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而言,室內運動場規模小一些,棗紅色的塑膠跑道上,混混樣窮奇格外惹眼。
在這分外明亮的會場,他身上仿佛投射了七八束聚光燈。
他像個君王,登臨體育世界的寶座。
隱含敵意與蔑視的目光因李喬的微妙態度收斂,眾人的視線開始仔細審視這一行陌生人。
笑了笑,莘燭揚起下巴。
貔貅寶寶立即會意,掏出手機,翻找計時器:“有錢啊,準備好了嗎?”
窮奇雙手虛虛地伏地,左腿繃直,右腿彎弓,肌肉緊繃,整個人蓄勢待發,一雙眸凶悍而專注。
活像是一頭即將撲向獵物的獵豹。
窮奇舉起了個“ok”的手勢,漸漸眯起了一雙獸瞳。
“啪!”貔貅寶寶拍了下犼寶寶,犼寶寶下意識炸毛:“吼?!”
窮奇化作一道虛影躥了出去,緊繃的神經在跑到一半忽然鬆懈,下意識慢下來:“呃……”
持續了整整五秒鐘的慢走,他才“哧溜”一下,輕鬆地穿過了終點線:“八秒多吧!”
貔貅寶寶按下計時器,無語地看他。
這有什麼用。
窮奇顛顛跑回來,樂滋滋:“老大,我的準確度在多少?”
莘燭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精確無誤八秒一二,絕對是符合老大的時間觀念,然而完全不符合做人標準。
拿過貔貅寶寶的記錄表格,莘燭忍著笑意咧嘴:“不合格。”
窮奇:“…………”
他太難了。
讓一隻分分鐘跑出一個省的凶獸控製龜速,太為難窮奇了。
然而老大的話要聽,他在測試了五六次後,畫麵總算不那麼驚悚,大概在人類的接受範圍內。
窮奇裝模作樣地抹了把腦袋,拭去不存在的熱汗:“放心吧,我會為泉山爭光的!”
莘燭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了幾句。
李喬呆滯地張嘴,現在做神獸都這麼苛刻了嗎?
神獸都有了國家榮譽感,他們這群人類還為第一第二內鬥實在沒臉看。
“啪,啪。”鼓掌聲由遠及近,眾人循聲望去,長須長髯、仙風道骨的綠袍老人走來。
他的臉上含笑,望著窮奇的目光充滿了發現絕世寶貝的喜悅。
李喬驚喜,忙迎上去:“師祖!”
綠袍老人如一陣輕盈的風,自看台一躍而下,輕緩落地,無聲無息。
“好啊!綠老的修為又精進了!綠老恭喜啊!”
仿若一滴水滴落入油鍋,綠老出現後,眾人忙不迭迎上去拱手,口裡咬文嚼字,半白半文的。
綠老笑眯眯地寒暄,一手捋胡須,一手負身後,一副高深莫測的仙人之姿。
就有點神棍。
窮奇上看下看,依舊看不順眼。
就這種牛鼻子在大荒後期出現不少,他們猶如蝗蟲過境,舉著“替天行道”的大旗不乾人事。
他過去最稀罕真小人,佯裝好人的偽君子見一次打一次,真好人就直接吃掉。
莘燭眨了眨眼,垂眸與貔貅寶寶對視:“泉山的勢頭不夠。”
貔貅寶寶心有戚戚:“嗯!”
金烏寶寶雀躍地自薦:“我給爸爸設計一套火焰唐裝好不好?”
絕對範兒範兒!
簡單地溝通幾句,綠袍老人滿麵紅光地穿過人群,在窮奇麵前站定:“你是個好苗子,要……”
“不考慮,沒愛過,快滾。”窮奇不想說話,態度惡劣地痞痞一笑。
綠袍老人:“…………”
綠袍老人的嘴角狠狠一抽,他還什麼都沒說。
饕餮寶寶翻了個白眼,心說若這位人類老人褪去這身綠皮,窮奇能克製一些。
瞄了眼尷尬的師祖和憤怒的同門師弟,李喬心驚膽戰,甚覺好累。
師祖啊師祖,您沒事招惹他們乾嘛。
他家師祖並不懂徒孫的良苦用心,穩了穩心神:“我想你也許誤會了,你根骨絕佳……”
窮奇再次打斷:“不買平安保險,不開藍翔挖掘機,也不當新東方廚師。”
可以的,起碼說明凶獸在現代適應良好。
都知道藍翔和保險了。
莘燭忍俊不禁,貔貅寶寶直接捂著嘴“吭哧吭哧”地笑了,夠噎人的了。
綠袍老人:“…………”
脾氣再好被連續堵了兩次也感覺頭疼,老人歎氣,知難而退。
唉,此子與他無緣。
李喬在窮奇開口時,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師父這幅高人姿態哪裡像是賣保險的,不過這話他隻敢在心裡吐槽,萬萬不敢提。
青山派在大泉山看來不算什麼,但到底代表一個勢力,交好最好。
莘燭眨眼,示意貔貅寶寶。
貔貅寶寶會意,對著老人家甜甜一笑:“爺爺,您想說什麼跟我說吧,這家夥他性子很急。”
老人家心裡鬱悶,但不能對娃娃出氣,見到他甜滋滋的笑,憋悶被撫平些許。
他捋了下胡須:“乖寶寶,你是誰家的孩子呢?”
