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四公子同修男德(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858 字 6個月前

“這樣辯才無礙,唇舌可當百萬軍的大手,世間第一當推天一君子了!我們都不用著急忙慌地為男子穿裙辯護,如今這東西已和新倫理掛鉤,張君子自然會為其辯護的,如今天下敢直攖君子鋒銳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們也不至於把力氣用在這種新服裝上,買地非禮的服裝,也實在是太多了!不缺這麼一件!”

這些人都是友朋,自然不會以張犬、狂犬這些外號來稱呼張天如,還是叫筆名天一君子的為多。也有人問黃德冰道,“君子這一陣子在忙什麼呢,幾次來你這裡打尖蹭飯,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黃德冰笑道,“張兄貴人事忙,他如今是時政文章、法律典範兩手抓,近日忙於開會,已經很久沒回住處了。定都大典之前,還不知道能否放出來。”

眾人聽說,方才罷了,又說起張宗子,也知道他近日肯定是沒空的,幾乎所有報刊業的朋友,這一段時日基本都是日以繼夜的忙碌,不論是買活日報,還是各地的地方官報,又或者是私人小報,自然都是圍著定都大典和展覽會出文章,便黃德冰等人也都收到了約稿邀請,現在最時興的就是展覽會的點評推薦,還有什麼遊覽路線建議,什麼哪國的展位值得仔細觀賞,哪國的商品可在哪裡出售等等,都是如今羊城港居民最關心的問題。

這樣的報道,當然登不上買活日報,但各小報給的潤筆卻也十分豐厚,對於這些本來就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來說,也是很好的補貼。這些人中,除了方密之搞工程之外,其餘人的供職多和買活大學有關,比如黃德冰,他是管理學、社會學的在讀研究生,同時也是講師,因此住處和方季淮相距不遠。

陳定生是政治係的講師,而且是買地新道統論述中異軍突起的新秀,還有侯朝宗、冒辟疆,一個是文學係,一個是建築係,侯朝宗還在讀,但卻已有幾出話本頗為流行,有了不小的名聲——如今是個文人都寫話本,倒讓詩詞歌賦文退讓一步了,新晉的文學之士,以話本成名的不在少數。侯朝宗在買地大學生中,和法律係楊愛齊名,公認他們是這幾屆學生中的‘文華領袖’,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職務,但在社會地位來說,是足以和黃、方、陳等人結交的。

這冒辟疆呢,也是出名,其人貌若好女,生得十分俊秀,又善作畫,雖然是建築係畢業,但繪畫一道也頗有名氣,他和方密之算是通家之好——國賓館的漸變色琉璃牆,是他出的稿子,方仲賢主持施工,冒辟疆因此和方密之相識,被方密之引入了這個小圈子,和眾人漸成好友。

雖然座中眾人,出身都算富貴,但冒辟疆大概因為善畫的緣故,也是最好修飾的一個。今日他身穿的天水碧斜襟收腰裙,明顯就是迎合時新,自己手製的,布料名貴、做工合體,月下一襲清影,裙擺翻飛,竟有種說不出的好看,再加上他依舊留著長發,束於頭頂,瞧著竟有點兒神仙風采,雖然和買地如今的審美不合,但仍不得不承認,這副賣相對於部份女娘來說,依然是極有吸引力的。眾人酒至酣時,請冒辟疆彈琴助興,冒辟疆也欣然應諾,取出隨身帶來的小提琴,調了調弦,拉了一首新學的南洋民歌,曲調悠揚古樸,拐七扭八的,雖然是歐羅巴的樂器,竟也把南洋的風味體現了有七八成。

這是冒辟疆新學的一種樂器,不過是一年不到,已經能拉得不遜色於平時能接觸到的一般西洋樂師,而且還獨辟蹊徑,改編了南洋小調,眾人都是擊節讚歎,誇耀冒辟疆的才華。又笑道,“如此的才子,合該你受音樂係那些師姐妹的追捧,辟疆,你年歲也滿二十五了吧,婚齡已到,家中可有什麼安排?又或者你自己看中了誰?總歸要快些安定下來才好,否則,還真怕那些癡情於你的姑娘們,鬨出什麼緋聞來,反而不美——聽說你和音樂係的王師姐過從甚密,真的假的,和我們說說?”

