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謝雙瑤飛揚跋扈(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9491 字 6個月前

私鹽隊,既然有個私字,是什麼意思難道謝六姐竟不知道嗎?居然就這樣公然發文,真可謂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這篇文章是三月初刊發的,送到編輯部時,眾編輯都是無語了——哪有這樣做反賊首領的?連標題都起得如此口語化,半點都沒有頭版頭條應有的莊重!

《現在是連臉都不要了?》

這便是這篇文章的標題,正文則全是嗬斥,先說了在姑蘇城乃至各地發生的事情,隨後便是暴風驟雨般的怒罵,【現在聽說,有一些喪良心的人家,還說買活軍拐帶婦女?若是人家在家裡的日子好端端的,到我們買活軍這裡來賺錢做手術做什麼?若是各人能在本地安居樂業,買活軍便是拐帶了,有用?至於發一篇文章,便千辛萬苦地前來投奔?】

【一向聽說敏朝的讀書人是沒廉恥的,現在果然連臉都不要了!纏足之害,早已經是報紙上說過的,既然是體麵人家,怎麼還不把女眷送到買活軍處來做手術,還要她們自己設法逃來?還把罪過扣到買活軍頭上來?買活軍好心好意給女娘做手術,是行善,不是給你栽贓陷害用的,還好意思發文反對?真是給臉不要臉,是欠罵,還是以為天高地遠,買活軍對你們無可奈何?】

【不反省婦女為何出走,還來怨怪給婦女一條活路的買活軍?這樣的人,我容得你,天容不得你!】

【既然不是人,那便不用和你們說人話,給臉不要臉,便彆怨買活軍把你們做畜牲看待,從即日起,所有對買活軍收容婦女施壓,暗中反對的士紳,經由傳音法螺全數記下姓名,將來買活軍取得天下之後,家長斬首掛路燈,闔家送往礦山為奴!】

【如是私下隱姓埋名,針對私鹽隊,本地人家又再搪塞敷衍,無法自行找出罪魁禍首的,全體連坐辦理,本地田畝

三百畝以上,商鋪六間以上,經營賭坊、窯子等非法場所的所謂架勢人家,將來一律連坐處死!】

【以華夏曆1845年起,若再有行折骨纏的少女,出身良人家的,闔家成人斬去雙足,出身伎家的,從幕後東家算起,成年人全數處死,唯裹足者得存。再有不給女娘放足,折骨纏者經本人要求,仍不設法送來買活軍處做手術的,參照情節嚴重程度,減等辦理,最輕者也要進礦山苦役十年!】

【我謝雙瑤一向說話算話,不信,你儘管可以試試看,若是能活到我們打過來的那一天,你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這還算是文章嗎?簡直都能聽見謝六姐罵人的聲音了,甚至連說理的部分都欠奉,直接就來到了武力威脅的那一步,更有甚者,文末還附了密密麻麻的名單文錄,名為《掛路燈名單節選》,上頭列著的,有各地名門,也有些京城人陌生的名字,根據寓居京城為官的當地人說,都是當地的架勢人家。

看來,買活軍居然還真已經記下了第一波行動中阻礙他們的人家,並且是真的準備要在將來掛路燈了……

這篇文章在買活軍內部,是不太當回事情的,百姓們最多笑語幾句,議論著謝六姐烈火一般的脾氣,甚至或許還有些人會覺得解氣——但凡是喝罵權貴人家,便少不得有人支持。

而且,百姓中又很少有折骨纏的女兒,纏長足的,解開纏足布便好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被謝六姐罵了,甚至於還會為買活軍的民風自豪,“這篇文章罵的可不是我們,阿裡這裡,若是虐打妻小,那是當即就要離婚的,我們這裡進步著呢!”

真正影響廣泛的,還是在買活軍之外的地方,這篇文章讓朝廷中的媾和派顯得有些尷尬,因為買活軍絲毫沒有遮掩地講出了日後一統天下之後的事情,讓媾和派對他們圖南之後不再北上的幻想宣告破滅——但卻又讓人很難反駁,因為折骨纏的危害,之前的報紙文章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朝廷也不可能讚成這樣的行為。

事實上,由於和議的關係,朝中現在儼然已經湧現了一批以‘知買’為號召的年輕官員,他們的主張是明確的,‘擇其善者而從之’,對於買活軍那些的確有用的把戲,要全麵的學習,譬如他們在農事上的經驗,還有醫學防疫上的長處。

這些官員在這篇文章發出以前,便上折子請求朝廷發文,明確禁止折骨纏,要在煙花之地查抄折骨纏的伎子——對於折骨纏的廢止,以及纏足的壞處,雖然也聽說民間有反駁的文章,但,沒有任何有影響力的小報予以刊發。

這也算是大家的一種共識了,目前來說,除了那些令人厭惡的無行文人以外,還沒有人無恥到給折骨纏說話的地步。眾人都明白,這是一種上不得台麵的,可以說是齷齪無恥的愛好,被買活軍放到台麵上之後,是讓國朝這邊很多有些良心的人感到難堪的。

但,儘管都知道纏足不好,可這和私鹽隊拐賣女眷又不是一回事兒,買活軍都已經這樣恫嚇國朝的良善士紳了,朝廷還要捏著鼻子認了,同時再發折子附和他們的觀點?

