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八十年代小丈夫(3)(2 / 2)

卻隻聽劉山又道:“我姐就是這輩子都不嫁人,也不會嫁給你的。你以後離我姐遠一點,小心我爹和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這一句一句的姐姐,可算是把他倆的關係撇乾淨了吧!

劉山的胸口急速起伏,衝著劉思寶呸了一口,走回到蘇雪桐的身邊。

還成。

蘇雪桐的眼尾上揚。

果然,知道上學是出路的小子,傻不到哪兒去!

在場的人一塊兒懵了片刻。

劉成也覺得劉山這小子特彆上道,趕緊一錘定音:“對對對,咱們村子裡不能搞過去那些封建迷信。雪桐就是劉山的姐姐,往後啊村子裡的人要是誰敢欺負她們姐弟倆,就是在跟我劉成過不去。”

“可是……”趙翠兒咬了咬嘴唇,弱弱地說:“劉山娘……”

蘇雪桐的眼眉不動聲色地揚了片刻。

心說,這就等不了了嗎?

不等她有反應,劉成的眼睛一瞪,衝著趙翠兒大吼:“你們這些個女人,聽不懂村長說話是嗎?咱們現在都改革開放了,你們還以為是封建社會時期啊,法律懂不懂,法律可是規定了男二十二歲才能結婚。劉山才幾歲!彆跟我提劉山的娘,她啊是被蛇咬壞了腦子,她說的話算不得數!法律說的才算數。”

這兒在場的人,數劉山的文化最深,小學五年級。

雖說村長也認識幾個字兒,可那是跟著掃盲班學的。

法律這個詞兒,他倒是會寫,可法律都規定了什麼,他是真不知道,就知道不能殺人放火,其餘的……比如那個什麼男的二十二歲結婚,還是他兒子寫回家的信上說的。

連村長都不大懂的事情,其餘的人更是不懂了。

但掃盲班來的時候可說了,人人都不能觸犯國家的法律,要不然得槍|斃。

槍|斃倒是人人都懂,年紀大點的趕上打|土豪分|田地的,還親眼見過槍|斃地主呢!

於是人人都有了新的認知,劉山家的事情少摻和,搞不好就觸犯了法律,沒準兒會被拉出去槍|斃。

要是看熱鬨有了代價,那這場熱鬨就不大好看了。

門口圍著的村民很快就散了個乾淨。

劉成一把揪著劉思寶的衣領,回頭跟蘇雪桐道:“那個侄女啊,我先把這畜生關到大隊部,明天再來你家找你。”

蘇雪桐瞧了這會子好戲,早就餓的前心貼後背了。

就這她還沒走幾步路呢!

她斜倪了一眼司铖,招呼劉山,“關門!”

劉山看了看站在原地一直沒有動過腿的啞巴,稍作猶豫。

不過這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他姐要是真想和啞巴好,他阻攔也沒用。

他一咬牙,走到了大門前,將大門從裡麵彆好。

再走到堂屋,隻見他姐和啞巴坐在了四方桌前。

一共四個紅薯,他姐給了啞巴三個。

三個人無話。

劉山瞪眼瞧著他倆啃紅薯,想要張嘴問一問劉思寶的事情,還想知道她和啞巴進城到底是乾什麼去了,話都到了嘴邊,他姐啃完了最後一口紅薯,吩咐:“司铖今晚跟你睡。”

司铖住的倉庫她昨天呆了一會兒,倉庫沒有窗戶,四處透風,而這個天越來越冷了。

這下子不用人解釋,劉山也知道啞巴就是司铖了。

他動了動嘴皮子,想要反抗的苗頭隻起了一點,就被他壓製下去。

人可能都是這樣,服從過一次,再往後就習慣性地選擇服從下去。

夜深了,蘇雪桐轉身就回了西廂。

劉山跟個啞巴沒什麼好說的,他硬聲道:“你一會兒吹燈。”

也不管司铖聽懂沒聽懂,他脫了鞋上床。

過了沒一會兒,司铖吹滅了蠟燭。

躲在被子裡的劉山忍不住想,果然和村子裡的人說的一樣,這個啞巴可以聽到。

他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心裡好受了不少。

能聽到的話,往後他姐跟他交流起來,少費不少勁呢!

學校真的是讓人腦袋清醒的地方,瞧啊,他這一複學,就徹底清楚該跟誰親近了。

這世上,他除了這個姐姐,再無其他的親人。

蘇雪桐累的要死,幾乎一挨著枕頭,就睡沉了。

再睜開眼睛,就是第二天一早。

司铖起的很早,天還沒亮就從劉家出來。

趙翠兒聽到隔壁的大門響了一聲,趕緊跑到了大門口。

她沒有看見男人的正臉,可看那身影,方才從劉山家出來的男人,一定是那個啞巴。

她抿緊了嘴巴,悄悄地退回了門裡。

——

劉思寶被劉成狠狠地揍了一頓,又在大隊部裡關了三天。

劉成親自上門,後頭還跟著五花大綁的劉思寶。

劉成說:“大侄女,我們負荊請罪來了!”

