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2 / 2)

王晏之眸光落在那紅繩上,低眉淺笑,像冬日盛來的雪蓮,又清又豔。那笑笑得她心跟著晃了晃,十指拉著他衣袖也晃了晃,王晏之低頭看她,她杏眼亮晶晶的,很認真的問:“表哥除了偷偷看那小/黃/本,編同心結還有彆的事瞞著我嗎?”

他笑漸漸淡了:“睡吧,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屋內燭火搖搖晃晃,燈芯啪嗒一聲炸開。

薛如意把床上的行禮一推,全推到他的小床上,有些冷淡道:“自己整理。”然後把燈熄了,背過身躺進被窩裡,發現王晏之還坐在自己床邊不動,她一腳把人踢了下去。

屋子裡黑漆漆的,王晏之坐在地上呆愣一瞬,最後無奈的歎氣,摸黑開始整理行李。手腕上的檀香珠子跟著晃蕩,黑暗裡感受得格外真切。

次日,天蒙蒙亮,醉酒的沈修猛然從床上彈跳起來。外袍都沒披就往外跑,樓下還有些黑,他跑到門口正要開門,昏光裡突然有人問:“乾嘛去?”

沈修嚇了一跳,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薛如意。

他急道:“我爹今天流放呢,我現在趕出城送他。”

薛如意起身:“我送你去吧。”

沈修愣了愣,覺得今天的如意有些不對勁,但也沒細想,點頭跟著她上了牛車。

緊趕慢趕,趕到西城門外,城門外停著一輛青棚馬車。沈夫人的哭聲傳出老遠,押解的官差不耐煩催促。沈修剛要下馬車就被薛如意塞了一包銀子。

他來得匆忙,身上確實沒帶銀子,隨口道了謝往套著手銬的沈縣令那裡跑。

“爹。”他跑近了,先喊了聲又去打點押解的官差,最後才走到沈縣令身邊。

沈縣令身上的衣服倒是換了一道乾淨的,整個人卻像老了十歲,嘴角開裂頭發蓬亂。他已經罵累了,看見沈修眼神都不想被一個。

沈修也不介意,把銀子塞到他手裡,壓低聲音道:“爹,你在流放的地方好好生活,說不定哪天就會大赦天下,等你回來我肯定掙到很多銀子,一定比你貪的還多。”

已經不想理他的沈縣令瞬間被氣得七竅生煙,舉起手想扇他,鈴鐺作響的手銬提醒了他。他氣笑了,誇道:“真是我的好大兒啊……”

霧氣散了大半,天邊落出魚肚白,薛如意坐在牛車上盯著沈修揮手道彆。他和沈夫人說了兩句話,又跑到她跟前道謝:“如意,銀子我會加倍還你的,還有謝謝你們,你先回去吧,我送我娘回去。”

薛如意點頭,兀自趕著牛車回去了。回去的時候王晏之已經起身,瞧見她從外頭回來順口問:“去哪了?”

“送沈修去見他爹。”薛如意往裡頭走,薛父已經做好早飯,招呼著他們幾個快過去。

他絮絮叨叨的念叨:“郡城路遠,安子你們提前過去休息兩日,熟悉熟悉考場,手腕記得擦藥油,實在受不了就用左手寫字,考不好也沒關係。還有背上的藥粉,給你放箱子裡了,如意記得給他按時上藥。”

他說了一大堆,發現王晏之一直看著自己閨女,而如意隻管低頭扒飯。

薛父後知後覺的問:“安子,你惹如意生氣了?”

周夢潔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訕訕道:“我就問一句。”

“好了,安子先去郡城院試,什麼事等回來再說。”

門外停著馬車,王晏之先出了門,把行禮搬上去後回頭看站在門口的薛如意。

“如意。”

薛如意拉著周夢潔的手道:“阿娘,我先陪他去院試,回來有事和你們說。”

周夢潔和薛父同時愣了愣,等回過神她已經坐上馬車走了。

薛父疑惑:“如意有什麼事?”

