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6.大旱、蟲災、鼠疫、絕收(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10303 字 4個月前

這一次受災的地區,全都不是特科的勢力範圍,就算買活軍出錢出物出人,要確保這些東西能真正花下去,而不是肥了經手的州縣,也是要花很大的力氣。謝雙瑤可以想見,特科官員到地方上,免不得是要先殺幾個人的,田任丘的名聲估計是要更臭一點了。

這些人被救出來之後,也會被組織送來南邊,對敏朝來說根本無法增加什麼收入,皇帝有點兒吃力不討好的意思,他從江南宗室那裡弄回來的錢,估計陸陸續續都要填回來用優惠價買物資——買活軍的援助物資,肯定會給便宜,但也不能白送。到最後很可能都白運回天港了,打個轉最終還是要入買活軍的庫房。

但是,災不能不救啊,如果連救災都做不到,買活軍還支持他在位乾嘛呢?皇帝也彆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去籌措了,謝雙瑤現在還有一點都沒敢和他細說:這種連年乾旱其實還真是剛開始,預計要持續五十年以上,在原本的曆史上,不是說明亡了這一切就結束了的,隻是那段時間門天下大亂,沒有人再在意和記述了而已。如果要說氣溫下降的話,那至少還有一百多年哩,皇帝是怎麼都活不到這個時候的。

他隻能盼著乾旱和鼠疫結束得快一些,這種異常氣候和氣溫下降是未必同調的,謝雙瑤這裡也找不到一個清晰的時間門點,隻能推測,大概在二十年後,會迎來一個平衡值——北方的人口該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餘下的逐漸適應了乾旱氣候,同時南方隨著政局安定,人口開始逐漸恢複,也就迎來了所謂的盛世。一般來說,曆史書會抓著這個盛世多說一些,對於盛世之前到底死了多少人,不會廢多少筆墨。

在這個時代,買活軍的崛起,以及對南洋的開發,已經基本是扭轉了人口斷崖式下降的局麵,這裡有兩大功臣,一個是高產糧種,另一個就是疫苗了。但謝雙瑤再有本事也無法扭轉自然災害,北方的乾旱、地震、疫病,依然是遵循了原有的步調在增加,對未來十年的規劃裡,防災教育和防災準備的投入,占比還是要不斷上升——要不是有南洋的好地,物資是真跟不上啊,彆的不說,光是南洋米,這幾年都不知道多救活了多少人!

如果讓謝雙瑤來複盤自己的決策,她最為得意的就是開發南洋和雞籠島了,倘若說彆的決策,有的事後看大錯特錯,有的功過不可知,那開發南洋就是已經被證明的‘一子落,滿盤活’,她說,“鼠疫是要重視的,疫苗再多撥一些給你們吧,危險津貼加倍,另外這批人暫時不往南洋遷徙……”

鼠疫……和天花一樣,都是難纏的東西,猶如幽靈一樣,傳染性極強,最重要的一點是,鼠疫可以通過跳蚤傳染。所以限製大規模人員流動就顯得尤為重要,少部分人去疫區,回來充分消殺就行了,但大量蓬頭垢麵的災民,危險性是指數增強的。南洋如此重要的地盤,不可能接受一批可能攜帶鼠疫病菌的流民,包括買地肯定也會如此的流民相當忌諱。謝雙瑤都不敢冒這個險,現在的南洋已經成為整個華夏的大糧倉了,南洋穩,北方的救災物資才有保證。

但是,不往南洋送往哪送呢?一時間門她有些犯難了,手指輕點桌麵:不送走,光養著肯定也不行,耗費太大了,買活軍的財政,不救災其實還算是夠花的,基建雖然花銷大,但買活軍也賺錢啊,他們是全球最大的供貨商,而且獨門供貨,精於貨殖,賺得少是不可能的。

