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再冬 金丙 8267 字 6個月前

那一天,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看黃河,先在黃河邊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架”。

作為班級裡的差生,她隻是學習差,逢年過節長輩們聚餐,沒法讚她讀書好,隻能一個勁地誇她乖巧懂事。矮子裡麵拔將軍,至少她從沒被叫過家長。

因此打架這種事,她未曾親身經曆。

估計少年被她的反殺整懵了,有幾秒保持靜止狀態,她在這幾秒間抓、撓、揮拳,毫無章法,但招招落在了實處,直到她的巴掌即將扇到對方臉上,對方才出手,一把掐住她手腕。

“停停停!”大夥伴跳下自行車,抓住少年的手臂。

她趁機舉起另一隻手,扇他個連環掌。

少年朝著製住他的人喊:“你他媽瞎啊,看不到她在揍我!?”

大夥伴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管他,將少年抱住,不讓他還手。

少年隻能抓著她手腕不放,一邊被拖開一邊拿腳踹。

她哪能再被踹到,火冒三丈,低頭就往他手背咬。

她不知道這裡離曲阿姨家隻剩百米多,他們這邊的鬨騰早已傳到前方燈火通明的房子裡,大人們隨之趕到,拉的拉,抱的抱,費好一番功夫才將戰火暫時熄滅。

她見到父母也跑了過來,突然委屈蓋過了憤怒,嘴一咧,嚎啕大哭。

“怎麼回事啊,啊?”母親急慌慌把她摟住,又想推開她檢查她情況,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父親怒目圓瞠,眼看就要責問明顯是肇事者的少年,通過周圍人的言語,他知道了少年的身份。

她當時沒留意父母忽高忽平穩的心情,是很久之後回想當時,她才意識到,父親原本是想替她主持公道的,但在聽到少年是曲阿姨的外孫後,他立刻移開眼,大事直接化無了。

她自己也沒料到,這人竟然是曲阿姨的親外孫。

曲阿姨一直守著她丈夫的遺體,沒有跟出門,眾人回來後向曲阿姨解釋了經過。

曲阿姨彎下腰,扶著她雙肩,將她從頭到腳檢查一遍,又問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她自然流著淚說:“頭、背,胳膊,還有腿,還有我的腳,都破了。”

母親在旁和稀泥:“你聽她瞎說,彆理她,這本來就是個誤會,看看你家孩子,手都被她咬成什麼樣了。”

她不忿,紅著眼仰頭,瞪母親:“他手哪裡有事!”

少年就站在斜對麵。

四周親屬教訓他,說辭也就是“你看你把小妹妹打成什麼樣了”,他不耐煩地揮了揮空氣,不知是嫌煙霧繚繞還是嫌煩。

手背上的咬痕倒是挺顯眼,但沒太誇張。

於是曲阿姨就細聲細語地向她解釋起因。

“家裡原本有三輛自行車,上個月都被偷了,後來我重新買了三輛,沒想到前不久小偷又來一次,偷了其中一輛,另外兩部新車沒被偷走,估計是因為我用鐵鏈和鎖頭鎖住了,小偷沒撬開。我們都猜小偷也許還會上門,所以我外孫往這自行車上刷了漆當記號,剛才他見你騎著這車,就誤會了。他這次實在太魯莽了,對不起。”

喻見第一次聽成年人向她說“對不起”三個字,眼淚就刹在眼眶裡,忘記往下掉了。

她其實不怎麼疼,畢竟軍大衣又大又厚,替她卸掉了不少力道,父母也早看出她是在順杆爬。

但是短暫停頓後,她反而更氣了。被誤認是小偷,這叫什麼無妄之災,她招誰惹誰了,先不說她無緣無故被人打,光是她穿著這麼重的軍大衣打人,她也很累好不好,到現在都還沒恢複力氣。

曲阿姨轉頭說:“小陽,你過來,先道歉。”又順便向她們介紹,“他之前去公交站接人了,你們沒碰上麵,我外孫,小名叫小陽春,或者叫他小陽。”

小陽春的母親,也就是曲阿姨的女兒,推了推他,讓他過去。

少年邁著大步上前,不用人催,很乾脆地說了聲:“對不起!”但他又舉起左拳,右手食指點了點拳頭上的牙印,“你也沒吃虧!”

“小陽春!”曲阿姨嗬斥。

小陽春母親拽了下他:“你乾什麼你!”又對他們說,“實在是對不起,這孩子性子太衝,做事都不過腦,他說他看見騎車的人穿著軍大衣,又是短頭發,他就以為是個陌生男的,那就一定是小偷。我想要是沒穿軍大衣,女孩子身形肯定不能認錯。他自己後來都嚇了一跳。”說著,摸摸少年的頭。

少年瞥了他母親一眼,曲阿姨也深深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

喻見自己沒想這麼多,隻是聽完對方的話,她覺得這身軍大衣更重了,心底的火苗又要複燃了。

小陽春母親頓了下,最後含笑說:“回頭我一定給他一頓教訓。”

母親道:“乾嘛呀,小孩子打打鬨鬨而已,好了,這裡還辦著事呢!”又拍拍曲阿姨袖子,“彆管孩子了,讓他們自己玩去,一會兒就有說有笑了。”

她也知道這些大人不可能真當場抽一頓這個叫小陽春的人,對方要是七八歲的熊孩子倒可以,可他雖然個子不太高,但顯然也有十三四歲了。

果然,大人們聊起來。

“那我外孫比見見大一歲,見見是幾月生日?”曲阿姨問。

“她八月的。”母親問,“小陽春呢?”

“看樣子見見讀書早,”曲阿姨說,“我家這個生日是農曆十月,他現在念初二,見見也一樣吧?”

所以這家夥也讀初二!她坐在一旁小板凳上,隔著大廳的跪墊,瞪視對麵的人。

“對,也是初二。那還是你家這個好,我當時還想要不要晚一年送見見上學,這樣孩子懂事點,我們也好放心。”

“其實差不多,早讀書有早讀書的好。”

對麵的少年大張著腿坐,手捏著可樂瓶嘴,搭在腿邊一晃一晃。他身子往後仰著,肩膀和後腦勺頂著牆,眼皮低垂,漫不經心的目光對著她,一副鬆鬆垮垮的姿態。

她肝火上升,使勁把軍大衣一敞。

“媽,我臉疼。”她轉頭說。

“牙疼?”母親問。

“臉疼!”她強調,“剛摔的,臉好像腫了。”

母親敷衍地摸摸她的臉:“你那是嬰兒肥。”然後繼續跟曲阿姨講話。

她差點就把牙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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