可難為死村長了,負荊請罪這個成語,還是他上四年級的女兒教給他的。

這不是得完美解決劉思寶那個兔崽子惹下的麻煩事,劉成關了他三天,自己這三天裡也是吃不好睡不香。

閨女心疼他,給他出了個主意,“爹,不如你帶我四叔去給雪桐姐姐負荊請罪去吧!”

“閨女,你說的那個負荊請罪是啥?”

劉小妞其實是個學習不好的姑娘,負荊請罪這成語,她們剛剛學過,意思她懂,卻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她乾脆掏出了語文書,翻到了負荊請罪這一頁,指著那個插話道:“就是這個!”

劉成盯著那黑白插畫看了半天,咂著嘴道:“閨女啊,這個負荊請罪的荊是個啥玩意啊?”

荊條是沒有。

但劉村不缺竹棍。

現如今,那劉思寶的背後就綁著兩根竹棍。

這叫蘇雪桐來看,就是息事寧人。

不過,她本也沒有希冀劉成能真的大義滅親,將劉思寶送到派出所去。

畢竟這年月正處於嚴|打期,流氓罪可不算小罪了,槍|斃的都有。

村長不作為。

蘇雪桐怎麼著也得讓劉思寶記她一輩子。

她拿腔作勢地道:“大爺,我不打人,我材料都快寫好了,我還得去城裡告他。”

劉成急的眼睛都紅了,跟在她的後麵道:“侄女兒,你行行好,就算不看大爺的麵子,你看在你劉奶奶的麵子上,饒過你四叔一回吧!你劉奶奶年紀大了,你四叔要是真進去了,她可怎麼活啊!”

蘇雪桐咬著嘴唇,不出聲音。

劉成又說:“這樣,你要是不想動手的話,大爺替你動手!”

說著,他抽出了劉思寶背上的竹棍,絲毫不留情麵地打在了他的背上。

殺豬一樣的嚎叫聲音啊!劉思寶的背上頓時滲出了鮮血。

蘇雪桐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劉成沒敢停手,又連續抽了劉思寶十餘下,見他扛不住,像攤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這才住了手。

劉成氣喘籲籲地問:“侄女兒,這下你消氣了沒?”

蘇雪桐還是不出聲音。

劉成咬了咬牙道:“侄女兒,這樣,我讓劉思寶拿出兩百斤糧食當作賠禮。”

這年月土地的畝產還沒有上去,一畝地的收成也就是兩百來斤。

蘇雪桐稍有鬆動地說:“大爺……可是我怕……”

她的眼神落在了劉思寶的身上。

劉成上去又踹了他一腳,信誓旦旦地保證:“侄女兒,你放心,他要是再敢胡作非為或者找你家麻煩的話,我一定不會輕饒,直接給他扭到派出所,讓他挨槍子去吧!”

挨槍子!

劉思寶渾身一顫,一句話都不敢說。

——

劉思寶的事情,鬨了好些天,也算解決了。

蘇雪桐收到了他家賠的兩百斤糧食,一轉身就笑開了花!

這下好,給司铖的收麥酬勞不用從自家的口糧裡扣了。

這年月,比非常時期沒好多少,隻能先填飽肚子,再謀求發展。

時間過得很快,冬小麥一下了地,村子裡的閒人明顯多了起來。

東家長西家短的聚在一起,背地裡說人。

農村人沒有什麼消遣方式,整個劉村也就隻有村長家有一部灰色的話匣子。

更彆說,連見都沒見過的電視機了。

其實就連劉村的電,也是年頭剛剛通的。

但整個村子裡的人習慣了油燈蠟燭,電不常用,怕費錢。

蘇雪桐卻怕劉山總在蠟燭底下寫字傷眼睛,給他下了個硬性規定,寫字的時候必須開燈。

劉山這孩子,其實也算湊合。

尤其是學習上是真的用心,哪怕缺了將近半年的課,這回的期中考試,也還得了全班的第三名。

劉山捧著卷子,眼底眉梢上都是喜悅之情,衝著蘇雪桐保證道:“姐,等期末考試的時候,我肯定能考第一名。”

蘇雪桐並不打擊他的積極性,接了卷子認認真真地看了看道:“成,我相信你。不過,你學校歸學習,也彆累壞了身子。”

劉山感動不已,吸溜了下鼻子,猶豫了半天,才道:“姐,我對不起你。姐,你往後要是想嫁給誰都成,嫁給司铖也成,我都聽你的。等我長大之後,姐夫要是敢欺負你,我給你撐腰!”

