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馬桶前，舒服的釋放出來，用手指彈了彈上頭的一點濕潤，然後整理好衣裳走到洗手台邊。
正擠了洗手液搓手，目光不經意落在了掛在一旁的雪白毛巾上。
步離猶豫了一下，洗完手後，拿著那條毛巾走了出去。
他回去時，床頭的燈依舊開著，男人手長腳長的側躺在那裡，顏色略淺的頭發上雖然水滴的沒先前那般厲害，但是頭下的枕巾卻濕了一大片。
這個男人平日裡看著精明強乾，沉穩成熟，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般，三十多歲的人，連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
步離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用手裡吸水的毛巾包裹住顧寒淵的頭發，輕輕擦拭起來。
他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個多麼熱心腸的人，也弄不明白自己要這樣做的原因，可他此刻，就是有些沒辦法瞧著男人如此睡去。
顧寒淵感覺到頭上輕軟的力道，朦朧中舒服的喟歎了一聲。
可他畢竟不是個心無防備的孩子，步離的動作雖然輕，還是讓他醒了過來。
顧寒淵睜眼，看見了一雙拿著毛巾的手，那雙手白皙纖細，在雪白毛巾的襯托下，幾乎顯出幾分透明。
顧寒淵愣了一下，意識到身邊的人在做些什麼，涼薄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泓春水。
漸次消融，變得柔軟。
他沒有打斷步離，不動聲色間，又重新闔上了雙眼。
因為顧寒淵是背對著步離，所以步離並沒有察覺到他醒了過來。
他耐心的擦乾了顧寒淵發間的濕潤，將毛巾送回浴室，然後走回來，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寂靜中，顧寒淵聽著他去了又來的腳步聲。
那一聲聲清淺的步伐，仿佛踏在了他的看似繁華、實則寥落而荒蕪的心中。
足下生蓮、步步開花。
所過之處，皆留下一片動人心弦的美景，在男人那顆漠然寡淡的心裡，鐫刻成一道永恒。
步離在顧寒淵身邊躺下，一米八的床上，中間小心的控製了一臂的距離。
他剛閉上眼睛，沒想到對方一個翻身，再一次靠了過來。
“……”
步離睜開眼睛，看了看將腦袋抵在自己額頭上的男人，停頓三秒之後，轉而看向天花板。
也不知是不是這一來一去的折騰，倒是終於有了些困意。
——步離盯著手機天花板呆看了十來分鐘，不知不覺閉上眼睛，終於睡了過去。
翌日早上，顧寒淵醒過來，看著躺在自己臂彎裡睡的安詳的少年，腦海裡憶起昨夜的一切，心下又是一陣柔軟，連帶著眼神都溫柔起來。
那一刻的溫柔，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那種流於表麵的虛假，而是從未有過的、發自內心，不帶半分刻意的情感流露。
他看了步離一會兒，輕輕從步離的腦袋下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回到隔壁洗漱換了衣裳。
步離醒來時，無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側，那裡早已是人去被涼。
恍惚中，他覺得心底有些空蕩，仿佛昨晚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
溫暖而動人，那寬闊的胸膛帶給他的安心，成了鐫刻在心底無法抹去的流觴。
–
那是步離住院的第三天。
顧寒淵從公司下班回來，徑直去了醫院。
他回到套房，剛入廳，就聽見裡麵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顧寒淵彎腰換鞋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就看見了那雙整整齊齊放玄關處的淡粉色小皮鞋。
他腦海裡飛快的截取一些信息，有人進來了，從那雙皮鞋的樣式能判斷出是個年輕的女孩，可那人會是誰？
顧寒淵心裡猜測著，走到了步離的房間門口，抬手敲了門。
“請進。”裡麵傳來一聲清朗的少年聲音，語氣清淺平和，讓人不由覺得舒服。
顧寒淵推門進去，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床邊，她左手裡拿著一個雪梨，右手一把小刀。
門打開的時候，女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下意識看向門口，看清來人，她站了起來，乖巧的叫了聲：“顧大哥。”
顧寒淵認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上回步離生日，她就坐在步離身邊，而且似乎對步離很有些意思。
顧寒淵想到這裡，心下突然有些不舒服，但他畢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再怎麼樣，也不會沒風度到去為難一個小姑娘。
於是淡笑著道：“你來看望步離？”
丘婭點了點頭：“老師說小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我不太放心，所以過來看看，順便將這些天的課業給他送過來。”
“倒是有心了。”顧寒淵麵上不動聲色，隨即將目光轉向步離，“不過你現在在養病，還是要安靜一些才行，學習什麼的，還是等出院了再說吧。”
小離？他記得上回這姑娘還叫步離“同學”來著，什麼時候就這麼親密了！
顧寒淵在一旁坐下，對丘婭招呼道：“你也坐吧。”
丘婭坐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步離這個表哥今天和上回見麵的時候有些不一樣，雖然仍舊是那溫和淺笑的模樣，但總讓她感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淡和敵意。
丘婭如是想著，轉而心底又不由好笑，自己和步離這個表哥又沒什麼矛盾，甚至加上今天才見過兩次麵，對方沒事敵視自己做什麼，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輕輕甩了甩腦袋，然後接著削水果。
顧寒淵視線狀似漫不經心的落在丘婭的手上，隻見女孩那纖細的手指靈活的動作，不過一會兒，手上的梨就被削好了，一條長長的果皮墜在空中，就好似根鵝黃的綢帶。
丘婭削好了水果，遞到步離麵前，溫聲細語的說道：“你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好。”
“謝謝。”步離道了一聲謝，伸手接過來，然後咬了一口。
顧寒淵突然覺得這畫麵有些刺眼，他抬手按了按額頭，那副幾乎長在了皮肉上的紳士風度，一時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咳咳！”他意味不明的咳嗽了兩聲，在成功引起二人注意時，看了看外麵微沉的天色，“你叫丘婭是吧，現在天色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父母該擔心了。”
他本意是想打發這姑娘早點離開，但是出口的話漂亮的完全就是在關心對方，讓人半分聽不出其中逐客的意思。
丘婭下意識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這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當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小離，我要回去了，下回再來看你哦。”
顧寒淵心道還下回，是指著這小子的把醫院住穿嗎？
丘婭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顧寒淵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滿是不悅，但還是掏出手機給方政打了個電話，讓他送丘婭。
畢竟再怎麼不喜，可對方是個女孩子，還長得漂亮，晚上回家總歸不安全，如果因為來看望步離而出什麼事情，這小子指不定要怎麼自責呢。
顧寒淵潛意識裡，就不想那丫頭和步離有什麼牽扯不清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