一家四人坐在桌子前互相看了看,周夢潔道:“如意是個直愣性子,這次居然藏心事了。”

薛大歎了口氣:“阿娘,隻怕上次我們談話小妹聽到了。”

薛父眼睛瞪大:“你是說如意聽我們懷疑安子的事?”

薛大點頭:“小妹性子你們還不了解,也隻有安子的事她才會這樣。”

薛二道:“若是她回來提起這件事,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談一次。”

薛大問:“怎麼談?是談安子有功夫的事,還是談他有可能沒失憶的事?”

薛父像是個吃瓜群眾,驚訝道:“沒失憶?什麼意思?你們發現什麼了?”

薛二仔細回憶:“好像也沒發現什麼,不過就是這樣才奇怪。”先前是他們一葉障目,一旦發現他有哪點不對,之前的疑點好像全放大了。

薛父越聽越糊塗:“那究竟什麼意思,是失憶還是沒失憶?”

薛二攤手,薛大聳肩。

薛父看向妻子,周夢潔道:“等如意回來看她說什麼吧,如果她發現了,我們就一起想個周密的計劃試一試安子。”

薛父急得站起來:“那你們還讓如意去陪考,不行我要去把如意換回來。”

周夢潔一把拉住他:“坐下,考秀才不亞於高考,萬一我們誤會他了呢,凡事等到他考完再說。這段時間大家該乾什麼乾什麼,老二好好修大壩,等水患完全過去,桃源村的屋子要重建,再捐一些賑災款出去。”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薛父心思卻不在上麵。他愁啊,小聲嘀咕道:“你說如意那性子,萬一真知道安子騙她,會不會半路就把人打殘啊?”

薛二搖頭:“我看不會,你不知小妹有過維護他,小妹誰都揍就沒碰過他一根指頭好不好?”

薛大讚同:“我也覺得不會揍他……”

薛二來了興致:“要不我們來打賭吧,就賭阿爹的私房錢。”

薛父臉黑:“怎麼不拿你的私房錢打賭?”

薛大笑道:“一賠二,阿爹你不虧啊。”

這父子三人還真是樂天派,周夢潔搖搖頭,提著籃子往後廚去。

馬車裡王晏之狠狠打了個噴嚏,他眸光落在對麵人身上。淺淡的陽光透過車簾曬進來,她手裡拿著木頭雕雕刻刻,官道難行,時不時有坑窪。

車子猛然抖了一下,薛如意手穩穩的停住,手裡的木雕卻切掉了一隻手臂。王晏之右眼跳了跳,試探的說:“要不我們還是不動刀,打絡子也能打發時間的。”

薛如意抬頭看他,語氣一如初見:“阿娘說雕木頭可以控製力道。”

王晏之捏著書的手抖了抖:“…為何要控製力道?”

她還沒回答,車簾猛地被掀開,車夫麵露難色:“薛三掌櫃,路邊有難民攔路,想討些銀子賣身葬父。”

薛如意探頭往外看,官道的路邊一個黑黝黝精瘦的漢子跪在地上,他腳旁邊躺著一個破布衣裳蓋住臉的人,不住朝他們磕頭:“求求你們行行好,給些銀子埋我老爹吧,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薛如意皺著小巧的鼻問:“賣身葬父?你老父親還打耳洞塗丹蔻?蟲子咬他還知道躲?”

那哭嚎的黑瘦漢子猛然止住哭聲,踢了地上的人一腳,惡聲喊:“婆娘,起來乾活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死老爹’爬起來,手裡還拿著把殺豬刀,顯然是個膘肥體壯的女屠戶,她嗬笑兩聲道:“是兩隻肥羊,搶了銀兩再剁成肉包子應當值不少錢。”

車夫嚇得往馬車後躲,女屠戶上前剛想拉薛如意臉就狠狠挨了一拳。簾子被放下,坐在馬車裡的王晏之隻聽得幾聲比殺豬還嘹亮的慘叫,然後掀開被掀開,薛如意擦擦手鑽了進來。

透過簾子縫隙,他看到那兩個打劫的被打得鼻青臉腫捆在一起,手腳呈詭異的弧度被折在一起。

“控製不住力道能把人打殘。”她氣道,“打劫就打劫,非要撒謊賣身葬父,賣身葬父好歹找個男的,騙人都不會。”

她眸光投到王晏之身上問:“表哥,你說他們該打不該打?”

