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遲疑了一下。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後頸, 自己當前的信息素狀態很穩定。
omega確實對Alpha的信息素敏感，但她用了重黎給的抑製藥物，再加上係統附帶的Alpha信息素抗性增高，她的一部分感知就削弱了。
熒惑的後頸上以防萬一仍然貼了幾片抑製貼…今晚出來的時候行動比較匆忙, 熒惑並不清楚時牧淵的信息素什麼時候殘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遲晝難道是狗鼻子嗎？
察覺到遲晝情緒波動, 係統開始尖叫：【警告！警告！目標黑化值過高！警惕其造成的傷害！警告！警告！】
熒惑看見從床上坐起來的遲晝緊緊地抿著唇, 他不看熒惑、那張漂亮的臉略顯鬱色。
熒惑意識到他又開始露出那種，活著好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神情了。
可是以往在垃圾星的時候, 遲晝也沒有那麼…易碎？
熒惑確實仍然沒有放下要報複遲晝的心理。
理解他的行為，但不代表原諒，畢竟人就是依靠這樣糾纏的情緒才能夠綁定在一起的。
但是這樣的狀況下再反複提及時牧淵，隻能加深遲晝對自己的恨意，等到了最後無法攻略那就麻煩了。
要是換作麵對時牧淵或者重黎，現在熒惑一定轉頭就跑，但在熟悉的竹馬麵前，熒惑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想法來行事。
於是熒惑看向床頭那還沒有完全熄滅的終端。
她瞥見了上麵的名字：“所以，你剛才收到了元帥那邊的信息？”
係統叫的再怎麼大聲，熒惑也沒打離開，就這麼站在原地問他：“他又讓你做事情了？”
遲晝頷首, 嘴上已經下意識地回答：“嗯。”
熒惑心裡想著“應該不會就是關於時牧淵的吧”，又頂著遲晝危險的目光走近了一些，順勢就坐到了他的身邊。
柔軟的床鋪有點下陷, 被子還有些洗衣液的味道, 冰冰涼涼的。
“元帥讓你做什麼？”熒惑暫時把時牧淵放在一邊, 反正是對方破窗而入，不是她金屋藏嬌，“還是要你去找omega嗎？”
她做下用閒聊的語氣和遲晝說。
時牧淵要是這時候找過來了, 最多也就是鬨出大動靜，熒惑隻要自己的安全能夠有保障就行。
遲晝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是隨時隨地都能散開：“元帥要我再去邊界，抵禦這一次和之後的蟲潮。”
熒惑眨眨眼。
“不是才回來嗎？”
遲晝輕嗤了一聲，他眼睫垂下，陰影斂在了血色的眼眸上方：“就是這樣的頻率，你不是知道時牧淵也是這樣過來的麼。”
——怎麼Alpha大晚上的也要想東想西，那麼難溝通。
熒惑手一合，打斷他繼續講那原本就容易讓他情緒失控的人物，避免她無法掌握其動向。
“你應該可以拒絕吧，讓元帥自己去不行嗎？”
遲晝扯了扯唇角，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看上去也很累，青年突然抬起手，他指尖落在熒惑的後頸上，做了個小幅度摩挲的動作。
那屬於自己名義上哥哥的信息素被烈酒的氣味覆蓋。
熒惑看著他雖然沒回答，但情緒好像穩定了一些，才支支吾吾說了正題。
“其實是這樣的，你可能大概能猜到我為什麼過來……”
熒惑終於提及到了房間裡的燙手山芋，少女抬手握住了遲晝的手腕，真誠懇切：“事先說好，我什麼話都沒和他說，是時牧淵自己找過來的。”
遲晝懨懨：“那你應該去找這裡的紀律管理員，而不是來找我。”
但那樣牧淵被抓到以後，就會被重新關押起來，並且關押所的防禦係統會增加好幾個檔次。
熒惑心中猶豫一下，她小心地踩雷：“那畢竟是我偶像嘛。”
係統驚恐：【……我不管你了哇！】
遲晝涼涼道：“所以要我來包庇他？熒惑，大概沒有人比我更討厭時牧淵。”
“你說，除了這張臉，”他抽回手，修長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臉側，白皙指節映在蒼白的臉上稍稍用力按下、顯得他更像是馬上就要碎裂開，“你能在我身上看見什麼與他相關的地方？”
為什麼要讓他作為替代品呢？
遲晝幾乎沒有情感地想到，他明明更早遇見熒惑，就因為時牧淵比較耀眼？
如果當初是時牧淵被拐賣到垃圾星，而自己從小就在帝星長大，那麼熒惑所崇拜的對象是否又會變得不同？
熒惑故作震驚：“你怎麼會那麼想？”
她說著：“我是說過你要是和他一樣就好了，但是沒有強製讓你要變成他那樣啊。”
遲晝不想聽她說。
他的視線落在熒惑的脖子上。
Alpha還記得當時手按在熒惑脖頸收握起來的感覺，那時候他們貼的很接近。
他想到還躺在飾品盒子裡的項鏈，如果有個類似的東西綁在熒惑的脖子上，那樣或許才能夠讓她不再總是想著彆人。
要是他們一起墜落…
血色的眼眸沉沉的、那中間醞釀的情緒讓熒惑感覺危險，他的呼吸漸沉、就好像身體有部分逐漸被非人的一麵所控製，隻想著得到與占有。
熒惑的精神體都準備好了保護主人，她忍不住思考起來。
遲晝要是繼續保持現在這樣的狀態，那可能真的得在時牧淵旁邊增加一個房間位了。
垃圾星長大的人在情感上大多數都會有些問題，畢竟很少有人能夠自小時候起就受到長輩或是朋友的關愛。
遲晝在遇見熒惑之前，一直都出於封閉的狀態下，他身邊圍繞的不是同齡人，反而是那些教父和修女。
簡而言之，這個人缺愛，非常。
他需要熒惑將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真是因此，在這段關係的大多數時候沒什麼怨言。
熒惑冷靜道：“但是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我需要時牧淵這件事情上，無關太多感情。”
她定定注視著遲晝，後者冰冷冷的目光令人陌生，精神力失控導致最原始的欲/望攀升。
