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包房內飄散著血腥味，隱約還能聞到一點甜絲絲的酒香。
顧蒙進門時看見邊榆正動作輕柔地掖著被角，他腳下是稀碎的玻璃碴，地上亂著難以言喻的東西。
邊榆聽見身後動靜，頭也沒回：“叫救護車——經理呢，把這屋子收拾了，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從彆人的嘴裡聽見。”
他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這讓顧蒙鬆了口氣。
躲在門口的經理一聽召喚麻溜地進來了，不知道從哪拿了條床單，動作麻利地將一地不堪入目的東西裹了起來，又速度極快地撤回到門口，大氣都不敢喘。
110和120幾乎同時趕到，一起出現的還有問詢趕來的酒吧老板段東恒。
段東恒的模樣好不到哪去，那臉白得都快跟謝之臨一起躺進救護車，尤其是看見警察將邊榆帶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嘎了。
謝之臨全程都被蒙在被子之下，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段東恒捂著心臟正準備跟著邊榆過去，方君睿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拍著他的肩膀說：“我覺得你最好去看看謝之臨，畢竟那才是事情的起因，你去了邊榆也能放心些。”
段東恒稍有猶豫，打了個電話後陪著謝之臨上了救護車。
*
老城區的派出所看上去更像是旅遊景點，依托著老建築而成，周圍街道狹窄隻能勉強兩輛車並排。
蘇瑉沅從接到電話到趕到派出所一共用了20分鐘，原本蘇瑉沅正在跟簡程吃飯，簡程是看蘇瑉沅這段時間過得太緊繃，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蘇瑉沅拉出來放鬆，沒想到一頓飯也沒吃個消停。
油門幾近踩到底，簡程不時從後視鏡看幾眼蘇瑉沅。蘇瑉沅那張臉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唯有一雙狐狸眼看上去比平時更為狹長，內斂幽深。
車還沒挺穩，蘇瑉沅已經開車門走了下去，速度之快看上去更像是去給邊榆收屍的。簡程“嘖嘖”兩聲，車子停進車位後這才施施然走了下來，雙手插兜慢慢進了派出所。
剛一進去，簡程就看見邊大少爺一個人靠在長椅上閉目養神，那樣子哪裡像是被抓過來的，倒像是來偷懶休息的。
透過走廊，簡程看見蘇瑉沅正在裡麵跟警察交涉，簡程坐到邊榆旁邊，低笑一聲：“聽說你一瓶子讓人家腦袋開了花？”
邊榆側頭看了一眼，見是簡程就又靠了回去：“怎麼，你也想？”
“我可不想。”簡程絲毫沒覺得威脅，反倒有點逗小孩似的口氣說，“看吧，叫家長了吧，小心等會兒挨罵。”
簡程跟蘇瑉沅認識很多年，自然也認識邊榆，隻是跟邊榆接觸的時候不多，兩人頂多算是點頭之交，說不上多少交情。簡
程家裡沒什麼背景，自己學習倒好，這些年一直在蘇瑉沅身邊幫忙。據說簡程的母親和蘇瑉沅的母親是閨蜜，所以兩個人自小熟悉，就是發小。
警察拿了一堆文件遞給蘇瑉沅，他接過文件後打起了電話，估計是在問醫院的情況。
簡程看著蘇瑉沅耐心地應著警察的話，不時露出一副抱歉的樣子，確實像是給自家熊孩子擦屁股的倒黴家長。
家長不知道怎麼跟警察乾涉的，大概還需要於騰那邊的諒解書，蘇瑉沅出去打電話時路過邊榆跟前腳步沒有停留，等了一會兒再進來時警察就已經放人了，中間究竟怎麼操作的旁人並不知道。
最後是邊榆進去簽了字，這事兒暫時算了了。
蘇瑉沅：“很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
邊榆腳步很快，沒管蘇瑉沅，什麼都沒管，他甚至都不知道蘇瑉沅怎麼會過來了。
外套落在了酒吧，邊榆此時身上隻穿著一件短袖，這情形又重蹈了昨天覆轍，隻是這次停在跟前的車裡不再是香香蘇小姐，而是麵無表情的蘇瑉沅。
車門被推開，蘇瑉沅冷聲道：“上車。”
邊榆雙手插兜沒動，一雙桃花眼在夜裡看上去冷了許多。繁華落儘，眼裡染上寒霜，看人冷冷的。
蘇瑉沅：“彆讓我動粗，上車。”
邊榆剛從派出所出來，再在人家門口大家真的今晚都不用出來，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殺人逃命的速度，再衡量一下自己快炸的腦袋，最終不得不屈從鑽進了車裡。
車門關上，邊榆聽見前麵不要命的憋笑聲，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開瓢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
簡程：“……”
車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蘇瑉沅都沒有說話，邊榆樂得清淨。氣氛僵持著，眼看著前方的路變得熟悉，到底是邊榆率先坐不住了。
“簡程，你開錯路了。”
簡程“哦”了一聲：“沒有啊，你家不就是這個方向嗎。”
邊榆不知道簡程是不是明知故問，也不知道蘇瑉沅有沒有跟簡程說自己現在住的地方，他用力抿了下嘴唇說：“不住這邊，去市區。”
邊榆所住的小區在市區了，是個高檔的學區房，與邊家宅邸兩個方向。
邊榆很早就不住老宅了，還在小學的時候就住在外麵。
邊榆見簡稱不動，他立刻回過味來，轉頭看向蘇瑉沅：“你什麼意思。”
蘇瑉沅依舊麵無表情，視線不動也不出聲。
邊榆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簡程停車，不然我直接跳下去。”
車門鎖的，開是不能開了，簡程沒有被邊榆唬住，嘴上卻好像被嚇到了：“我的小祖宗，咱們雖然不在高速上，車速也不慢，你這跳下去不是要命就是殘廢，最好的結果也得毀容，若是這張臉沒了，你這個gay圈天菜還怎麼去滿足小妖精們。”
“天菜”這個詞是簡程最近新學的詞，為這次能加上表示很高興。
邊榆嗤笑，胳膊肘頂在車玻璃上問：“你停不停車。”
簡程下意識看了眼後視鏡，結果一眼就下出一身汗。
是真嚇著了，他太了解這個小祖宗，邊榆當真能乾出破窗跳車這種事。雖說一旁的蘇瑉沅不可能讓邊榆跳下去，單就那胳膊肘撞上玻璃，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簡程算是怕了，嘴上叫著“祖宗饒了我吧”，一邊還在後視鏡裡給蘇瑉沅遞眼神。
蘇瑉沅終於想起來前麵的司機是自己的發小，還得留下一條命為他效力，於是在邊榆即將有動作之前，先一步扣住了邊榆的手腕，用力一拉將人扯歪了半個身子。
邊榆差點倒在蘇瑉沅身上。
可惜蘇瑉沅雖然平時看上去還算溫潤，卻是個能火上澆油的，就聽他輕笑一聲問：“聽說你今天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簡程：“……”
得，也是個祖宗，看來今天注定一車三命，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