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9. 特異現象 通州.衛妮兒 特進士們的晚……(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706 字 6個月前

這還不是特例,整個通州掃盲班都是如此,教學進度快得飛起,簡直就和假的一樣——有些流民,按他們自己說,還有周圍同鄉的佐證,三五輩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對學習也沒有絲毫的興趣,如果從前進村開掃盲班,他們就屬於入學老大難的那種,嘿,您猜怎麼著?都已經超過熟練拚讀、簡單計算了,不到半個月功夫,千以內的加減完全熟練了不說,還有直接掌握了四則運算,把乘除也一並拿下的!

這你和誰說理去?也就難怪這些掃盲班起家的特進士們,談到通州掃盲班的速度,多少有那麼一點兒酸溜溜的困惑了,衛妮兒的老相識錢生生,此時已經吃完了一個饅頭,正喝海帶湯呢,因也說道,“確實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若說這些饑民是為了一口吃的苦學,那我們可也沒少苦學過,我不知道旁人,我讀書也是和掙命一般的,但速度也都沒那麼快呢!”

她這話,彆人都不知道緣故,衛妮兒是曉得的,錢生生和她一起先考了一屆,那一屆沒有考上,但是把教材帶回了老家去,在家人準備給她發嫁時,又傳來了要再考一屆的消息——這特科招考也不是三年一次,因為前幾年的缺口太大,都是半年一次的,也有九個月一次、一年一次的,頻率其實很密,衛妮兒等同年,又給錢生生寄了筆記去,錢生生咬著牙讀了半年的書,第二屆考出了女進士——

這半年說她是掙命一般的讀書,那是真的不假,頭一屆出了考場感覺不好,她當時就想跳河,可見心思有多堅定了。如今倒好,她考出來了,她妹妹錢來來也在帶挈之下考出了女進士,在涿州做事,兩姐妹都成了特科官身,錢家改換了門楣,許多問題自然也迎刃而解,不過,錢家姐妹素來也還是最簡樸的,因為她們本來是為了還債要被嫁人,這會兒不成親了,那自然要努力攢錢,早點把債給還了。

她說連她也比不上饑民們學習的效率,這一點衛妮兒是相信的,她對這件事也考慮過一陣子,認為是很離奇的現象,因道,“聽說買地那邊起了一座大學,專門研究這些千奇百怪的問題,也不知道通信地址是哪裡,不然還真可以寫信給他們研究一下,為何饑民學習效率這樣的高,甚至還出現了好些完全可以形容為天才的學生——我心想,大家學得好,其實想想也不難理解,掃盲班教授的知識,以我們現在回頭去看,當然是簡單的,如果這個程度的知識,現在叫我們再去學的話,速度隻會比災民更快。”

“但當時學習,速度為什麼慢呢?自然是因為當時不能專心的緣故,沒有人一開始學習就是爭分奪秒、全心全意的,都是學了一段日子,發覺自己有天賦、有興趣,才會逐漸加碼。這和災民們的情況當然截然不同了,他們從前在老家,是拿剩餘的精力,三心兩意的學習,效率自然極低了,又沒有應用的基礎,今兒學了明日就忘,要一再反複才能烙下一點點的印象。”

“可是在通州這裡,一來麼,沒有彆的事情做,勞動也是很少的,二來麼,這又和入口的吃食有關,那肯定是把僅有的一點精力,拿來全心全意的學習——而且周圍所有人都在學,都在背,每天都處在那樣的環境裡,互相影響,都是成年人了,腦子多少還是有一點的,又不是什麼真正困難的東西,二十四節氣都記得住的,二十六個拚音,想要全識,那還真不就是幾日的功夫就順下來了?”

衛妮兒這麼一分析,大家也覺得有理,都曾經是做過掃盲班老師的人,談到教學,很有話說,大家都感到對於教學的形式、效率、竅門,似乎也能總結出一門學問來,是值得專門去研究的。兩種掃盲班的效率差彆,就是很好的例子。可惜的是,他們找不到這樣的書,也不認識研究這種問題的學者,那些老式的文人,遇到事情就之乎者也,想從經典裡去找依據,這種作風也並不合特進士們的胃口,他們渴望得到的,是對這種社會現象更……怎麼說呢,更買地……更科學,對,更科學更實在的解答!

“若是那個什麼大學,也管這個就好了,知道地址的話,還能寫封信去問一問。”

當然,寫信去探討這個問題,想要得到回音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大家也就是姑且一言而已,這種需求是否得到滿足,倒並不影響他們展開工作。不過,人多了以後,辦法也就跟著多了,有個上個月調過來的新科特進士,資曆較淺,剛上過兩期掃盲班,對這個問題就非常的困擾,衛妮兒的解釋,他覺得有道理,但沒有完全信服,“這個或許能解釋學習效率的普遍提高,但為何會湧現出這麼多學得極快的才俊呢?尤其是數學,大家也都懂的,這東西還是看天分的,有就有,沒有就是沒有,就咱們通州,幾個月間陸續出了有十來個數學特有天賦,甚至令人印象深刻的天才了吧!這又該怎麼解釋?”

“這……”

就連衛妮兒也無法回答了,事實上她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甚至進京時還特意彙報了這一點。大家又議論了一會,都沒有拿出個說法來,便有人道,“要說往買地送信提問,隻怕不會有什麼回音的,但我有個朋友,之前……嗯,南下求學了,現在就在山陽道運河段辦事處做事,他在數學上也有特長,又有人脈,是我們比不上的,不如寫信把這件事提一提,沒準他那邊也好奇起來,便寫信給他的師長去問,還真能給我們一個答案呢。”

她這話裡的意思非常明顯,這個‘朋友’並不是南下求學,而是直接投買了,一時間,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尷尬,彼此相望著——這,作為皇帝依賴的特進士,和投買者頻繁通信,是不是有點兒犯忌諱了呢?

倘若是老式的官僚,大家又不是同年,也不是同鄉,互相共事而已,交淺不言深,絕不會有人指出此舉不妥,背地裡寫信議論倒是有的。但特進士又不同於老式進士,因為種種緣故,他們彼此間非常團結,便有人對這個小年輕指出了這一點,小年輕劉滿兒倒不以為然,搖了搖頭,“怕什麼!”

她壓低了聲音,對眾人神神秘秘地道,“你們聽說了沒有,這一次運河遭災,百萬漕工飲食無著,內庫撥下來的銀子,在京畿一帶是歸我們特科調用,可再往南去,你們猜,由誰來管著?”

“不是河漕衙門麼?”

“給他們?那不貪走九成才怪!”劉滿兒神秘兮兮,隻是搖頭,見眾人逐漸多少有些了悟,這才輕哼一聲,解開了謎底,“就是給了運河沿岸買地辦事處的人代管!你們說,連皇爺都和買活軍渾似一家了,我們在買地交幾個朋友,又怎麼談得上是犯忌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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