冒辟疆低頭擦著琴弦,隨意笑道,“這男子的聚會,似乎總要談起女子才算是完整,今日還當是個例外呢,原來也不能免俗。我和王師姐都喜歡小提琴,因而這一年多有所往來而已,這要是也算過從甚密,那朝宗兄和楊師妹一時並稱文華領袖,又在多個筆談會上同進同出,豈不是比我這裡更親密數倍了?哥哥們不如也規勸朝宗一二。”

說到音樂係王師姐節娘,這也是知名人物,再有楊愛、顧眉生等少年才女,黃德冰等人也是儘知的,其中也有不少人是新倫理論的支持者和好感者,筆談、茶話會中也是時有見麵。隻不過,今日是一時興起,不約而來的夜會,這才僅限於男子,買地這裡,男女來往雖然放鬆了不少,但夜裡在男子私宅飲酒,依舊容易引來非議。

自古以來,男女之事都是容易引起打趣的,在座諸子,有的是老師,有的還是學生,但共同的特點便是均都還未成婚。談到這種事,那是能打趣一個就是一個,冒辟疆禍水東引,侯朝宗立刻成了眾矢之的,還好,他久在羊城讀書,早非青澀少年,聞言眼珠一轉,笑道,“再休提這些,那將來可都是要招贅的高才,和我等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平白惹來口舌,又是何故?難道多少師兄不是前車之鑒麼?男女之事,在校規中來說吃虧的還是我們男學生,後果嚴重,人言可畏,我們還是要潔身自好些為好啊。”

這雖掃興,卻也是正論,因大學中多少年少男女,朝夕相處,難免有兒女之私,引出感情糾葛,再加上買地對於‘同意權’的嚴格規定,以至於這男子一旦和女子蓄意單獨相處一地,便會失去主動權,比如說,張男先和李女要好了幾日,和她分開之後,去和陳女相好,那麼這就糟糕了,李女倘若心懷不忿,向更士署報案,指張男於某日強迫了她,隻要找到證人證明他們曾單獨相處,李女又可以提供一些彆的切實證據,而張男拿不出同意書的話,那就是要量情節之輕重處刑,最輕也要送去礦山挖煤苦役的!

雖然李女的名聲也會受到妨礙,但張男的損失無疑更加慘重,大好前途,就此毀於一旦,想要再翻身難度就很高了。因此,在大學之中,要仔細保護自己,不敢輕易和陌生異性往來的反而是男子,有些女學生反而曠達風流,對男女來往的小節並不多加注意。這樣的女學生,對於青春少艾的男子來說,真是沾不敢、舍不得,簡直猶如裹了蜜的毒藥,明知道會被拿捏,卻還忍不住誘惑的大有人在。就算是在座這幫佼佼者,算是能夠自控的,不去沾染,但男女親近是天性所致,私底下也難免這麼議論一二,以解除心中那股子莫名湧動的邪火。

侯朝宗這番話說出口,大家不好反駁,酒興也漸漸地消了,不敢再講彼此和師姐妹的那點來往,畢竟很多時候,考量這種男女之事,人證也是重要憑據,因此這玩笑是真不好亂開。侯朝宗見大家不再那樣忘形了,便也笑著轉開話題道,“再我也要批評兄弟們一二了,同門習藝,我們隻想著縱酒清談的時候,可知道人家都在做什麼?那都在日夜用功呢!就說辟疆吧,你自己做的這身衣裳固然好看,你卻沒想過把它投產吧?”