“反駁的文章,要把這兩件事分開來看,一件是折骨纏的壞處,另一件則是謝六姐嗬斥國朝子民的粗魯之處,並指出買活軍誘拐婦女居心叵測的地方。”

惠抑我一邊組織思路,一邊和手下吩咐,他此時已經收斂了怒色——其實剛才的憤怒,多少也都是裝出來的,為的隻是讓編輯們明白他的態度。這報紙他早三四天就看過了,什麼氣能留到今天?

“務必要用白話文——記住我的話,這些文章,是給買活軍的人看的嗎?不是,是為了和國朝的百姓爭奪民心所用。是以越白話越好,以更多人看懂為要。這也是作文的思路,怎麼樣才能讓更多人打從心底裡反對買活軍

入侵,這些道理,你們仔細琢磨著便是了。”

“遵主編命。”

幾個編輯異口同聲地應了下來——這些可都是年輕翰林,前途無量,才華那還能少了去嗎?惠抑我的言外之意,各自都有領會,便各自或抬頭,或打坐,回到自家的值房中醞釀尋思了起來。

惠抑我這裡也是不得閒的,他要思量下一期的版麵安排,還要審閱一些重量級的來稿,斟酌是否發表,這常務主編的活計實在繁重,也多虧了惠抑我雖然年過四十,但精神矍鑠,是天生活力便較常人更旺盛之輩,否則這樣宵衣旰食,換作旁人,沒幾期便非得病倒不可。

也就是惠抑我,四十多歲仍是能拉兩石弓,一頓要吃三碗飯,方才能全然支應下來,絲毫疲態不露。其實若不是這篇文章十分棘手,惠抑我還能親自寫出駁斥文章來,那也是倚馬千言、下筆可待,不消小半個時辰的事。

他之所以叫編輯寫,而不是自己寫,其實是因為惠抑我深心裡是很讚成謝六姐的說法的,折骨纏這樣臭不可聞的東西,起於勾欄,其實便是滿足人心中最猥褻下流的**,而世間竟藏汙納垢至此,還有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寫出《足經》鼓吹,可見國朝世道糜爛之一斑。

謝六姐要殺了這些人,在惠主編看來,於世上恐怕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反而能節省一些糧食,不必喂了這些無用的牲口。因此雖然大義上來說,要予以斥責,而且他作為旬報主編,決不能表現出對謝六姐的全然認可,但惠抑我還是弄了個狡獪,把這活推給底下人去做。

“不過……”他心底也不是沒有憂慮,“對謝六姐的預估,還是有失準繩,本以為那位是天人降世,自有菩薩心腸,最是憐老憫弱不過。所行的乃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仁道,一切總以救苦救難,少造殺孽為主。”

“如今看來,卻是隻看到了一麵,此女殺性半點不淺,隻是從前未到那個地步,便絲毫不露猙獰,一朝權在手,便立刻流露出真正的嘴臉來了。”

還沒有入主神州,便已經公然宣告將來要如何清算,在政治來講,其實是十分不智的,這對朝廷來說倒是個好消息,譬如這些《掛路燈名單》裡的權勢之家,隻怕是嚇得魂飛魄散,從此後便隻能堅決和朝廷站在一處了。

而惠抑我也從田任丘處收到消息,姑蘇城那裡自然要比京城先收到報紙,這報紙在民間掀起的波瀾一點不小,許多本地的吏目,竟有棄職而去,舉家逃亡的,都是隱姓埋名,不知去向何處——隻一紙檄文便驚慌至此,可見謝六姐的威勢!亦可見彼輩平日裡魚肉百姓,一旦牽涉自身則膽小如鼠,實在是可厭、可笑之至!

如此小人,即便是被謝六姐厭棄,也絲毫不值得朝廷招攬。倒是那些大戶人家,譬如並山園王氏等,可以稍作利用,令朝中局勢更加和諧,惠抑我正在琢磨朝中局勢時,忽然有小閹人過來傳話,道,“皇爺召見哩,主編快隨俺們去罷。”

他自從接了這職位,麵聖是經常的事情,惠抑我知道這怕是皇帝要過問下一期報紙的版麵,連忙卷起桌上的草稿,掖入懷中,和閹人一起出了官署,鑽入一頂二人抬的小官轎,忙忙地往城中皇帝彆府去了。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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