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局勢動蕩,邊關不安,沒有什麼比家人在側,相互扶持是更有力的屏障,他同阿四和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
小七,要一直好好的。
他依舊親了親小七額頭。
等到阿四處,阿四也不裝睡了,“嗖”得一聲,鼻尖和眼眶都紅紅得坐起。
卓遠奈何,半笑道,“做什麼?裝睡啊?”
阿四鼻子輕輕吸了吸,低聲道,“我有話和你說。”
阿悅會意,他是想單獨同卓遠說話,沈悅正欲起身,卓遠抱起阿四起身,“小七和郭毅睡著了,我帶阿四去耳房。”
沈悅頷首,“我看著他們。”
正好今日未曾沐浴,卓遠先給阿四脫衣服,而後自己也寬衣入了浴桶。
上回給阿四洗澡,還是在栩城的時候。
“怎麼了,小大人?有什麼話同我說?”他一麵給阿四身上舀水,一麵打趣般問道。
阿四原本眼睛就是紅的,當下,更不爭氣得眼淚直接飆了出來,“你一定要回來……”
卓遠愣住。
阿四很少會這樣。
他心中吃味。
阿四隻說了這一句,就哽咽得說不下去,就是眼淚滴滴答答落到浴桶裡,
阿四一慣克製,懂事。
卓遠伸手擦了擦他眼角,怕再惹他哭,隨口歎道,“不吉利啊,阿四,六叔出征,你說這些話。”
阿四忽得僵住。
卓遠也僵住,他隻是怕他再哭,但沒想到阿四整個人都僵住。
“你到底怎麼了?”卓遠笑著替他擦混在一處的鼻涕眼淚。
阿四的情緒才似崩塌一般,根本控製不住,“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我們會很想你,一直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二哥會一直愧疚,我們,我們……”
阿四哭得稀裡嘩啦。
卓遠從未見他哭成這幅模樣過。
卓遠又伸手給他擦眼淚,這回的聲音有些發沉,“魔怔了是不是?剛才做噩夢了?”
阿四頓住,是啊,他多希望那隻是個噩夢!
阿四忽然上前,擁住他,“六叔,我好想你,你不知道我們都好想你……嗚嗚嗚嗚……”
阿四的話,聲聲都像針紮一樣,刺進卓遠心底。
“六叔會回來的。”他摸了摸他的頭。
阿四哭得毫無邏輯,“仗打不打得贏你都要回來!死多少人,你都要回來!三年你一定要回來,你記住!你三年一定要回來!”
已經在說胡話了,卓遠怕他哭抽了去,寬慰道,“好,聽你的,六叔知道了。”
阿四卻還是不鬆手,“六叔,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中了羌亞大將托亞得的陷阱,死在邊關,你不要追他,那是陷阱!他想要你的命,你不要追他!”
卓遠眉頭微微皺了皺,他連托亞得的名字都說了出來,但他並未聽過這號人物。
不過卓遠終於知曉他哭成這幅模樣的原因,夢魘了。
“夢是反的,阿四……”他的話平和而擲地有聲。
阿四愣住,停下哭聲看他。
他輕輕笑道,“夢是反的,所以,六叔一定會平安回來,還有,六叔記住了,不要中托亞得的陷阱,三年一定回來,是不是?”
阿四懵懵點頭。
卓遠這才起身,拿起一側的浴巾裹了他出來,也在銅鏡前給他擦頭,“我才不英年早逝呢!”
不知為何,阿四又哭又笑出來。
卓遠刮了刮他鼻子。
從耳房出來,卓遠又陪了阿四許久,阿四才入睡,卓遠照舊親了親他額頭,低聲道,“托亞得?這什麼破名字啊,做個噩夢都做的稀奇古怪的,小大人,晚安。”
卓遠起身。
方才沈悅就不在屋中,卓遠推開房門,也沒見到苑中有人,應當是回自己苑中了。
卓遠踱步去了隔壁苑中,見葉子遠遠守在苑外,見了他,拱手問候,“王爺。”
卓遠頷首,葉子一直是跟著沈悅的,沈悅果真是回苑中了。
卓遠推門入內,見內屋裡有燈光亮著,撩起簾櫳,見沈悅坐在案幾前發呆,手中捧著一本書看了不知道多久,但應當一頁都未看進去。
“阿悅。”他踱步上前。
沈悅聽到他聲音,仿佛才回神。
“怎麼回來餓了?”他是記得她說,她在屋中看著小七和郭毅,她不會無緣無故出來。
沈悅眼神略微恍惚了些,輕聲應道,“白日裡累了,有些犯困,回來洗漱換了身衣裳……”
卓遠卻忽然猜到,她應是剛才聽到了阿四哭著和他說的一番話,心裡難受,不想再聽下去。
他上前,在她身側坐下。
她身上有沐浴過後的早教清香,和著發間的香氣,略微讓人失神。
“你要不要去看卓新?”沈悅知曉他方才一一在同所有的孩子道彆,唯獨沒有卓新。
“他應當還沒有從南郊馬場回來,我明日再同他道彆。”卓遠知曉以卓新的脾氣,今晚一晚都會呆在南郊馬場處,“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總有想獨處,自己一人單獨想清楚事情的時候,讓他去吧,明晨就會回來的。”
沈悅轉眸看他。
他亦看她,“你呢?不同我道彆嗎?”
