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0249 字 6個月前

記恩雙手抱臂,冷笑道:“剛常河叔跑了一趟糧行,糧價壓下來了。”五嚴鎮上薛老癡總念,一個被窩拱不出兩樣人。一點不假,他老弟跟弟妹,絕配。

雲崇青倚靠著太師椅,手指輕快地彈著桌麵:“今天應該還有禮來,我思慮思慮上奏的折子怎麼寫?”要情真意切,好好憂皇上之所憂,處處為朝廷著想。以民生為本,怒朱門酒肉,再義憤填膺,誓要打擊惡勢,昌盛響州。

聞言,雲崇悌忙去取了他造的新賬本:“我先將這些登記,咱們的庫房也清理過了。”

“好。”雲崇青看向記恩:“嶽吉樓的醉千秋,你準備打哪查?”

“我都沒想過會遇上這樣的事。”記恩撓了撓腮:“你不是要上折子嗎?正好替我帶封信給大芊姐。”

雲崇青斂目:“好好查一查。我懷疑不止嶽吉樓的酒是生醉,牧姌居裡可能也在用。”

“這要我嘗過才能定論。”他也正懷疑。記恩實覺可笑,幸虧這生醉是他根據師父留下的酒方子改良的,否則說不準哪天他就多出個什麼師兄弟妹啥的。

才記了一筆的雲崇悌,興奮之餘還有些忐忑:“十一弟,真的收多少都沒事?”

“放心吧。”雲崇青彎唇。

記恩杵了下書案,朝老弟夾了下左眼:“你估估咱一天下來能收多少?”

雲崇青不知:“不會少。嶽家這份僅是李文滿的試探,他現在怕的是我不貪。”

“對,”記恩笑說:“貪小數,他還不一定能拿下你。”

城東餘笠街李府後院奇然亭裡,嶽麗嶸抱著琵琶,指尖輕佻,聽著管事回稟。對麵李文滿擺弄著他尺長的玲瓏山水茶台,麵上帶笑。

管事稟完就退下了。嶽麗嶸嗤鼻,不掩輕蔑地悠悠道:“妾身還以為雲崇青何等高潔呢?不想也是個偽君子。萬兩銀,眼都不眨一下地收了。”

“這不合了我們的意嗎?”李文滿不怕雲崇青貪,就怕他不貪:“知會下去吧。沐寧侯府的小舅爺,可不是那麼好拉下的。”

嶽麗嶸不急,嬌媚道:“要不要讓牧姌居那再擇個…”

“可以先挑幾個,但這事辦起來必須細致。”李文滿抬眼看向夫人,意味深長道:“沐寧侯府的小舅爺為我們所用,比一下弄死了強。”

“老爺高見,妾身也是這個打算。”

雲崇青在知州府衙,從早坐到黑,一重一重禮來,半個庫房都擺滿了。溫愈舒見著,笑得合不攏嘴。翌日寅時初,倒夜香的跛腳老頭趕馬從後門離了知州府,悄沒聲息的。

連著天,絡繹不絕。雲崇青都訝異:“沒想到響州府這麼多富戶?”

“不止響州府,這有個撫州的,叫郭陽,送了一千兩金票,兩塊品相極佳的鴿子血。”雲崇悌近幾天算是大開眼界,零零整整全在內,足七十萬兩銀。現在誰再說那個死了的南川布政使馬良渡盜銀,他跟誰急。

用得著盜嗎?

記恩感歎:“李文滿是真的想要撐死你。”

“七十萬兩才到哪?”這幾天雲崇青也沒閒著,邊收禮邊算計整個響州府要修的路,想要將各個縣鎮全連上打通,彎彎曲曲短的長的加起來,過五百裡,且七成是山路。

七十萬兩銀修山路,哪怕是就地取材,也僅夠修一百裡。

“牧姌居送了沒?”

“沒有。”重點目標,雲崇悌有留意。

雲崇青淺笑:“不急。”又在知州府坐了兩天,送禮的人漸漸少了。他便著人叫來了蔣方和。

要說響州城裡有個什麼東向,誰最清楚?那定是通判蔣方和了。今日見著雲崇青,他少了兩分熱情:“雲大人,您叫下官來有何吩咐?”

