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 126 章(1 / 2)

126

震驚過後, 陸西內心裡隻有一個聲音:

“找到他。”

陸西大腦空白, 甩開陳姨的手便衝了出去。

可當他一頭紮進冰涼的夜裡, 被傾盆大雨澆了滿頭滿臉時,又徹底失去了方向。

滄市這麼大, 該去哪裡找紀年?

陸西漸漸停下腳步, 略顯無助地站在街道旁, 左右看看, 在寒冬的夜雨裡凍得臉色發白,但眼睛卻是通紅的。

他脆弱極了,也害怕極了。

如果痛苦能夠具象化, 可能就是陸西此刻的模樣。

陸西不知道紀年心理問題這麼嚴重, 也根本想象不到會是躁鬱症。

他知道, 躁鬱症的自殺率甚至超過重度抑鬱, 患者的情緒反複在冰與火之間煎熬, 撐不下去的太多了。

一想到紀年會自殺, 他隻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絕望襲來。

陸西在冬夜的雨中細細地顫抖, 控製不住地抽噎。

前世他沒有能力拯救陸南,最終隻能看著陸南從陽台跳下去。

他恨死陸南了,明明知道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陸南卻還是當著他的麵跳了下去。

因為覺得被陸南拋棄, 他要報複陸南,所以也選擇自殺,結果來到了這個世界,遇上紀年。

陸西以為紀年是神贈的禮物, 給他點亮了一束光,讓他不再麻木而孤單地生活下去。

可走到今天這一步,陸西終於明白。

如果紀年能在彆處好好生活,則會有信念支撐他。

他心存幻想,或許未來有一天,他們還能相遇。

但如果紀年出事,他根本沒辦法繼續……

陸南離開時,那種骨與肉都要分離的痛楚他還記得,不可能再承受第二次。

無論如何,他要找到紀年。

陸西抹了把濕熱的眼睛,認定一個方向就要跑去。

“陸西!”

恰在這時,陳姨追隨了出來,手上帶著外套。

陸西直接衝出來時,還穿著單薄的睡衣,鞋都沒穿。

陳姨把外套披在陸西身上,道:“我開車來的,車子在對麵,你想想看,紀年會去哪裡?手機也給你帶出來了,路上麻煩嘗試一下,看能不能聯係上紀年。”

兩人穿過馬路,走向車子。

“紀年常去的地方都搜遍了,沒有找到,傍晚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各個區間展開了搜索,但到現在依舊沒有結果,”陳姨一邊走,一邊焦急地道,“陸西,你好好想想,紀年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比較特殊的地方?”

幾乎不用回憶,紀年的聲音直接闖入腦中:

“有時我覺得,她就是這片海。”

“去海邊。”陸西突然道。

“什麼?”陳姨一時沒反應過來,問,“海邊?”

“紀年母親自殺的地方。”說著,陸西腳步不自覺加急,恨不得此刻能直接到達目的地,道,“那裡有一座燈塔。”

經由提醒,陳姨也回想起來了,難掩激動道:“好好好!我們這就去!”

陸西因為走得太急,經過綠化帶時,突然跘了一跤,好在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樹乾。

可就在刹那間,陸西突然回想起了某個與此刻似曾相識的場景——他也是這麼踉蹌了一步,一腳踏在了草地上。

“不對。”陸西掀眸看向前方,轉念間改變主意,道,“是墓地。”

“不在墓地。”陳姨篤定地說,“晚上的時候已經派人去找過了。”

陸西看向陳姨,忽然也有些不確定。

但他想了想,還是堅持道:“送我去墓地。”

陳姨拉開車門,望了陸西一會兒,接著,點點頭,妥協般地歎氣道:“走吧,我相信你的判斷。”

***

開車的時候,陳姨打電話給紀柏綸,提醒他派人去海邊尋找,自己則要先帶陸西去一趟墓園。

陸西渾身濕透了,但車上開了空調,不至於挨凍。

他把濕l漉l漉的頭發往後撫了一把,拿出手機就給紀年打電話。

陸西發現,電腦能打通,但始終沒人接聽。

他沒辦法,隻好轉為發微信,試圖跟紀年聯係上。

紀年消失了近八小時,杳無音訊,無疑是置所有關心他的人於熱鍋之上。

陸西一連發去了幾條信息:

“在哪?”

“如果看到,回個消息。”

“真要自殺?”

“彆搞笑了……你有什麼資格自殺?”

“不許傷害自己!”

“回我電話。”

陸西打字時,手有些顫抖。

他特彆怕的一種可能性——紀年的手機雖然是通的,但人已經不在了。

陳姨掛了跟紀柏綸的通話。

她專心開了一會兒車後,看著前方,對陸西徐徐道:“紀年的母親,也就是李姝亞,有家族性精神病史,同樣患有躁鬱症,在紀年十歲那年投海自殺……”

“紀年天生的躁鬱症,小時候還不明顯,但李姝亞死後,他因為缺少關注,變得越來越嚴重,在初三的時候……已經到了不得不被關在家裡的程度,不然他會亂跑,還會嘗試自殺……”

陳姨吸了吸鼻子,繼續道:“那孩子從小一直活得很累,也很孤單,所以你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很為他開心。”

陸西看向車窗外,手肘撐著窗沿,咬著手指,眼尾泛起潮紅。

他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比如紀年為什麼每個月都會消失幾天,再次回來時,總是傷痕累累。

“他沒有去省隊集訓吧。”陸西道。

陳姨點點頭,說:“紀年在初三的時候,就進行不下去任何賽事,退出了跆拳道隊,他的抑鬱發作期固定在每月的二十幾號,那段時間他都在家裡。”

陸西想到紀年纏住了紗布的手腕,眼眶裡蓄起了沉甸甸的淚水。

紀年曾向他道歉:“如果讓你感覺到我在撒謊,很抱歉,不想騙你,但是……每個人都有秘密,可以理解嗎?”

還說:“月亮總有暗麵……在光找不到的地方……醜陋,嚴酷,陰冷,並非表麵那麼完美,無法示人,也不願示人……”

陸西終於明白紀年為什麼要撒謊,因為怕他看到所謂的暗麵。

——“你討厭現在的我嗎?”

——“我早知道了……還好以前沒叫你看出來。”

陸西覺得紀年蠢得可以,他怎麼可能討厭紀年?

無論紀年變成什麼樣,他都不會感到討厭。

但緊接著,陸西又覺得蠢的是自己,曾經那麼多次,紀年把脆弱暴露在他麵前,他卻什麼都沒察覺到。

這時,陳姨又道:“按照時間,紀年本來不會發病,這次卻提前了……陸西,你知道原因吧。”

陸西看著窗外的沉沉黑夜,溫熱的淚水掉落了下來,良久,點了點頭。

是因為他……

陸西以前很多事都看不懂,很多話也聽不懂,可現在全懂了。

——“陸西,不要離我太遠……我怕最後會崩壞掉……你不會喜歡的……”

——“你是氟西汀。”

——“很重要嗎……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不嚴重,再說……已經找到解藥了……”

——“彆離開我,我藥不能停。”

——“哥哥,我愛你。”

——“我永遠愛你。”

陸西以為紀年對自己,隻是青春期一時衝動的迷戀,卻沒想過那是一種更深層的,近似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

但他卻總是把紀年推得很遠,一次又一次地辜負紀年。

去他媽的劇情線,去他媽的規則……他後悔了。

陸西淚眼朦朧地看向手機,一字一字地輸入,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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