷進回憶陌生又熟悉。楚華樆忽然來了興趣。

所以當對方乖巧地應下那一句“好”時,楚華樆便將她劃進了自己的領地裡。而他家這個小侍讀倒是真沒叫他失望,果真是隱藏了不少的秘密……

楚華樆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他還不夠護著她嗎?

知道她在南苑生活不便,他便命她搬來住在自己這邊。知道她怕先生授課提問於她,他便默不作聲替她遮掩。就連她在賢雅軒同彆人起了爭執他都替她處理掉了。昨夜更是為了她行事方便,直接撤掉了院子裡一半的人。

可結果呢?這人還是憂思成疾生生把自己給累病了。

楚華樆幾乎要被她氣笑,真慣不是個讓他省心的。

槿樺在昏睡中嚶嚀了一聲,像是睡得並不踏實。

楚華樆走近將她露在外麵的那一節手臂放回被子裡這才發現她是在發抖的。他伸手觸在她的額頭上,果不其然又燙得厲害。

發燒的人渾身都冷,單薄的繡紋錦被顯然是已經不夠槿樺用來取暖的了,楚華樆起身從旁邊的櫃子裡又取出一床厚些的棉被出來蓋在她身上,又細致地替她掖好。槿樺的呼吸卻越來越急,額頭生出些細汗,像是深深陷進了某個可怕的噩夢,連眉頭也緊緊皺在了一起。

夢境之中,槿樺仿佛回到了那個冰冷幽暗的湖底。劉氏的咒罵聲和繼母的虛偽話語從遙遠的地方緩緩傳來,周身都是冷的,湖水從四麵八方將她侵蝕,憋得她透不過氣。

是了,她們都是想叫她死的。

……她又要死了嗎?

槿樺徹底放鬆了身體任由自己緩緩下墜,本以為迎接著她的就是永無止境的黑暗了,周圍卻忽然變得好像沒有那麼刺骨了。

前世那個身著暗紋錦袍的人將她從湖水裡撈了出來,槿樺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覺得身上似是恢複了一點暖意。她聽見那人抱著她聲音清冷地喚了句……

“槿樺……”

這聲音像是從夢境裡傳來的,又像是現實中有人在她身邊低語。

槿樺緩緩睜開眼睛一時有些分不清這裡是現實還是夢境。

“終於醒了?”

那人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上好的暖玉,清冽卻又溫沉。槿樺隨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便見那站在帷幔旁的人是楚華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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