“我當然可以隻有你，但你要用什麼保護我呢？”熒惑偏了偏頭，輕聲問，“遲晝，當時是你拋棄我的啊。”
遲晝瞳孔一縮。
那些喪失的理智在一瞬間全部都回歸了身體，熒惑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起到了作用，緊繃著的肩膀才稍稍鬆懈一些。
在他這裡，有個能戳心窩子的理由真是太好了。
他們兩個陷入了短暫的僵持，門被敲了三下。
熒惑扭頭看他：“我覺得外麵可能是時牧淵。”
遲晝垂眸：“開門吧。”
他要是不開門，合理猜測時牧淵會用一些暴力的手段將門破開。
熒惑動作也沒有太麻利，她這時候有點擔心動作太快，會導致遲晝那已經很脆弱易碎的心靈被一次創傷。
攻略完成前，還是彆把人搞崩潰為好，熒惑想。而且男Alpha的心實在是太複雜了！
門口站著的確實是時牧淵，黑發紅瞳、身高超過一米九的青年站在門口，身姿筆挺，像是乖巧等待著主人關注的獵犬。
他看見熒惑，歪了歪頭。
熒惑回頭看了眼遲晝，坐在床上的青年肩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他看上去像是僵硬的雕像，幾乎沒什麼動靜。
這對關係完全陌生的兄弟的精神體都搖搖欲墜，再加上前不久在天宮上打過一架，正是相看兩厭的時候。
熒惑咽了口口水：“你先進來吧。”
門關上。
熒惑糾結了。
房間不大，兩個長得很相似的Alpha還都是頂級，他們之間的氣場完全衝突。
如果說遲晝聽話的話那還好辦，但剛才的接觸下來，自己這位竹馬現在想要單獨將她小黑屋的可能性還大一些，絕不可能和情敵和諧相處。
至於時牧淵，他就這麼輕輕鬆鬆從關押所跑出來，熒惑知道他對自己的依賴大多數受到AO之間的信息素影響。
目前臨時標記在他身上的時候，熒惑還能勉強放心，過段時間那就不一定了。
察覺到了身側omega少女的焦慮，時牧淵緩緩眨了眨眼。
“對不起。”時牧淵這麼說道，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就算處於即將暴動的狀態也依舊很平靜，看不出什麼瘋狗的樣子，“給你造成了困擾。”
熒惑聞聲抬頭就受到暴擊。
時牧淵有一張很好看的臉。
頂級Alpha的外貌像是被神明精心雕琢而成，如果有誰完全不認識這個人，光是看外表絕對猜不出來他是能夠隨手就操縱機甲撕裂蟲族的人。
他的氣質和遲晝毫不相同。
這實在是優越的長相。
下一秒，時牧淵緩緩道：“但我確實很想見你。”
這種感覺就像是追了很久的紙片人出現在現實中，告訴你他等待著與你相遇許久。
熒惑無知無覺地咽了口口水。
遲晝打斷了時牧淵對她傾訴真心，冷冷淡淡：“既然這樣，讓你的元帥父親停止叫人大規模出去尋找omega的行動。”
時牧淵：“這是支開你的手段，為什麼不？”他對遲晝說話的語氣和對待熒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當時時牧淵在關押所中鬨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帝國的普通人可能並不清楚、但作為遊離在權利中心邊緣的人員，遲晝還記得。
他的精神力穩定度波動到那種程度，幾乎那裡的所有人都認為要將其就地處決，結果本人倒是表現的漫不經心。
危險的氛圍轉瞬間就在兩個Alpha之間彌漫，他們都不是會示弱的人。
後院起火，熒惑當機立斷製止。
“先彆吵架。”她看向時牧淵，“請問，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如果他足夠清醒，就不該過來。”那邊傳來了遲晝的聲音。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兄長，沒什麼興致地垂下眼眸。
“時牧淵，我們聊聊吧。”
熒惑對上隻看著自己的時牧淵的目光，她思索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表示支持遲晝的建議。
黑發紅瞳的少帥乖巧的有些過分了，他點頭後拉了個凳子坐在房間的椅子上。
熒惑飛快：“你們聊，我先出去外麵等。”
她動作從來都沒有那麼快過，閃身出門以後立刻就關上。
實際上，遲晝和時牧淵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兩人明明是一樣的母親和父親，但畢竟人生軌跡完全不同，世界觀、價值觀自然也有衝突。
讓這兩個人待在一個房間裡，對雙方都是折磨——互相都想把對方弄死。
遲晝：“你的精神不穩定，不要接觸她。”
他的話語冰冷，並不是提議而是命令。
時牧淵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那雙赤色眼眸看著麵前比自己小了五歲的遲晝。
“你覺得，”他一字一頓，無端呈現出危險感覺，“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瘋狗的關鍵，在於前麵那個“瘋”的形容詞。
時牧淵舌尖在尖銳的犬齒上舔了舔，他的信息素和他的精神體一樣，都是炙熱滾燙的，像是烈日的氣味實體化，讓人很難生出抵抗的力氣。
時牧淵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是黑暗中出現的深淵，讓人摸不透他內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危險存在。
信息素交鋒，當然是經驗更充足的時牧淵更勝一籌，但好在遲晝也沒有呈現出太大的弱勢。
遲晝喉嚨中有些血腥氣味，他硬生生地咽下。
對方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像是海水退潮一樣散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