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文失算了,他和他的嘍囉被張統領等人打一頓扔了出去。
這位在宣州橫行霸道的刺史府公子大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在自己的沔州老家被人打成豬頭。
何楚文被打,花宜姝就全程冷眼旁觀,隻在何楚文望過來時投以擔心的一瞥,然後這個紈絝子弟就叫嚷得更加厲害,說什麼自己的老爹是沔州刺史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雲雲。
聽見“沔州刺史”四字,張統領回頭看向天子,“主子,該怎麼辦?”
李瑜淡淡瞥何楚文一眼,見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臉腫,早已經沒了之前端麗俊秀的模樣,他略感滿意。
【朕龍章鳳姿俊美無儔,花宜姝都親自蓋章承認的,他竟然說朕獐頭鼠目!還當麵搶朕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在李瑜看來,花宜姝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連花宜姝這樣的美人都對他一見鐘情,可見他的相貌的確是天下無雙的。
【不對,花宜姝不是愛慕朕嗎?這小子罵朕醜,她居然不跟著朕一起同仇敵愾?她居然還對著他笑?】
李瑜回頭看了花宜姝一眼。
花宜姝正把一張銀票放在貓老板手裡,那貓老板戰戰兢兢的,拿了銀票後立刻縮著腦袋跑沒影了,而花宜姝,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抱著貓回身朝他笑。
李瑜這才收回視線,搖頭示意張統領他們放過何楚文,一來他已經教訓過何楚文了;二來他現在不能暴露身份,還是低調些妥當。
而且,他現在最在意的是花宜姝的態度,花宜姝為什麼要對這何楚文笑?
這個問題,一直到他們一行人回到大船上,李瑜依舊沒有想明白。至於何楚文這樣的紈絝子弟,莫說李瑜,就是張統領手下的一個小兵都沒把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李瑜破天荒地留在花宜姝的屋子裡跟她一塊用膳,要知道之前不到天黑,李瑜是半步也不會踏進花宜姝房裡的。
花宜姝以為李瑜是為了他的夢中情貓,誰知李瑜隻是看了那貓兩眼,之後就一直盯著她看。
天子的臉上向來是沒什麼表情的,仿佛那張英俊的麵皮隻是個不能揭下來的麵具,厚殼子一樣牢牢套住了他,眼神也向來冷淡,像是隆冬時節推開厚實的簾子往外探出頭,冷雪飄到鼻尖,涼絲絲能凍得人一激靈。
倘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被這樣一個一念之間就能決定你生死命運的人冷冰冰瞧著,任誰都得戰戰兢兢,仿佛心頭被秤砣壓著,沉甸甸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
饒是早就知曉天子的冷漠,室內伺候的諸人依舊心驚膽戰,眼皮都不敢多抬一寸。
這個時候,花宜姝那一派從容自在的模樣就叫人格外佩服,在天子冷漠的注視下,她不但不以為意,反而笑著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天子碗裡,“陛下,吃點菜吧!去去火氣。”
聞言,李瑜眉心微蹙,目光寒涼,“朕有什麼火氣?”
屋內的侍女暗暗捏了把汗,然後就看見她們的主子眨眨眼,反問道:“陛下心裡有沒有火氣,難道陛下自己不知道麼?”
天子麵色更陰沉了。
夫人您可彆說了!侍女們心頭砰砰跳,生怕下一刻就要見到夫人跟曹公公一樣被發配去當洗碗工。
屋內一時無人說話,氣氛壓抑沉悶,忽然,一陣啪啪聲響起,花宜姝抬掌輕拍兩聲,這是個屏退所有人的信號。侍女們猶豫一會兒,還是遵從命令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室內隻剩下花宜姝和李瑜二人。
花宜姝一隻手撫著乖巧趴在她腿上的小貓,隱在袖子下的手腕處纏著一根頭發絲,那是她和天子在逛集市時,從他身上扯下來的,而李瑜當時隻顧著看貓,連頭發被扯掉一根都毫無所覺。
她原本不想出錢買這隻貓,有何楚文那個小反派出錢幫她買有什麼不好?但是想起李瑜那彆扭的性子,沒準真會因為這事兒心裡頭膈應,從此看都不看這貓一眼,這可不行,要是讓李瑜心裡存了芥蒂,那她還怎麼利用這隻貓引誘李瑜常來看她?所以她最終還是自己出了這筆錢,心疼。
不過一想到這筆錢將來能加倍從李瑜身上討回來。花宜姝心裡又舒坦了。她一歪頭,目光流轉,笑得揶揄,“我知道陛下心裡在氣什麼。”
李瑜神色不變,心裡卻嗤了一聲。
【連跟了朕許多年的老人都猜不到朕在想什麼,你能知道?朕才不信!】
花宜姝:“方才那紈絝子弟說陛下醜,陛下心裡生氣了對不對?”
李瑜淡淡瞥她一眼。
【還說自己能猜到,朕就知道是胡扯。】
誰料花宜姝下一句就驚得他差點跳起來,“我知道了,陛下是覺得我不但沒幫著您說話,還衝著那人笑,所以陛下才生氣對不對?”
李瑜:!!!
【震驚!她還真能猜到?難道她是故意的?為什麼?】
李瑜鎮定下來,目光審視地打量花宜姝,“這麼說,你是有意的?”
花宜姝自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在乎這一點被李瑜知道。眼睛一眨,她道:“這還不是因為陛下!”
【胡說,這和朕有什麼關係?】
李瑜正要不悅,目光與花宜姝對上,卻一下怔住。
眼前姿容絕豔的少女眼裡泛起水霧,“誰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人,誰都以為我受陛下寵愛,可是誰又知道我至今仍未承寵呢?”她一開始委委屈屈,說到最後卻又眉開眼笑起來,“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哪裡做錯。可是直到今日看見陛下生氣,我才知曉,原來陛下心裡是在乎我的。”
“陛下……”她伸手握住他,語笑嫣然,美得驚心動魄,“我知道自己還不夠好,但我會一直等下去,等著陛下真心愛我的那一日。”
【原來,她竟真懂朕的心意。】
李瑜被這番話震撼了,以致於他走出去時,腳步都是飄的。心中一下羞愧一下動容,一下又生出幾分真的與花宜姝相好的躍躍欲試。
這樣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要求告菩薩了。
懷著前所未有的忐忑,李瑜又開始搖簽。
“菩薩菩薩告訴朕,花宜姝是不是朕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天子心裡羞澀,麵上嚴肅,搖落簽子後立刻拾起來看。
下下簽。
天子懵了一下,立刻搖頭,不成不成,這次不作數,再來兩次。
兩個下下簽。
手裡抓著這三支簽,天子定睛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將冷冷的眸光瞥向那座小小的彌勒菩薩金像,煙霧繚繞的線香後,菩薩的麵容都仿佛模糊了。
“也罷,彌勒菩薩今日糊塗了,今日還是找道家神仙算一算。”
於是天子轉去另一邊,在道家神仙跟前摔起了筊杯,連續五次,凶卦。
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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