沈悅伸手攬上他後頸,沒等他再說旁的話,雙唇貼上他雙唇,主動親他。
他也伸手,撫上她的腰身,抱起她,將她壓在小榻上擁吻。屋簷下的燈籠在夜風中輕晃,清淺映出內屋小榻上交織在一處的身影。
他指尖順著她腰身撫過,撫上身前的柔和動人處。
她目光頻頻失神。
“阿悅。”他低聲喚她,溫和似玉的聲音似是沾染了說不清的情愫,蠱惑著心底。
她臉頰兩側泛起一抹緋紅,在他頻頻喚她名字的時候,忍不住歎了聲,“清之……”
他微微愣了愣,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停留,想起上次在瀑布水簾後,她喚的那聲“清之”,她眸間失了清明,他險些攬著她到了最後一步。
他強壓下心中越發強烈的念頭,但氣息還停在她耳畔。
他想繼續,但又清醒得知曉不能再繼續。他吻上她雙唇,不讓她再出聲,雙手與她十指相扣,再十指緊扣。
他有多喜歡她,喜歡到期盼聽到她回應,但又怕聽到她回應。
“像上次?”他聲音略微嘶啞,忍不住問她。
她臉色更紅。
他當做默認。
她身上的衣衫,在被他抱起時順著肌膚滑落至手腕處,他熄了夜燈,眸色在清冷的夜色裡似簇了星辰微光。
他抱她上了床榻,溫熱的唇畔覆上她的額頭,鼻尖,雙唇。
他耐性安撫她,她額間的汗水低落,指尖攥緊身下的如意花卉錦被,又鬆開,最後搭在他肩頭,輕輕歎氣著。
“沈悅,我一定活著回來。”他聲音裡有克製,隱忍,並著思念與愛慕。
沈悅看了看他,俯身將他壓下,他眸間驚訝,“阿悅。”
她伸手輕撫他眉間,輕聲道,“不是說你會活著回來嗎?”
卓遠喉間微聳,她的接近讓他近乎失去最後理智,“沈悅,如果我死了,你還嫁人嗎?”
他經不起她廝磨。
沈悅輕輕咬唇,一麵緩緩忍住額頭的汗水,一麵道,“我還要去臨近諸國遊曆,我還想在其他地方多建幾所幼兒園,我哪有時間嫁人?”
他已經瀕臨極限。
沈悅羽睫輕輕顫了顫,“我心裡隻有他一個大熊孩子呀,他若回來,我們就成親;他若回不來,我為什麼一定要嫁人,我一個人也可以很好,我原本也不是這裡……”
話音剛落,她被他抱起,青絲散在如意錦被上。
“嫁我,沈悅!我一定回來。”他擁緊她,狠狠吻上她雙唇。
他有溫柔,亦有熾熱入骨。
夏夜很長,長得屋簷下的燈盞在夜雨中不停搖曳,點在他心中暖意不曾消弭。
夏夜又很短,短得在幾聲歎息,幾處相擁,幾許輕顰淺笑就到了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
天色尚早,沈悅疲憊得窩在錦被裡未醒。
眼眸輕闔著,修頸鎖骨上露出點點臘梅痕跡,在呼氣的起伏下,越加掩蓋不去。
卓遠已經換好一身戎裝,不舍坐在床沿邊看了她許久,見她眉頭輕蹙,睡夢裡也愁容半鎖著,似是睡著也有事情沉沉壓在心底,他知曉她也舍不得他。
等到屋外卓夜再次催促,卓遠才俯身輕輕吻了吻她額頭。
阿悅,你的清之會想你的。
好好等他回來。
他一定回來。
半山腰大門處,卓新已經在等。
見他一身戎裝,是準備離京了,卓新微微愣住,他上一回見他一身戎裝,還是送爹回京的時候。
“替我照顧好阿悅。”卓遠上前。
卓新鼻尖微紅,半是賭氣半是咬牙道,“我不照顧,要照顧你自己照顧,她又不是我六嬸。”
卓遠笑了笑,知曉他說的都是氣話。
卓夜已牽了小芝麻行至跟前,卓遠躍身上馬,輕聲朝他道,“阿新,她已經是你六嬸了,照顧好她,掉一根頭發,我回來找你麻煩。”
卓新一麵眼底氤氳,一麵忍不住微訝。
六嬸?
卓遠已然策馬,身後十餘騎跟上,忽得又勒緊韁繩轉身朝他笑了笑,而後打馬揚鞭而去。
笑容如畫卷般刻在卓新心上。
六叔……
你一定要回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