“該打。”

薛如意又道:“他們還想做人肉包子,我把他們手腳折了。”

“折得好。”

薛如意漆黑的眸子盯著他半晌,王晏之伸手摸臉,疑惑問:“怎麼了?”

“你覺得我方才凶不凶?”她眼睛圓溜溜的,不僅不凶看在他眼裡還有些可愛。

王晏之輕笑:“凶。”

薛如意抿著唇不說話,又開始雕木頭,那木雕在她手裡掐頭去尾最後剩下個腳趾尖尖。

王晏之靠著車壁上看她,長睫半壓著,若有所思。

馬車走走停停,走了五日才到巴陵郡。倆人才進城,就見到林魚景在城門口來回的走,瞧見他時高興的跳起來,喊:“周兄,這裡。”

馬車停下,王晏之掀開車簾瞧他,他立馬道:“我早到了兩日,日日來城門口等你,客棧已經訂好,就在我隔壁,你去住就成。”

薛如意從王晏之身後探出頭,問:“你幫我們定客棧?”

林魚景瞧見她眼瞳都豎了起來,立刻進入戰鬥狀態:“你怎麼又來了?你這婦人不待在家裡相夫教子整日亂跑像什麼話。”

薛如意臉黑,懟他:“我無子有夫,他在哪我自然在哪,礙著你林孔雀什麼事?”

林魚景麵色漲紅,朝王晏之道:“周兄倒是讓她生個小子帶,省得她日日跟著你。”

一直沒說話的王晏之認真說:“那還是不生為好。”生個小的天天纏著如意,他好像不能接受。

林魚景和薛如意愣住,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馬車停在林魚景住的客棧,正好趕上午時,薛如意把銀子付了,同王晏之坐到大堂點菜。大堂裡傳來一陣熟悉的香味,她扭頭瞧見周圍一大群吃泡麵的。

等著點菜的夥計見她驚訝,頗為氣悶的解釋:“今年趕考的窮書生人手一碗泡麵,據說是青州縣那邊傳過來的,好吃實惠還方便,居家趕考必備,附近很多酒樓包括我們客棧飯食生意都差了許多。”

隔壁桌的考生聽到夥計的話,接話道:“青州如意樓傳過來的,撫州、雲來、銀盤幾個縣都有如意樓分店了,你們郡城沒口福。”

大堂裡因著那考生的話熱鬨起來,都在談論他們去如意樓的見聞。

客棧的大門口突然傳來肖茂驚喜的叫喊聲:“周兄,如意妹子你們居然提前到了。”

方才喧鬨的人群齊齊往薛如意這邊看來,很快有人認出他們二人,都上前來打招呼,把林魚景擠出老遠。

薛如意開始認真宣傳如意樓,王晏之默默幫她擋出一定空間,眸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眸子上,這一路上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她性子直愣,若是有事應該會直接問他。

次日是院試的日子,薛如意倒是沒折騰他,早早起來甚至還端了早飯來,態度恢複一慣的親近,囑咐道:“好好考,我在外麵等你出來。”

王晏之伸手摸摸她發頂:“嗯。”

他往考場走,走到門口見她依舊站在原地,忍不住揮了揮手,做口型讓她先回去。

薛如意就樹蔭下看著他,倆人距離越來越遠,王晏之沒由來的心慌,他走進考場看到監考官的那一刻,整張臉遽然陰沉下來。

巴陵郡郡守點頭哈腰朝上首的劉成姚道:“欽差大人辛苦了,還勞煩您親自來監考。”

劉成姚目光轉了一圈,落在王晏之身上,意有所指的道:“皇上親自囑咐本官來瞧瞧,本官自然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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