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薛大把木筏上的鐵鏈拔起來套在牛車上,讓薛如意照顧王晏之,自己去前頭趕牛車。洪水衝得到處都是斷木,行了一個時辰水麵太淺過不去了,兄妹二人把暈暈沉沉的王晏之抬到牛車上,往城裡趕。

城門口許多逃難來的人,聚集在城門口吵著要進城。這種時候不可能放所有的人進城,隻能一一盤查,有戶籍和路引的,或是像薛家這樣常年在城裡做生意的才給進。

盤查很是嚴格。薛大剛到城門口就瞧見他娘帶著十幾個人和林文遠在說話。

“阿娘。”薛如意大喊出聲,語氣裡全是焦急。

周夢潔看到他們三人也很詫異,丟下林文遠跑過去。什麼也沒說,先查看王晏之的傷勢,他情況危急,得先把人送到如意樓。

“如意。”林文遠昨日被他老娘扯走,今早好不容易趁他老娘去買菜跑出來,在城門口看到如意她娘,打算跟過去。

這會兒看到如意平安無事很是開心,眼巴巴過去打了招呼,哪想如意看也沒看他一眼,急匆匆走了。

他遠遠望著有些失落,又有些難過。先前如意問他‘若果她和他娘掉進水裡他會救誰’,昨日情況雖然有些差彆,但他確實選了他娘。

周安雖然陰狠,對如意倒是好。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或許他不該摻雜太多。

林文遠實在不願意回去聽他娘嘮叨,乾脆在城門口站了會兒才回去。

周邊都是洪水泛濫,如意樓暫營業幾日,周夢潔指揮兄妹倆把人抬到屋子裡。

“他傷口裡的碎屑需要取出來,我去拿鑷子手術刀。老大去弄一些熱水過來,如意去拿換洗的衣物和帕子。”

王晏之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人倒是還清醒。周夢潔提著藥箱過來,讓薛如意扶他側躺,給他清理傷口後,塞了個濕帕子過來讓他咬住。

“待會我要把你手腕傷口的碎屑夾出來,要是疼你就咬住帕子。”

他額頭全是薄汗,蒼白著臉點頭,眼睛一錯不錯盯著周夢潔給他手臂塗塗抹抹,等了會兒,拿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把外翻的皮肉割開,用長長的鑷子伸進去把碎屑一點點夾出來。

原以為會很痛,但出乎意料的是手臂傷口沒有任何感覺。他能明顯感覺到刀割皮肉的聲音,也能看到皮肉下滲出的血,但就是不痛,他甚至還有閒心看如意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沒抖,如意的手反而在輕微顫抖。

待還要看,一隻細嫩的手覆在他眼睛上,小姑娘細細軟軟有些心疼的聲音傳來:“表哥彆看了,阿娘動作很快的。”

這是怕他看著疼?

王晏之左手覆上她的手背,就那麼靜靜躺著。很快手上的碎屑和爛肉就被清理乾淨,上藥後被包成一個粽子。周夢潔又開始清理他背後的傷口,瞧見肩膀處一大片浮腫的烏青時,詫異的問:“砸到肩骨了,骨頭沒事吧?”

坐在床邊的薛如意不好意思道:“阿娘,是我踩的,當時我們被困在倒塌的橫梁下。大哥在上麵用力,我怕推不開就接力踩了表哥幾腳把橫梁推開了。”

當時水已經沒過王晏之口鼻,她實在太急了。不破不立,想也知道那幾腳有多重。她瞧著那紅腫的肩膀心裡愧疚極了,忍不住問,“阿娘,表哥的手還能院試嗎?”

八月中旬就要院試了,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幾日。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傷的還是右邊和右肩……

院試在郡城考,要考兩場,初試和複試,每場要考三天。

薛如意實在有些擔心。

周夢潔蹙眉道:“傷的是手背到手腕,運筆肯定有一定影響。還有二十來天先養養再說,實在不行就下次去考也一樣。”

倒是王晏之無所謂道:“無事,沒有右手還有左手,表妹忘記我時常代寫課業,可以左右開弓?”不僅左右都能寫,還能自如模仿他人筆跡。

“況且,我身子骨已經好了許多,隻是皮外傷不礙事。”最近半年他時有鍛煉,功夫也不曾落下,身子骨隻是看著瘦削其實強健了許多,直接參加鄉試考它個九天六夜也能撐得住。

薛如意沉默一瞬,突然道:“其實表哥不必在意先前林嬸的話,隻考秀才不考狀元沒關係的,我一點也不想當狀元娘子。”以前倒是沒多大感覺,現在她隱隱有點排斥他考狀元。

考了狀元就會有官身,會有很多麻煩事。

如果,如果隻是因為一句氣話大可不必,但要是表哥也想考狀元……那就考吧。

王晏之輕扯一下嘴角:“但我想讓如意做狀元娘子。”以前或許是想彌補自己連中三元的遺憾,但現在隻要一想到彆人因為他不如林文遠而嘲笑如意就難以接受。

那個老女人絕對不能拿任何事來譏諷如意。

周夢潔給他背上縫了最後一針,包紮好後,朝他道:“夜裡睡覺萬不可以平躺,儘量往左邊側。

王晏之驚訝:“已經好了?為何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

周夢潔解釋:“給你用了局部麻醉藥物,等麻醉過後還是會有些疼的。”

局部麻醉?