“明天本官要去吹鄖縣。”雲崇青頭不抬,他正在看京裡來的信。侯府尋了人試探了一番,津州瀚書縣白家村確存異。王大興已被尋回…不,準確地說是被送回。

白家村村尾的一個老癡撿了走失摔破頭的王大興,藏在屋裡養著。後來老癡睡夢裡離世了,餓極的王大興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叫白家村的村民發現,送回了家。另,王大興什麼也不記得了。

還要去吹鄖縣?蔣方和麵上神色複雜。

孩子回家了,雲崇青也舒了口氣:“怎麼,怕我收禮收忘了?”

蔣方和一愣,瞬息回神急道:“大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下官念在貴夫人敲打嶽家,幫百姓把糧價壓下的善,提醒您一一。前任知州徐大人,方來響州府也是壯誌躊躇,可沒多久就消沉了。”

“他隕在哪,財還是色?”雲崇青收了案上的書信,抬首看向蔣方和。

蔣方和不想道人長短,但既然問了,他也做一回小人:“於東郊牧姌居吃多了酒,破了一雛,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竟乾脆將人養在了牧姌居。”

“你去過牧姌居嗎?”雲崇青純粹是對那方好奇。

“去過,但在那沒沾過酒。”

懂了,不沾酒就不會誤事。雲崇青輕眨了下眼:“你在響州也待了有五年了,什麼打算?”

一個兩個都這般,蔣方和亦有點氣餒,破罐破摔了,直言道:“您來,下官原是打定心要跟著您的,可現在不了。下官上頭還有七旬老母,不敢拿命去放肆。”

有想法就好。見過李文滿後,雲崇青就有意要用蔣方和:“有些銀子,看似臟,實則不然。你就彆擔心我了,先想想在這響州辦點什麼利民的事,哪樁能缺得了銀子?”

蔣方和皺眉,雲大人話裡什麼意思?

“譚毅要修路,府庫沒銀子,然後就不修了。”雲崇青起身,繞過書案,緩步走到堂中,駐足在蔣方和身側:“臟的從來都非銀子,而是…人。”

瞳孔一震,蔣方和不由吞咽,他又重新撿起最初對雲大人的那份心思。

雲崇青神色平靜:“我自打出生就沒缺過銀子使,但響州府的百姓缺。”

沉凝幾息,蔣方和退後兩步,拱禮慚愧道:“是下官愚昧。”他忘了這位手眼通天,那些銀子臟是臟,但一旦過了明路,便是官家的。

“看重我,你也不愚。”雲崇青望著外頭的朗朗晴空,沉聲低語:“好好辦事。”

蔣方和鏗鏘:“大人放心。”

下值回了後院,雲崇青把信交給媳婦:“王大興找到了。”

溫愈舒欣喜:“真的。”因著津州那出,她不痛快了好些天,可算等來好消息了。接過快閱,眼裡生晶瑩。“他一家終於團聚了,也圓滿了。”

“是啊。”雲崇青憐惜地將媳婦抱入懷裡。他的姑娘,雖經曆了諸多苦難,但還是心存美好,不願見悲慘。

“這信應該是王大興一找到就送出的。”溫愈舒愉快地決定今晚添兩道菜:“要不要告訴小喜峰?”

小家夥也在惦著王大興,前個晚上吃肉吃著吃著竟掉起眼淚珠子。雲崇青想了下:“過幾天,京裡客滿樓會送賬本來。”

“行,那我就那會告訴他。”

第一天天沒亮,雲崇青與記恩、雲崇悌就騎馬出城了。城外蔣方和亦是著便服,兩個隨侍馬背上都掛了刀。譚毅也在,一身襴衫,很儒雅。

“雲大人。”

“讓幾位久候了。”雲崇青沒下馬,手裡握著馬鞭:“今日要有勞譚大人、蔣大人了。”

嶽吉樓一宴,雲崇青強勢之名已在城中富戶裡傳開。富戶畏懼,紛紛拿銀子消災。雲崇青竟來者不拒。譚毅說一點不失望是假,但心裡也是真的平複了:“大人客氣。”他無能,至少不貪。雲崇青,有才又如何,貪得無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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