劉山說到“嫁給司铖也成”的時間,司铖剛剛走到劉山家門口,他聽見這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地立在原地。

他想聽一聽蘇雪桐是怎麼說的。

這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打動她。

桐雪上仙活了萬年不止,一向不知情愛為何物,這曆劫更不知道得曆到什麼時候。

可哪怕到山崩地裂她還悟不透何為情愛呢,他也願意陪著她。繼續往下悟。

趙翠兒和村子裡的其他姑娘一共好幾個,就站在她家門口的老桂樹下吃瓜子。

這是自家種的葵花,前兩月熟了之後將瓜子曬乾,吃的時間放在灶台上烤熟,香噴噴的特彆解饞。

要是以往,趙翠兒肯定會邀請蘇雪桐一道。

可如今這蘇雪桐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趙翠兒見天盤算著保國哥哥什麼時候放假回家,不知不覺對那蘇雪桐就有所疏遠。

趙翠兒眼尖,瞧見了啞巴的身影,嬉笑了一聲,朝他那邊指了指,同小姐妹們說:“雪桐姐可有福氣了,劉山家的冬小麥也是啞巴一個人種的。哪像咱們啊,累死累活乾了好些天,還得挨家裡人的罵!”

“就是,我種了三天,我媽還嫌棄我種的慢了。”小姐妹之一附和道。

像她們這年歲的姑娘,要不是嫁到婆家給婆家乾活,要不就是娘家的棒勞力。

也有掉進空子裡的姑娘,上有老大頂著,底下還有小兄弟,裡裡外外除了燒火,完全不用乾重活。

但顯然,在這兒的這幾位都不是。

小姐妹幾個越湊越近,說的都是蘇雪桐和啞巴的閒話。

這正是趙翠兒心裡所想的。

她撇了嘴,嫌棄地說:“受人恩惠,哪有不還人恩德的。劉山娘死前,可是求她一定得給劉山當媳婦。她也就是糊弄劉山的年紀小,才幾日啊,這就找好了下家。”

司铖的耳力敏銳,沒有等來蘇雪桐的話,倒是聽見了不遠處的……背地話。

他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一眼,邁著步子,打劉山家前過去了。

趙翠兒見他走遠,“呸”了一聲,又壓低了聲兒道:“裝模作樣!我都看見好幾回了,天還沒亮,那啞巴從劉山家出來……”

“嘖嘖,她也不怕大肚子嘛!”

興許是大肚子三個字戳中了這些未婚姑娘的神經,幾個人笑鬨了起來。正值青春年少,嬌花一般的年紀,看起來倒是一幅格外養眼的風景。

可也並不是每朵花都會香。

——

昨兒司铖消失了整整一天,蘇雪桐找了他三回,也沒有找到人。

天要放黑的時間,他倒是自己出現了,敲開了劉山家的大門,將手裡油乎乎的報紙遞了過來。

那報紙裡明顯還裹著什麼東西,蘇雪桐打開了一瞧,竟是一塊兒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哪兒來的?”蘇雪桐真不想承認,說話的時間她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劉山還沒回家,司铖道:“進了趟城。”

蘇雪桐拿著肉很是犯愁,她如今的做飯水平做點素的還成,可這葷的……她從來了這兒,壓根就沒做過。

她在腦海裡搜尋了半天,想怎麼做才不會辱沒了這塊兒肉。

那廂的司铖已經進了廚房,挽起了袖子說:“做個紅燒肉吧!有白糖嗎?”

“有!”

蘇雪桐給司铖打下手,切薑洗蔥,忙的不亦樂乎。

司铖將肉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四方丁,待鍋一熱,肉下鍋時滋啦一聲,頓時冒出了焦香氣。

蘇雪桐默默地退後了一步,她怕司铖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劉山一進門,就聞見了一股子勾人心弦的香味兒。

他站在院子裡問:“姐,咱今晚吃什麼好吃的?”

“紅燒肉!”

劉山得有好幾個月沒聞著肉味兒了,一聽這話,高興的大叫了起來,“有肉吃啊!太好了!”

趙家和劉山家隻有一牆之隔,趙翠兒聽的真真切切,還有時不時從那邊院子裡飄過來的肉味,她悶哼了一聲,忍不住想,要是她嫁給了保國哥哥,往後啊頓頓都吃肉。

瑪瑙色的紅燒肉一上桌,劉山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他以為吃肉也頂多不過是兩三塊兒,沒曾想,居然真的有這麼大一盆啊。

劉山舉起了筷子,招呼道:“姐,司铖哥,吃啊!”

他一筷子下去,夾了塊最大的,噴香的紅燒肉一入口,他恨不得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

“沒想到,司铖哥的手藝這麼好!”

劉山吃起來刹不住車,一個人得吃掉了小半盆肉。

半夜就鬨起了肚子。

一夜起了十幾回,蘇雪桐怕他拉出了毛病。

天才亮,她就敲開了村東頭程毅家的大門。

這程毅是知青落戶在了他們村。

聽說他是出自中醫世家,反正自打他來,村子裡誰有病都沒再去過衛生所。

到程毅家賴好討上幾樣草藥,就治了毛病。

而且隨便給點糧食或者瓜果,就當作藥錢了。

蘇雪桐花了五毛錢,從程毅那兒買了一副止瀉藥。

哪知,半天之後,她有孕要打胎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村落。

流言這個東西,就跟水瓢一樣,按了這頭,那頭又起。

蘇雪桐整治了那劉思寶一回,村子裡說她水性楊花的人少了,可盼著她大肚子的人卻多了起來。

這也是讓她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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