但是,救災真是個無底洞,自然災害對政權來說,實在是太昂貴了,也難怪敏朝要掛,到後期那個災害的密度,以如今的買活軍而言,隻是站在岸上幫把手,都有點發怵,感覺對財政的負擔逐年加重,都有點不敢再多伸手了。

說實話,花費之巨大,以及逐年的增加態勢,對買活軍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消化的……再說了,買活軍的財富是如今遷居江南、南洋的華夏百姓創造的,謝雙瑤可以在買地之外花一些,但不能花太多,否則任誰都會有意見。

留在當地吧……如果隻是鼠疫,沒有其餘自然災害,那是可行的,但問題現在是三鬼拍門,即便解決了鼠疫,可當地除了乾旱之外,還鬨蟲災,蟲災沒有一年了事的,因為蟲子會產卵,每次起災都意味著連年減產,哪怕不再鬨乾旱,兩三年內也肯定養不活這麼多災民。人數多、有潛藏疾病也不敢送上船,陸地遷徙,能往哪送?

留著要餓死,出去那就是傳播疾病,也難怪皇帝要送信求援,而且信裡的語氣很著急了。謝雙瑤看了他送的電報信,甚至說出了‘如果不給支援,就要報備極端事件’的話了,這裡蘊藏的是非常殘酷的預期:留著養不活,出去了更多人會得病,那……除了動用軍隊把守關卡,把不甘於餓死,想要衝卡的百姓乾掉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這種操作,買活軍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但又確實難解決,災民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如果少些都好辦,給吃給喝,多次除蟲,隔離上半個月就行,但問題是,這一次災民數量保守都過百萬,人一多就太難管控到位了。一時間門,連謝雙瑤都想不出一個萬全的辦法,更彆提其餘參會者了。

彆看很多買地的官吏,老家都在山陰、中原一帶,但要讓他們主動接納這麼一批流民,他們也不情願給自己找事。屋內一下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之中,謝雙瑤把人挨個兒看過去,莊素、鄭財氣、金逢春、徐壽、吳小蓮……大家全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這給誰都是甩了一串大鼻涕過去,真要說往某地送,又在當地引發鼠疫,被人知道是你的建言,不知什麼時候,祖墳都能給你刨了。

謝雙瑤惱火地歎了口氣,開始點名了,“莊素,彆裝死,說說你的看法。”

莊素蚊子一樣地說,“山陰有礦……他們可以去挖礦。”

讓鼠疫災民去挖礦,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事了,以礦井的空氣流通程度,山陰的大礦商範十三娘能上吊給她看,謝雙瑤指了一下莊素,算是記了她一筆小賬,“你這純擺爛,首先人太多了,根本不需要那麼多無培訓的礦工,其次重點礦區也不考慮風險人群,也彆說往通古斯送。開原、建新人口本來就少,而且番族沒遇到過幾次鼠疫,抵抗力差,彆一不留心把他們給滅族了!通古斯變無人區,一切基建從頭開始,你說多刺激!”

本來張口欲言的吳小蓮也閉嘴了,謝雙瑤的手指叩得越來越急,最後還是坐在金逢春身後的秘書,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金逢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微微點頭,才提了一句,“其實,如果能免除立誌城一定的債務,立誌城肯定是願意接受一部分災民的,按照協議約定,他們需要為開辟常態化遠洋航線做準備了……立誌城正缺大量漢族人口,至於鼠疫,立誌城內的居民,出航的時候基本都打過疫苗了,相形之下也就沒那麼忌諱。還能再送給他們一批疫苗,沒準對立誌城站穩腳跟還有很大的幫助……”

這話說得委婉,但在座的沒有小孩,全都是多年來屢經曆練的政治人物,可以說心都很臟,這裡沒有明說的一些東西,大家是都清楚的,吳小蓮下意識地就輕輕笑了一下:是不是去立誌城之前,還可以在本州島做隔離啊……