貔貅寶寶指著莘燭:“老板家的。”
他再次追問了一遍,“爺爺,您想跟他說什麼呢?我幫你轉告他。”
被漂亮的小娃娃纏著,老人家無法發火,告訴了他看中窮奇的根骨,想收他為徒。
窮奇哼笑一聲,心道人類老頭子挺有眼光,但資格不夠。
貔貅寶寶驚訝地眨眼,無奈地攤手:“真可惜。”
貔貅寶寶笑眯眯地道:“我家這隻要去參加奧運會為國爭光呢,他想被全世界矚目與仰望。”
“運動會?武林人士不比運動員更厲害?若我們出手,不早拿冠軍了。”
人類的思想就是狹隘。
黑袍老者被人簇擁著從後走來,態度高傲,身後的徒子徒孫也趾高氣昂。
跟綠袍的李喬一派有的一拚。
黑袍冷笑一聲。
綠袍先黑袍十年跨過超凡坎,十年間兩人相差十萬八千裡,綠袍返璞歸真,他壓根看不出深淺。
但此次不同,他已不是過去的自己了。
在綠袍的陰影下被對比了整整十年,即便方才老家夥吃癟了,他也瞧不上他欣賞的人。
更何況本就是混混先出言不遜,這裡是武林盛世,講究資曆的地方。
貔貅寶寶仰頭:“可您不為國著想再厲害有什麼用呢?”
這句話可以說很不客氣了。
黑袍隻曾在綠袍麵前抬不起頭,現在卻連一個小崽子都敢質疑他,他的麵子該往哪裡擱。
黑袍狹長的眼眯起:“小子無禮,這是誰家的崽子?還不趕緊攆走。”
貔貅寶寶被罵,委屈地扯扯莘燭的衣角。
崽崽被欺負,大家長不高興了。
饕餮寶寶翻了個白眼,貔貅老妖裝嫩裝委屈,不過老頭倚老賣老更討厭。
砸吧了下嘴巴,饕餮寶寶呲了呲小牙,好想吃掉他啊。
貔貅是他們大泉山的貔貅。
彆人能欺負?
李喬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他暗中拉扯師弟退後幾步,瘋狂地向師祖傳遞稍安勿躁的眼神。
可他師祖看不慣黑袍仗勢欺人,以勢壓娃,挺身而出:“孩子是無辜的。”
過去兩人不對付,但勉強能維持麵上的和平。
這次黑袍的戾氣太重了。
黑袍一臉“得了吧虛偽”地嘲笑:“無辜也不能頂撞長輩。”
綠袍老人臉上的慈祥消失,擰眉道:“他隻是說了事實,我並不認為他說錯了。我們自持武林身份高貴,不願入世,從不關注世界,也未曾對國家做貢獻,即便修為高深又如何?”
無益於百姓,無功於國家。
還自稱一界,他們是準備做什麼?想要推翻什麼?
黑袍冷笑:“是,你的確是為人大度,將最重視的徒孫扔給國家。可修為精進多少?”
李喬的臉色一青一紅的:“我,快要突破宗師了,於前輩。”
黑袍“哈哈”笑:“能不能突破還不好說呢。”
停滯在這階段的不計其數。
能成為宗師的鳳毛麟角,而他此次敢大張旗鼓正麵叫板當然有所仰仗,那是因為他也突破了!
以後他就不必再看綠袍的臉色,這次他就要用此事立威:“還不攆出去!”
龐大的武林仙威壓釋放而出,他嘴角帶著一抹誌在必得的笑。
看看吧,都睜大眼睛看看,以後是誰的天下!
無數人在吹枯拉朽般的氣場下連連後退,幾個宗師的衣袂被吹得獵獵作響:“站到我身後……”
“老於!不是,於前輩請住手,在場的都是修為淺薄的年輕人,還有無辜兒童。”
綠袍的臉徹底變了,他往前跨了一步,阻擋住莘燭一行。
更強烈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地席卷而去。
正麵撞擊,黑袍連退三步,雙眼迸射出嫉恨,那瞬間他感知到自己的力量稍遜一籌。
該死的!憑什麼!
黑袍不甘地陰笑:“你準備保護這些自不量力的小崽子嗎?你會脫力的!”
黑袍專心攻擊綠袍便可以,而綠袍既不能傷害到同武林人士,又要確保身後的幾人萬無一失。
他要付出的比黑袍多出整整兩倍:“老於,冷靜一下這沒必要,我們一起停手吧。”
黑袍冷笑了一聲:“當年你壓製我,不過是仗著比我強!”
“武林強者為尊!”黑袍嘿嘿笑。
比他強又如何,還不是被無數條條框框束縛,愈發的後繼無力嗎?
綠袍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他怒目而視:“老於,你真想打過我,我們正大光明上擂台鬥。不要牽扯進無辜的人!”
貔貅寶寶揪著莘燭的衣角,對黑袍露出嫌惡地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