倒是聞所未聞,那刀法和鑷子也使得乾淨利落。皇宮的禦醫也曾用過‘麻沸散’,但效果不儘人意,用了跟沒用差不多,他嶽母一手醫術當真是出神入化。

許多疑難雜症到她這基本不夠看的。

給王晏之包紮完後,薛如意才想起從進門到現在都沒瞧見阿爹和二哥,於是開口問她娘,倆人去哪了。

周夢潔蹙眉,覺得這麼大的事也不好瞞著,乾脆當著大家的麵道:“東河岸修了一半的大壩和碼頭都被衝垮了,河岸也決堤。修建的沙石木材被發現以次充好,你二哥被抓去吃牢飯了,你阿爹去縣衙找關係瞧他。”

“什麼?”薛如意急得站起來,“以次充好關二哥什麼事?要有事也是衙門裡的人搞得鬼,怎麼不抓他們抓二哥?”

薛大蹙著眉沒說話。

周夢潔道:“沈縣令和縣丞一口咬定是你二哥讓采購的人采購差的沙石木材,好自己掙差價。偏偏有很多人都出來指認你二哥。”

正在這時,如意樓樓下傳來拍門聲,薛父有些啞的聲音傳來。

“一定是你二哥有消息了,我去瞧瞧。”周夢潔收拾好藥箱往樓下走,薛大連忙跟上。

薛如意瞧了王晏之一眼,道:“表哥,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我去瞧瞧就回來。”

王晏之點頭:“嗯,你去吧。”

薛如意才跑到樓梯口,就聽見薛父道:“人是見到了,被關在縣衙大牢。沒挨揍,也沒挨凍,牢裡的獄卒都塞了銀子,按監察禦史的說話,這事沈縣令也有嫌疑,不能參與審問,朝廷好像正好有欽差過來,大概三日後就會公開堂審。”

周夢潔提高嗓音:“驚動欽差了?”

薛父點頭:“嗯,暫時還不知欽差姓名,這事八成是沈縣令自己貪汙敗落才栽贓到老二身上。所以趁欽差來之前,這三日我們要好好查查,最好能找出沈縣令貪汙的證據。”

薛如意問:“怎麼查?”

啪嗒!

樓上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薛父疑惑:“誰在樓上?”

周夢潔推了推如意:“肯定是安子有事,如意你去瞧瞧。”

薛如意趕緊又跑上樓,她走後周夢潔、薛父和薛大三人坐到後廚的隔間慢慢說。

薛大道:“昨日我們家房子塌了,是安子及時出現救了如意。”他頓了片刻神色有些糾結。

薛父不耐:“有話就說。”

薛大抬頭看了他娘一眼,道:“當時洪水來得快,場麵混亂,但是安子身手太快,隻是眨眼就衝進倒塌的屋子。按理說他那身板不應該……除非他學過功夫,而且身手不俗。”

以他的動作就算如意力氣再大,也不至於天天被摁著‘欺負’。

周夢潔想了一下,也道:“我也奇怪,文淵閣的劉掌櫃與我們如意樓並不算熟,但之前所有人都不賣冰給我們就他主動找我們送冰。昨日那天氣他還特意找來,不是找我也不是找你爹,而是找安子。對安子的態度也恭敬,說話都是微微彎腰的。”

“說到這,我也奇怪,昨日他一掌拍碎了馬鞍,騎馬的動作顯然是練家子。”薛父越說越奇怪,“你們說這安子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或者想起了什麼故意瞞著我們?”

薛大搖頭:“先前我和老二也懷疑過他,但都被他瞞過去了,這次是如意出了意外他才露了餡。不管想沒想起來,他會功夫是事實。”

一涉及到自己女兒,薛父就有些急了:“那這事要不要告訴如意?”

薛大搖頭:“先看看吧,昨日他為如意命都不要了,我們不應該太武斷。”

周夢潔也道:“我讚同老大的,安子對如意好我們都看在眼裡,先瞧瞧,當務之急是解決老二的事。”

“老二……”薛父話說到一半就聽見過道上如意在喊,“阿娘還有溫水嗎?”

屋子裡的三人互看一眼,周夢潔先站起來走到門口。就見如意提著水壺站在門口問:“還有沒有溫水,方才表哥拿水喝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壺裡的水也全撒了。”

她看了看女兒的神色,確定沒有異常後才道:“有,在後廚,我去給你倒。”

“阿娘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說著薛如意往後廚走,沒一會就提著水壺往樓上去了。

薛父緊張的問:“如意剛剛沒聽到吧?”

周夢潔搖頭:“應該沒有,她剛剛離屋子還有十米遠。”

薛父親長長出了口氣。

薛如意提著茶壺回到房間,側躺在床上的王晏之聽到聲響連忙起身。

“哎,表哥,你起來做什,快躺下。”她順手把門關了,快走兩步把茶壺放下,扶住王晏之。等他坐穩後才跑到桌邊倒了杯溫水遞過來,“表哥,喝水。”

她鬆手太快,眼看著要撒到床上,電光火石間卻被王晏之左手穩穩的接住。

薛如意好像嚇呆了,盯著他左手虎口看。王晏之伸出受傷的右手碰了碰她發頂,輕笑道:“怎麼了,在想二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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