謝雙瑤也格外看了這個吏目幾眼,像是把他記在了心裡,這才輕輕搖了搖頭,“一百多萬,立誌城才多少人,根本吃不下這麼多人口的,也沒那麼多物資……”

她搖搖頭,還是做了一個最常規的決定,“南洋動不得,和敏朝說,先普遍除鼠,疫情平定下來,本地隔離過後,一部分徒步送江北吧,江北氣候還行,種地是養得活的,特科過去一部分,隔江州縣過去一部分,各州縣配合做好隔離、殺鼠、除蟲工作……大家分攤著互相幫襯一下,恰好江北也有耕地空虛問題。其中最健壯聰明的,可以考慮經過嚴格隔離填補去礦山,再往立誌城、通古斯送一些……”

本地隔離、徒步江北,光是這兩個環節,可以預料到會死多少人,還要冒著疫情擴散的風險。但這已經是沒辦法中唯一的辦法了,大家的麵色也隨之一鬆:最怕的就是把人接到本土來,江北還是敏朝的地盤,雖然隻是一江之隔,但多數人心裡還是不把它當做自己的土地,還是比較好接受的。

這種心態,謝雙瑤也洞若觀火,如果繼續再發展下去,過個二三十年,很可能就會丟失兩朝之間門的歸屬感。但眼下她選擇了無視,因為這並不是最緊急的問題——不要以為羊城港和敏朝的災害就是全部了,應急救災局的報告還沒玩呢!

“極大疫情之外,上周川蜀、兩湖方向也出現洪水汛情……”

偌大的國土,災害已是常態,在衙門建設完備的前提下,地方性災害不過是起個報備作用,需要謝雙瑤做決定的地方並不多,會議之後就推得比較風平浪靜了。結束之後,謝雙瑤迎來寶貴的午休時分,她也難得擺爛,躺在沙發上要求她的丈夫為她按太陽穴,一上午的會開下來,她有點頭疼。“鼠疫……為什麼還會有規模這麼大的鼠疫呢,難道我們沒有一直強調要注意滅鼠嗎……”

“家鼠可滅,田鼠怎麼滅得完呢?”對於外界來說,幾乎算是隱形人的新婚丈夫柔聲說,“越是災年,老鼠就越容易四處尋食,百姓也越有可能去捕鼠為食,或者尋找田鼠糧倉,接觸增加,瘟疫也就多了流傳的渠道……這是再怎麼強調都沒有用的。”

他修長的手指,恰到好處地揉搓著謝雙瑤的頭皮,順著頭皮一路捏到她僵硬的脖頸,多少放鬆了謝雙瑤的心情,讓她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不論她怎麼努力,氣候就是氣候。她最多隻能改變一點,有時候真無法影響全局。

“算了,往好處看吧,多救了一個就是一個。”她很快就重新提起精神來了,大概是因為——不論是遠在天邊的饑荒,還是近在眼前的颶風,對於謝雙瑤的生活質量都沒有太大的影響,所以她也很容易就用超然的態度來縱觀全局。“隻要有人管,那就怎麼都比災民到處亂跑攻城,把戰亂和鼠疫瘋狂傳播,死的人要少得多……多想點積極的事兒——這一上午也不全是壞消息。”

不得不說,應急救災局是拿住了她的性子,剛才特意在會議開頭提到的新人才,成為了謝雙瑤情緒上很好的慰藉,她靠在頗具彈性的胸肌上,和丈夫分享這個好消息,“之前還說,現在吏目越來越多,但亮眼的新人,湧現速度沒以前那麼快了。這不就來了一批好苗子?

這批救災中湧現的年輕人,我準備特招入仕,給他們一些曆練的機會。再培養一個明星人物——說來也是真巧,有個叫葛謝恩的女孩子,她母親我都還有印象,也是被樹立為典範的第一代女吏目,出身好,還是女吏目,功績也夠硬,年紀也恰好,我看,她就很值得好生栽培……看看能不能再豎起一個時代典範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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