“這就不如顧眉生師妹了,據我所知,她去完博覽會,回來之後,立刻畫了十餘種可以印在棉布上的花色圖,認為是合適製裙的花樣,已經有不少廠家登門采購了——不提從前出身,隻說眼前作為,我等空有才名,這經營謀身之道,是要被師姐妹們比下去了!”

買地的風氣,實事求是,並不恥於言利,善畫者不能謀身盈利,不是什麼可以自吹‘高潔’的事跡,反而利用自己的才能讓家裡人和自己過上好日子,才是美德,這些新倫理的提倡者,在理念上早已擺脫了從前的禁錮,聽到侯朝宗的說法,都覺得大有道理,當下也就拋開旁事,認真談論起眼下熱潮中蘊含的商機,這些人除了方密之之外,其餘多數都去過展覽會了,各自感興趣的地方不同,但要說滋生商機,似乎沒有什麼靈感,都叫方密之儘快去展覽會一觀,認為他思想最靈活,而且理科思維最強,比之眾人應該更有見地。聽方密之說要串票,冒辟疆笑道,“包在我身上,明日你等我的信。”

這會兒展覽會的票是何等緊張?冒辟疆語氣之大,令方密之頗為驚訝,待他去如廁,眾人立刻也擠眉弄眼,悄聲說道,“還不是要找師姐妹?這個辟疆,在花叢中太受歡迎,他若自己把持不住,隻怕將來要壞在這上頭!”

冒辟疆會不會壞在男女之事上,方密之也不敢說,但他一聽,立刻大感不安,忖道,“不能直言規勸,這也罷了,還要從辟疆和師姐妹的往來中謀求方便,這不是君子所為。倘若辟疆因我的事欠了人情,將來陰差陽錯之下,又陷入糾紛之中,那我豈非也沾染了罪過?”

他讀書期間,一意潛學,除了同門之外很少和彆的女學生來往,而工程係的女學生,一律十分理性要強,因將來要外出工作,平時注重摔打身子,是典型的買式健婦,相應的說這種男女來往,或者琴瑟和鳴,或者詩歌往還、書畫應酬的情況要少太多了,便有男女往來,也很難引起旁人注意,糾紛也很少有鬨大了的。而方密之以很快速度畢業之後,立刻就去各地搞工程賺錢了,對於如今大學城內的風氣實在所知不多。

從黃德冰家回去的一路,把冒辟疆串票的事情,前思後想,雖然是小事,卻也覺得難以釋懷,回到家中,見二樓方季淮屋內還沒熄燈,知道姑姑在等待自己,便忙在樓梯轉角高聲請了安,道了等候辛苦,猶豫片刻,又說了串票的事情,方季淮聽出他言下有未儘之意,便讓他上樓說話。

她這會兒還在二樓的起居室中點燈寫論文,姑侄相見倒是無礙,方密之在方季淮下首坐了,把今晚的事略說了說,還提到,“因男子生育之故,要注意散熱,這是天書提倡的醫學知識,他們打算據此對裙子進行鼓吹。推測之後裙子恐怕會大行其道,在南方成為男子的常見衣物……這也蘊藏不小的商機,侄兒想著,若有機會也可以投資幾家服裝廠子……”

這是家庭財政經營,方季淮聽得很仔細,對於男子穿裙,她也就不臧否什麼了,總的說來,方密之的幾個姑姑,改變總在默然之間,很少在言語中流露什麼,方密之琢磨著淮姑的心思,便又提起冒辟疆等人的風流傳說,皺眉道,“君子惜身,他們這樣交遊廣闊,又多妙齡少女,不乏情癡之輩,我總有些提心吊膽。再加上音樂係這裡,您也知道,其教授多出身於微,交遊又廣,恐怕隱有非議……”

“不過,那都是我讀書時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這幾年間,音樂係發展得如何,風評如何,您有沒有收到什麼風聲,說是校方有意整頓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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